神曲 第二卷——冥界·闇夜编–第十一章-地狱变

库玛利,又名小女神。是尼泊尔国内的生神信仰。她们作为雪山女神的凴依,为国王做种种预言。一待初潮来临失去女神资格后,将在四至五岁的小女孩中选出新一任库玛利,条件是具备神格的三十二相。
国王大喜过望,看着阶下这个披着头黑色乱发,衣衫褴褛的孩子。
“她就是新的小女神?”
为首的僧侣有些尴尬,但还毕恭毕敬地说:“他是国内唯一具有完全的三十二相的人,有当之无愧的资格,但是……他是个男孩。”

第十一章——地狱变

艾亚高斯有些失神,想起了小时候的事。自己穿着锦绣衣裳,接受国王谒见。公园里人不多,隔三十多分钟路的尽头才会走来一两对年老的夫妇,一路排去的七八张长椅上只坐了他一个人。
他交叉双腿,放松身子,把头靠在椅背上看琉璃蓝的天空。
自己的存在使国民免于两次旱灾一次山崩,人们敬畏他,怀疑他,因为以往没有什么真能预言的库玛利。饶舌的他们猜疑雪山女神已失去了处女神的身份,而他是她的私生子。妄言并没遭天谴,国境内反倒一天天愈来愈水草丰美,捕风捉影就传成了真。
他记得自己的父母,两双黑色的眼睛。他看所有人,无论老少妍媸,都只能看到一对空空的眼眶,没有眼珠,里面闪烁着影像,每个人死亡的一刻他都看得清清楚楚。他听人说眼睛的颜色可以有各色各异的,有金的、蓝的、紫的、青的、黄的,像彩虹一样,然而他从未见过,回忆里只有黑色的温柔笼罩他。
其实他知道,父母养不起七个孩子,一听有人要带走最小的那个最瘦骨伶仃的男孩,马上欢欢喜喜把自己交给了来人。
但除了自然和命运外,他什么都看不到。或者说,人心的变化快得让他来不及看。
他曾梦见第二王子想要篡位,结果却是国王派兵袭击了他的府邸并搜出了谋反证据。之后他梦见王太子极力想法要处死这个弟弟,实际上他却力保将其从轻判决,而第六位王子却又举出他们两人联合叛乱的证据,国王又把太子下到牢中。好一场乱纷纷的闹剧,色相斑斓得令他无法一眼看穿结局。
事态平息后国王责怪他没能预知,他神情如水,沉默不语。之后,他失踪了。

风有点冷,整个夏天欣欣向荣的绿叶已开始泛黄向下掉。他站起来,把手插进裤袋里信步走着。不远处很热闹,有个人装扮成小丑在卖气球。大片大片蓝的、红的、橘色的云彩,他不由自主走过去。
孩子们来回奔跑尖叫,无忧无虑的笑脸,眼睛里有呼啸而来的汽车,淡蓝的吊针,画着笑脸的抱枕嗖地扑过来。他被逼低了头,目光不敢相触。
“这些要多少钱呢?”
稚嫩的声音飘在耳边,一个梳着短辫的女孩向往地问,这渴望的语气鬼使神差地让他向她看了一眼。
他看见她像破碎的娃娃一样倒在地上,脖子上有青紫掐痕,四周散落着红的蓝色的塑料皮,绿色裙边上倒翻一盒涂脸用的白粉。
“你想要这些气球?”
她点点头。
他掏出所有的纸票和硬币买下所有气球塞到她手里,说:“全给你,快回家去。”
迟疑一下,看他不像在开玩笑,高高兴兴地走了,步子轻快,像被气球托上了天。
艾亚高斯吐了口气,他觉得心情好了点,决定去找女孩子搭讪。

公正地说,他喜欢女人,但他追求的不是爱情或是欲望,他只是想抱着一个人,把头埋在对方的颈窝里,这种姿势这种触感这种气息让他心安入睡,因为不能动不动去抱男人才不得已选择女人做为爱好。他不过是个缺少抚摸拥抱的孩子。

早上从女伴家出来后,他买了份早报仔仔细细翻了一遍,没有什么儿童死亡的消息,他放心了。
第二天没有,第三天没有,一个多月后他都换了两三个女友,也没有。
他误以为命运是可以改变的了。
夜里,他梦见米诺斯和拉达曼迪斯。

