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王师亲至

 

“这个冥医到底是什么人?真有你们说的那么厉害吗?”雁王心浮气躁地在院门外踱着步,又忍不住问堵着院门的村民。他已在此等了一个时辰,原本陪同的村长早就撑不住回去休息了。院里寂静无声,没有消息传出,无人知道我在里面到底进展得如何。

“冥医就是冥医啊,是我们这最好的大夫。只要她说能活,多重的伤病都能被她救活。”村民木讷地重复着与半个时辰前一模一样的回答,让雁王越发烦躁。

“你为何在此?”突然,一个清冷的声音在雁王身后响起。

雁王忙转过身来,欣喜地唤道:“师尊!你平安归来了。”

“我问你,为何在此?”默苍离不为所动地微微一侧身,像是要避开雁王热切的欢迎一般,柔和的语气里带着不豫。

“比鹏虽然胜了,但受了重伤,性命垂危,已经送进去,给一位人称冥医的大夫医治。也不知是怎样的医治之法,从开始到现在,都过了五个时辰,毫无动静。徒儿真担心……”

雁王还没把心中的焦急倾诉完,默苍离就抬手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等对方没了声音,才慢慢地开口,仍是淡淡地问:“比鹏受伤,已在医治。那你又为何在此?”

“吾……”雁王关心则乱,这时才反应过来,默苍离问话之意。他纠结了片刻,终是抵不过与比鹏的情谊,怯怯地回答,“师尊,徒儿知晓,现在的吾该去好好休息。但,比鹏命悬一线,徒儿又怎可能安眠呢?”

“所以,你在此,是在等着见他最后一面吗?”

“不是,吾……”

“或者,你留下,是想要亲自取代冥医的工作?”

“也不是。”雁王看了院门口的村民一眼,有些赌气地说,“徒儿只是不相信冥医的医术。吾从没听过此人之名。”

“难道还要吾来教你如何安心吗?”

“徒儿知道,可以召军医替换冥医,”雁王纠结道,“但冥医有交代,治疗过程不可中断,不得打扰,所以,吾才不敢轻举妄动。”

闻言,默苍离闭目,轻叹一口气,似有失望神色。

“师尊?”雁王见状,有些忐忑,竟不知自己又犯了什么错误。

“遇事冷静,注意细节,严谨分析。”默苍离睁开眼,淡淡看了周围一眼,然后注视着雁王说道,“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又了解了什么?”

雁王闻言,不由也环顾了一番四周。举目所见只是一个有些凋敝的村落,院门口守着的村民衣着破旧,一脸木讷,看向自己和师尊的眼神中,满是抑制不住的惶恐与好奇。

嗯?惶恐?

因为他是雁王,而他们是他的子民,身份地位相差悬殊。比鹏贵为将军,又何尝不是呢?

雁王的目光最终定在了小院低矮的围墙上,若有所思。默苍离见状,轻声说道:“看来你明白了。”

“是。是徒儿错了。”雁王有些惭愧地低下头来,“村民或有愚钝鲁莽,但却绝不敢拿一名将军的性命来冒险。吾亲自前来,他们仍能遵从医嘱,坚守门扉,可见冥医此人并不简单,至少能使这一方百姓对其医术深信不疑。冥医在他们面前,威信犹胜于吾这个雁王。”

“威信的建立,来自长期的事实基础。”默苍离适时点拨。

这时,院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我一脸憔悴地扶门而出。五个时辰,我整整做了十个小时的手术。剪断缝线的那一刻,我感到浑身脱力,手脚都在微微发着颤。

“你就是冥医?”院门口守着的村民刚唤了我一声,确认了身份的雁王立即就冲到了我面前,抓着我的双臂,焦急地问,“比鹏怎样了?”

我被他晃了一晃,顿时感觉天旋地转,吃力地看着眼前那张俊秀的面容,反应迟钝地看了好半天都没认出那是年少的雁王,只是觉得好眼熟,非常眼熟,但就是想不起是谁,我好半天才虚弱地挤出一个字来:“谁?”

“比鹏,就是里面你医治了很久的那个病人!”

“哦,成功了。哈,阎罗王想收人抢不过我冥医,他死不了。让他好好地睡,按我开的方子,定时喂药上药,不得动弹,不得沾水。”

雁王闻言一喜,立即松开我,冲进院去看望比鹏。他这突然的力道一撤,我顿失支撑,两眼一花,摇摇欲坠之间,我眼角余光瞥见了一抹熟悉的绿色,便下意识地往那边倒去。

“冥医。”意识沉入黑暗之时,我听到了默苍离轻柔浅淡的唤声。

什么时候能叫我一声杏花呢?

