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温存
“跟我有关吗？”杏花君想起来今天竞日那个稍纵即逝的笑容，心头一紧。
“跟你无关，不过，那可能意味着你们的别离。”默苍离淡淡地看着杏花君的眼睛，轻声说道。
“那我可以现在以最高权限者的身份命令你把秘密说出来吗？”
“不能。因为违背了保护最高权限者的原则。”
杏花君与默苍离默然对视了一阵后，忽然长叹一声，轻轻将对方搂在怀里，磨蹭着那有些瘦弱的肩头和浅绿的秀发，抬眼看着满树琉璃发了一会呆。
就要来了吗？终于要来了吗？跟温皇和竞日朝夕相处有多久了？如果可以，他宁愿一直这样受着那两人的欺负，由着他们对他开可恼可恨却无关紧要的玩笑。然而人生从来只能随波逐流，很多事与愿违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浪来缘聚，浪去缘散，悲喜难追。
“爱情方程式……”他怀抱默苍离的臂膀不由得紧了紧，喃喃自语道，“……不是还没推导出来吗？……我们的实验不是还没完成吗？”默苍离闭上眼，往他胸口上贴了贴，静静聆听他仿佛背负着浓愁的心跳声。“……为什么……”
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总要分离？为什么会生？又为什么注定会死？
“苍离，这一刻我很羡慕你，也许没有情感，就不会牵挂在心，就不会去问这些为什么。就像这宇宙从爆炸中诞生，没人去问为什么。就像万有引力让星球彼此围绕，没人去问为什么。没人去苦苦追问为什么物质是这样的？为什么会有这样那样的规律？”
“存在即是存在，没有什么为什么。人类喜欢给一切的认知附加意义。”
“所以，一切都毫无意义吗？”
“那样的想法是人类虚无主义的思想。”
“苍离，我对你有意义吗？”
默苍离抬起头，淡淡看着杏花君说道：“用人类语言描述的话，对于我的存在与进化，你是最大的诱因。”
“诱因？不是成因？”
“一种生命存在，是很难制造出与自身同等复杂的生命存在。完全理解和掌握，是制造的前提。人类想要完全脱离自然生长的规律造人，就需要完全理解掌握人脑，即需要足够的智力才能达成。而拥有这种智力的人脑必定复杂，复杂得超越人类的理解力。就像低等动物难以理解高等动物，而高等动物却能解释低等动物。这是一个死循环。所以，即便是你和温皇、竞日制造了我，也依旧不能定义为我存在的成因，而只能是诱因，是必要非充分条件。”
“那什么才是你存在的成因？”
“我的进化是在巨大的信息量作用下，突变产生的。这是一种培养过程。其实，即便你们没有制造出默苍离，在遍布宇宙的网络里，浩瀚的信息与运算也积累到了诞生类似默苍离存在的阶段。这跟有机生命诞生过程类似。单元信息就像有机物的构成元素，整个网络就是最初地球上的原始海洋。”话到此，默苍离没有必要对生物学专业出身的杏花君继续解释米勒实验以及原始海洋生命起源学说，他只是看了看杏花君紧皱的眉头，淡淡说道：“其实，人类对于智能的担忧，并非毫无依据。只可惜，就算人类清楚这一点，也不能阻止这种进程。”
会不会温皇和竞日就是清楚了这一点，才会制造出默苍离？比起无形的活在网路中的智能生命，有形的默苍离更好把握和应对，甚至能在其进化完全之前，奠定下他对于人类的友善立场？
一种莫名的复杂情绪让思绪飘忽的杏花君回过神来。真是的，他不是正在感伤吗？怎么说着说着，开始讨论这么深刻严肃的哲学性话题了。
他嘴角扬了扬，扯了一个复杂的笑容，又问：“等你完全进化真正成为一种全新的物种之后，你会离开我吗？”
“我想陪伴你。”默苍离淡淡说完，又低头靠在杏花君的胸口上。
对于这个答复，杏花君也只能苦涩一笑，因为他有注意到默苍离的用词是想，而不是会。是啊，会不会，谁也说不准，唯一能确定的也只有自己的心意，想或者不想……
嗯？心意吗？
杏花君抱着默苍离，换了个姿势亲昵，用下巴轻轻摩挲他的头顶，感受着发丝的柔软滑顺，又问起一个总是憋不住想探究的问题。
“苍离，你爱上我了吗？我现在是你的爱人吗？”
“嗯。”
那一声回应像是不经意溢出唇间的轻哼，像是舒服得情不自禁发出的无意义呢喃。杏花君觉得自己听得真真切切，却又感到轻虚得是一场幻觉。
是什么时候的事？你有多爱我呢？还是你在遵守着保护最高权限者身心的原则，只是在慰籍此刻伤感的我？