因为一个有双红茶色的眼睛,一个有双黄玉似的眼睛,艾亚高斯深爱他们,这是无私的亲情,像他始终爱着父母的黑眼睛一样。发现自己能看得见他们眼中的神彩而不是黑漆漆的眼洞时艾亚高斯兴奋地想跳舞。冥界什么的见鬼他一点也不在乎,他失去父母,现在有了兄弟。虽然那是自希腊神话时代以来非常非常淡薄的关系,甚至不是血缘,他还是紧紧攥在手中。
不是美梦。
他梦见拉达曼迪斯被奥路菲杀死,又梦见拉达曼迪斯被一个和撒加长的一模一样的人杀死,自己和米诺斯都在一旁。
两个可能的结局,说不定还会有更多,哪个会是真的呢?他觉得烦难。
在他们身上他看不见命运,因为自己的命运是和他们紧密相连的吗?艾亚高斯也不能预想自己的未来。
作为神,他能透视一切;作为人,他也身处漩涡之中。神力与人的爱不相容,这是法则。
然而一旦得到什么就越要奢求,尽管他知道没有一次冥斗士逃出过战死的结局,他还是迫切希望能找出个什么办法,拯救自己和自己爱的人。
他不敢把这想法告诉拉达曼迪斯和米诺斯。米诺斯说不定会把茶都笑得喷出来,用那种别人绝模仿不来的气得人牙根发痒的嘲讽语气说自己痴人说梦,而拉达曼迪斯绝不会抛下那些部下。他想起巴连达因,那个几乎是因拉达曼迪斯的存在而存在的人,拉达曼迪斯绝不会扔下他一人逃走。
艾亚高斯只有自己想办法,他在阳间流连,拿人做试验,看有什么办法能扭转命运。
如果能找到这办法,接下来只要确认种种可能性里的真假就好了,哪怕不是百分之百正确,成功率也会大大增加。
他开始向哈迪斯祈祷那个小女孩起码在十年内不会死。

艾亚高斯满意地点点头,把报纸折好放在书架上。
米诺斯好奇地看他,说:“那么多东西,你只扫一眼就看完了?跑腿的巴连达因会气疯的。”
形势越来越紧迫,他不得不回到冥界,但他向拉达曼迪斯提出要订一份报纸的请求。
拉达曼迪斯听了,先是挑起眉瞪了他好半天,看见他那副一口咬定不放松的样子,最终还是被打败似地叹了口气,叫来巴连达因,吩咐他每天去买一份报纸来。
巴连达因一脸恨不得要吞了自己的样子,艾亚高斯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好玩。
虽然战斗马上要开始,但他近来心情一直很好。报纸上没有他不想看的消息。

拉达曼迪斯没有被奥路菲杀死,他松了一大口气,立刻在弦乐夜曲的余响中堕入沉眠。
他又做梦了。
梦境很有条理,先是拉达曼迪斯说要解决那些潜入的圣斗士,走了出去。米诺斯看着他的背影,表情和皮肤都是白的。
他很想跟出去的样子,脚却又硬是像钉在地上,纹丝不动。
“艾亚高斯,你还能预知么?”
“……可以。”
“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这可不行,得要你先做决定我才能告诉你会发生什么。”
“嗯……”他低头想了很久,突然抬头极盛气凌人地说:“总之我们先去帮拉达曼迪斯解决加隆再说!”
然后自己要杀死加隆,被拉达曼迪斯挡住;再是米诺斯要杀死加隆,星辰傀儡线一下被烈火烧断,怪异的弦响。
有个小宇宙变成火焰燃烧起来,一个从未见过的人出现。加隆说他每次复活都会变得更强。
再然后,自己死在这个叫一辉的人的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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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亚高斯醒来就是一串咒骂。
复活!一天到晚复活当饭吃啊!你索性到马戏团去做表演好了!懂不懂什么叫妨碍交通!我咒你这呆鸟永堕地狱!
骂好之后他才意识到刚才梦见了什么。
自己……要死了?

如果一辉不出现,可能不用死;如果拉达曼迪斯不阻拦我杀加隆,可能不用死;如果拉达曼迪斯先被加隆杀死,可能不用死;如果我和米诺斯不去找拉达曼迪斯,可能不用死……
如果现在正对拉达曼迪斯一肚子不满的米诺斯放弃了他,然后会怎样呢?