我倒下的势头有些猛,默苍离退了两步才把我接牢。守门的两个村民见我晕倒,大为慌张,围着默苍离有些不知所措。

“冥医操劳过度,需要休息。交代下去,不得打扰她睡眠。她的工作暂交军医处理。”在那两村民点头领命时,默苍离一把抱起我,走入院中。

“姑娘!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转眼就不省人事了呢?”鸮妈妈正在院里帐幔外熬着药,见默苍离抱着我进来,不由得迎上去,焦急地问道。

“去煮些稀米粥给她喂下。”默苍离也不多解释,扫了一眼后院的几个房舍,便径直走向了我的房间。

“诶?你怎么知道姑娘住的是那间?”鸮妈妈上了岁数,有些反应不过来,看着默苍离的举动,关注点竟放在了细枝末节上。

“稀米粥。”

“哦哦哦,马上!”

默苍离将我放在床上,顺手帮我解了头巾和口罩,让我能睡得舒服一些。他又用手背探了探我的额头,确定我没有发热症状,这才起身出了房间。

布谷妈妈原是在帐幔里清洗整理手术后的器具,听到院中的对话,也急急地跟了来。默苍离与她擦身而过时,轻轻地嘱咐了一句:“给她换身干净松软的衣服,让她好好地睡,除了喂粥,不要吵醒她。”

 

在默苍离体贴的关照下,我美美地睡了一整天,在给比鹏动手术的第三天早上醒来。我满心愉悦地伸着懒腰爬下床,好久没睡得这么舒服了,仔细想想我都一个月没睡过好觉了,无论什么时代,医护人员都好辛苦啊!

我出了房门来到后院,发现院中没人,简陋的手术室也被撤走了。厨房里留了早饭,竟然是白面馒头、土豆饼、紫薯包、还有小米粥和甜豆浆。我穿越到此,虽还不愁温饱,但也算得上天天吃糠咽菜了。如此丰盛的早饭,真是感动得我快哭了。

我像饿鬼投胎一般,每样点心都塞了一个,喝了一碗小米粥,又灌下两碗甜豆浆,吃得肚子圆滚滚的,才意犹未尽地叼着半个紫薯包,晃悠悠地往前院去。前院的医馆里也是空无一人。我不由得奇怪起来,昨天打扫战场,救回那么多伤兵,现在都被安置去哪了?

出了医馆,我一边吃着紫薯包,一边在村道上四处张望。村里此时来来往往的竟然都是穿红甲的士兵。村民不知被召去做什么劳役了,我看了半天都没找到一个来问情况。

“这都是雁王的兵。难道是比鹏麾下的人马跑来村里聚合?”我寻思着,漫无目的地继续在村子里乱晃,“比鹏才做完手术,这时候肯定醒不了。会是谁在主事?”

噗通一声,不远处一个士兵突然毫无预兆倒地不起,吸引了我的注意。“都慢着!千万别乱动他!”我一望见那人的脸色就知道他是某种急症病发,连忙挽着袖子冲过去,分开围住他的士卒,“都闪开,让我来!你们退开些,挡光了!”

众人退开,让出一小块空地给我施救。我让那名士兵平躺在地,在他头脸上按了几个穴位后,又按了按他的胸口,然后手一扬,转着无影金梭,大喝一声:“无影金梭!”顿时,薄利的刀仿佛化作数道流光在士兵身上飞掠,刀锋过处,便有一丝细细的暗黑血流喷溅而出。

“搞定!”收手之前,我最后在那士兵的人中一点,然后潇洒利落地收刀转身,气定神闲地闭目以待。而那士兵也在同时清醒过来,像个没事人一样,有些纳闷地坐起身来。

我本期待着围观士兵们的鼓掌喝彩,谁知结果却是四下寂然。我奇怪地睁眼看去,面前竟只有一个人立在那。

不是别人,正是默苍离!竟然是我朝思暮想的默苍离!