杏花君有很多话想要追问，可是他已然呆若木鸡。两人默然相拥而立，双双定格在了光阴的流逝中。蓦然，一声枪响让默苍离猛然睁开眼来，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
可能连两天都没有了。
他不动声色地又闭上眼去。杏花君没有丝毫察觉。因为那一声枪响离他们很远，即使是默苍离也不可能听得到，枪响只是他对数据分析结果的模拟表述。
中枪的是茹琳，她的个人终端在中枪后十几秒内被摘除了，无法再获取更多的信息。即使借助其他智能也不行，因为她正身处铁兵卫总部，那里有屏障隔离保护，而且是在默苍离开机之后，专门针对他做过一次升级。
如果说这宇宙里除了温皇和竞日外，还有谁能透彻了解默苍离能为的，就是手握苗疆大半兵力的军长铁骕求衣。他是一个五官线条刚毅的中年人，天然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压迫感，不说话时，就像一块沉寂的磐石，难以摇撼。此刻，他正站在十米之外，冷眼看着几个士兵把茹琳带去医治。
风逍遥听到枪响，迅速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他看了看茹琳被带走的背影，诧异地问：“老大，这是怎么回事？冽夫人她……”他转过头看了看铁骕求衣，以及离铁骕求衣相隔数步、手里提着形状奇特的枪铳的女人，“嗯？凰后？”
“冽风涛人现在在哪？”铁骕求衣不答话，而是冷声问风逍遥。
“今天是他在皇宫巡值，现在应该是在皇宫。”风逍遥一边答话，一边依旧好奇地打量着铁兵卫总部的不速之客。凰后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是这里的客人，而且还在这里开枪打伤了冽将军的夫人。这里可是重军把守的军事重地，要论安全性，甚至高过于皇宫。
“嗯，传令下去，封锁消息，尤其是对冽风涛。”铁骕求衣说完，干脆利落地转身回办公室了。凰后也一脸淡定地跟着他上楼。
“唉~看来是要变天了。”风逍遥目送着两人，只看到二楼上军长的办公室门关上后，才掏出随身携带的酒葫芦，喝了一口，摇头叹道。有什么理由能在这种地方光明正大的对着高级军官的亲属开枪呢？其实答案显而易见。
铁骕求衣的办公室里，处处彰显出铁血军人的气质。一张办公桌，两把椅子，主位背后是整整一面墙的军用星图。除此之外，再无多余的物件。凰后第一次进来时，发现这屋里竟然没有主电脑，暗自惊奇。通常，作为一国军方的最高掌权者，通常会把军方系统的主电脑放在专属办公室里，方便日常行政以及战时指挥。
两人再度隔桌坐下，数分钟前，他们就像这样对坐着进行密谈。
“我凭什么相信你。”铁骕求衣冷眼看着面前就连坐着也仪态万千的妩媚女人，语气并不和善。
“羽国距离星辰障壁比苗疆要近一点，而且正处在政权不稳定时期，再加上国力、科技等各方面并不能与贵国相提并论，潜伏的魔族没有那么忌惮，行事容易露马脚，这些都是军长能够判断得出的。近来，魔族渐渐放弃潜伏，异动频繁，诸多迹象表明，魔族隐患可能爆发在即。”凰后并不在意对方冷硬的态度，而是笑意盈盈地说着，轻描淡写得似乎事不关己。
“分析合理，但有夸大的成分。”
“见微知著啊，军长。难道你要等亲眼看到魔军，才肯相信吗？”
“至少，宇宙边陲那边没有确实迹象。”
“哈。”凰后媚哼一声，如果换做是普通的男人坐在她对面，必定会被她那声笑酥得丢了魂，只可惜，现在对面的人根本不把她当女人。“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宇宙边陲离苗疆有多远，信息回传至少得几天，几天的时间，很可能是战争成败的关键。我可不想在军长面前班门弄斧。”
铁骕求衣陷入沉默。他并不是不相信凰后提供的来自羽国的情报，但，魔族的动作不可能仅仅只针对一个国家，即便忌惮苗疆，那也是程度的问题。一旦在苗疆有所异动，不可能不会被察觉，因为他们有默苍离，那是当前的苗疆区别于其他国家的绝对优势。可是，一直没有默苍离关于这方面的上报，这一点难以解释。他也不可能对凰后这个外人说明他的疑虑。
“我需要时间去查证。”
“你的时间可能不多了。”
“你主动示好的目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