米诺斯说,“总之我们先去帮拉达曼迪斯解决加隆再说!”时,艾亚高斯的眼睛灰败了一下,恐惧捏紧他的心脏。
然而他微笑,勇敢地去上断头台。
米诺斯说的正是他想要的。
爱比死亡更强。

往常总有个年轻人这时来买报纸的。
尽管今天是日蚀,报摊老板还是尽责地等着。黑暗一片中报纸在晨风中翻动,有张照片印着,满地黑的白的塑料碎片,黑色裙角一滩白粉。

他感到米诺斯抱起自己,拂去脸上的尘土,他用失焦的眼睛最后凝视他,那双金红色眼睛透明地像玻璃。艾亚高斯想伸手拥抱他,把头埋在他胸前,就像初见面时做的那样;他想告诉他尼泊尔的天很高,羊群像飘在地上的云。他原是打算和他们一起去的。

“怎么样,很漂亮吧。”
“呵,真的,这草地像床一样软。”
“懒鬼!

神曲 第二卷——冥界·闇夜编–第十二章-夜光虫II

你真美好!请停一停

第十二章——夜光虫II

很早以前的事,都是些过往的事,一如梦里所见,海潮接二连三,在冰冷沙滩上消散。
抱着尸体,我寻找回去的路。
到过往去。
春日的天空在黑寂山路上步步开放。

——艾亚高斯死了,米诺斯沉默地带走了他的尸体,拉达曼迪斯留在那里,他与加隆的死斗仍未结束,他发誓要亲手打倒加隆——

有人叫我法兰斯,在死亡的呼吸攫取他时告诉我要我回到尘世去,他吝啬地只肯给我光明。
你尽可继续纠缠在宿命中的战斗,
我不害怕心的背离正如可以默许自然的无常,因我生存于其中。
当你变成了星,不妨为我照亮来时的路,记取些许的快乐,蒙上前方深渊的眼,让它不能直视我。

——茫然了很久,米诺斯决定带艾亚高斯去第一狱那个小客厅里,那是他们常聚集的地方,离朱狄加最远,也最宁静。屋里和几个小时以前相比一尘不变,他让他靠在那个波斯靠枕上。——

我再次合上你的眼睛,艾亚高斯,
对不起,我只能让你留在这里,
午夜的花朵还流金叠翠地壅在屋中。
听得见话语的回音。
愿我抓得住这纯白的美丽,那般苍凉。

——他感受得到拉达曼迪斯的离去,现在只剩他一个人活着,他不能忍受这孤独和痛苦,为此他要去朱狄加——

这死亡的世界里,每块岩石都茕茕孑立,亿万个我的身影。
我追逐你们的灵魂。
光明残酷,我愿生而为燔祭。
门打开时,黄金的摧毁中,你的呼吸有秋日稻谷的清香。
一样金黄的田野。

——为此他要去极乐净土——

彼岸和此生悬在一根线上,我的希望,
告诉我如何才能唤回你们,我愿为此出卖信仰。
冥府之王
战争女神
奥林帕斯
提坦和该亚
还给我卑微的光亮,我愿臣伏在你们脚下。
一无所有的时候,我不知道什么叫失去;失去以后,我无法容忍自己回到空白。
你看时间和河流都是墨蓝的颜色。

如我不能越过神与人的距离,请在阿格龙河边徘徊,请等待我。
生命不过是千疮百孔的桃花心木和流苏,
你真美好,请为我停留。

爱琴海,克诺索斯平原,特洛伊的黄金与乳香,那不是属于我们的纪念,
米诺斯,拉达曼迪斯,艾亚高斯,那不是我们的名字。
亘古以来人群熙熙攘攘,来去往返,互相遗忘,
叫我的名字,
记住我。
深海中永不错认的沙砾。

长久以来,
严冬的炉火,四维空间只剩火星爆裂,我在玻璃上画着无意义的符号,抹去霜花。
逶迤曲折的笔触中
总有什么贯穿整个生命,
我带着这样的预感走到如今。
当我们都死去,思念即使化为灰烬,曾经的午后,仿佛星辰指引我们漂游过轮回,每杯红茶里自有其简单的含义。

子时的啼鸟,化为齑粉的星光,苜蓿和蜂,
它们本来毫不相关,
世界小得只在交缠的掌纹中,
是谁的手再放不开,
紧握谜一般怪诞的画面。

峻岭汪洋,用两极移换相爱
星穹地极,用四时媾变相爱
我能说出微笑的名字,
聆听爱,
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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