“你……”猝不及防的我目瞪口呆地望着那唯一的观众,嘴角抽搐,说不出话来。

这一次,没再有口罩遮挡,那张清俊出尘的面容就那么历历在目,就在光天化日之下,离我那么近,不是天上的冷星,不是水中的虚月,不是梦里的幻影。

一时间,我的世界只剩下了眼前那个温文尔雅的身影。被我救治的士兵什么时候道谢离开的,我毫无知觉,只知道直勾勾地看着默苍离。

“策天凤,有礼了。”不知何时出现的默苍离,突然温文尔雅地向我躬身一礼,惊得我腿软地倒退了两步。

“你、你……呃,我、我不敢当。”我期期艾艾地说着,有点捋不顺自己的舌头,“我当不起你一礼,你可是策天凤,是雁王之师。”

“冥医杏花,医术高明,救死扶伤,为保一方百姓而呕心沥血,”诶!默苍离这是在夸我吗?我会骄傲的嗷~就在我要飘飘然时,他已经话锋一转,“似乎还不是羽国之人。”

原来是来探我的底啊?

我撇撇嘴,回道:“是啊。杏花这个名,一听就不是羽国人。我在想是不是用个化名比较好,但是,我很纠结,到底是用好寓意的啄木鸟呢?还是叫百雀灵更好听?”

默苍离无视我的废话,继续问:“观冥医所用医刀,似乎出自废字流之手。”

“哇,好眼力!废字流打造的东西超好用。”

我化出无影金梭递给默苍离,他却没接,而是盯着我淡淡问:“冥医知道废字流?”

“家师与废字流之人有旧。”我想起了原剧情里杏花君对废苍生说过的一句话,眼下可是跟默苍离攀交情的好机会!

我连忙凑近他,故作好奇地打量他如画的眉眼,小声问:“我记得师尊说过,世上知晓废字流的人很少,不是鲁家就是墨家。策天凤,你是哪家?”

“敢问令师是?”

“掌生握死幽冥君!”我很骄傲地说,“厉害吧!”

“嗯。令师大名,如雷贯耳。”

默苍离轻轻点头,就要翩然离去,被我眼明手快地拦住了:“喂!你这人真不厚道,问了我一堆问题,却不回答我一个问题。”

“我是墨家钜子。”我没想到默苍离的答案来得这么快,这么直截了当。我咽了咽口水,一时不知道该接什么话。他也没打算听我废话,微微一侧身,与我擦肩而过。

我转身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有些纠结,是该跟上还是等下次机会。跟上去吧,怕自己说话太蠢让他窒息嫌恶,等下次吧,鬼知道什么时候他才会主动来找我。

“姑娘,你终于醒了。”正当我望着空空的村道,难抑花痴时,鸮妈妈欢喜的声音响在了耳边。

“终于?难道我睡了很久吗?”我见她的神色似乎有点激动过头了,比我见到默苍离还要激动,不由得问道。

“昨日姑娘可是睡了整整一天啊!我们都担心坏了。还好,姑娘醒了,而且看着精神了许多……”

“呀!”鸮妈妈话没说完,就被我的惊叫打断。我摸着自己的脸,才想起来自己现在是副什么尊容,我竟头没梳、脸没洗,穿着一身皱巴巴的粗布衣服,叼着半个包子就出门晃。也不知道默苍离是什么时候看见我的。要是在抢救士兵之前,那真就形象全无了!

啊~~~~我不活啦!我错啦!我就不能懒啊!常言道,世上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女人就是要活得精致美丽才对得起自己啊!

“姑娘?你、你怎么了?”我在那抓耳挠腮地无声抓狂着,一旁的鸮妈妈被我吓得不轻,抖着声音问。

“没事!”我追悔莫及,只能绝望地轻轻拍了拍鸮妈妈的肩头,感慨道,“鸮妈妈,我觉得我这辈子是嫁不出去了。”

“姑娘怎么突然说这种话?谁家能娶到姑娘,那可是祖坟上冒青烟啊!”

“我今年都二十五了,是老姑娘了。”我继续自暴自弃。

“那又如何?姑娘是不愿嫁,可不是没人娶啊。”

“唉,你看我这副邋里邋遢的模样……”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其实姑娘俊着呢!”鸮妈妈与我抬杠抬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什么,紧张兮兮地问,“姑娘是不是看上什么人了?是那个将军?还是那个王师?对了,姑娘还嫌自己年岁大,难不成看上的是十六岁的雁王?”

我差点被鸮妈妈的话吓出尿来。好吧,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老妈子看人眼更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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