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星月叩门
“火凤茸啊！这真的是火凤茸啊！”我翻来覆去地看着手中两株其貌不扬的草药，兴奋得在山坡上就地打滚。
火凤茸，得名于其凤凰浴火重生的药性，是阎王低头的一味主药，也是最难得最珍稀的一味。在我的记忆里，就连师尊幽冥君也因缺了这一味而没能配制出阎王低头来。想不到，我竟在军营附近的山坡上采到了两株，两株啊！这意味着我能有做出两粒阎王低头来。
按照剧情，默苍离会把一颗给俏如来用，那么剩余的这一颗，就是我改变命运的关键！也许，我能救活完成传承的默苍离！
太好了！太好了！我悲剧的穿越人生终于迎来了曙光！
等兴奋劲过去后，我已是枝叶满身，躺在灌木丛底下，一脸划痕，还在咧嘴无声傻笑。我终于想起来，自己，不，冥医为什么会来羽国了。主要就是为了这传说中的火凤茸啊！还有一个目的，就是遵照师尊遗嘱，去找药神，药神会有事交代。我寻思着，幽冥君要冥医找药神，大约是想让冥医继续跟进亡命水与阎王鬼途之事，想让药神告知冥医他们所知道的情报。只是，冥医还未见着药神，就被默苍离拐去做别的事了。
唉~缘分啊！冤孽啊！
“元帅，策天凤绝对有问题！”突然，一个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听到策天凤三个字时，我的耳朵不由得竖起来。
“就是啊！元帅，他分明是想要我们几个去送死！”另一个声音应和道。
“放屁！你们怕死就别领命！”这是比鹏的声音。我头顶上传来了几个人的脚步声。我赶紧敛气摒息，一动也不敢动。
“元帅，你忘了阿枭是怎么死的吗？”
“我们几个弟兄都觉得阿枭死得很蹊跷。”
“阿枭不是战死的难不成还是他策天凤派人杀的？”比鹏话中带着怒意，“你们若觉得战策有问题，可以向王上提。就算策天凤真想我们死，王上他总不会吧？你们面对策天凤，一个个跟鹌鹑似的，连屁都不敢放，就知道背后瞎嚷嚷。”
“王上对策天凤言听计从，哪里能听得进我们说的话？”一个声音不满的说，引来好几个声音附和说是。
“那策天凤口齿了得，比我的大马刀还利，谁说得过他！”
“虽说他每次都能智计百出，以少胜多，几乎无往不利，但老子就是觉得他有心在搞死咱们。”
“没错！我们虽是大老粗，说不出个道理来，但好几次在沙场上死里逃生，直觉就是他娘的准。元帅，你信不信兄弟们？”
“我信，我信有屁用！要小鸿咳，王上信才管用。其实我也很讨厌那个策天凤。但是，你们没证据。唉！不说了不说了，快走吧！别慢了，坏了事，那策天凤又有理由军法处置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我仍躺在原地，心有余悸。
这该不会就是比鹏不臣的前兆吧？现在雁王已出征半年，羽国已有五分之三的版图被纳入囊中。凰后等人还凭据着五分之二的江山顽抗，往后的仗恐怕越打越激烈凶险。还有一年半的时间，我望了望天上的浮云，长长叹息了一声后，慢慢爬起身来。
我匆匆忙忙去找默苍离汇报情况，结果他的营帐里没人。我心浮气躁地在帐内踱了好一会步，还是等不到人，索性一屁股坐在他的桌案前，双手抱胸等待。
咦？我无聊地四处乱瞟，终于被桌案上的卷宗吸引了，不由得展开来细看一番。
原来是古代的攻城器械。这个是投石机吧？这个算是手榴弹吗？咦，这个火药的配方……
我看得津津有味，完全没注意到默苍离已经回来了。他见我正在伏案研究，便轻轻走近我，默默注视一脸专注的我。
我的眼角余光突然看到他的衣衫，抬头见他来了，就很急切地从椅子上跳起来，抓着他的胳膊，说话之前还小心地朝营帐门口看了看，确认没其他人，才小声说道：“我今天无意间听到了比鹏和将领们的谈话，他们对你有怨言。还怀疑枭将军的死是你故意安排的……”
我一五一十地把今天听到的话都跟默苍离学了一遍。他好似听得心不在焉，一边听一边伸手帮我摘插了满头的残枝枯叶。我这才注意到自己匆匆跑来，都没顾得上拍去身上粘的泥土和枝叶。
“是不是喝过亡命水的士兵，你都故意派去送死了？”我一边拍自己身上的尘土，在默苍离干净整洁的营帐里抖落一地泥草，一边喋喋不休地问，“你是不是在帮我掩饰亡命水的存在？我之前就觉得奇怪，亡命水给那么多人用过了，却没在军中听到有人谈论那种神奇的效果。”
大概是我头上的树叶都摘干净了，默苍离收回手，来到书案前坐下，看起我刚才在看的攻城器械设计图，没有回答我的话。我有些不爽，一巴掌拍在设计图上，遮挡他的目光，抱怨道：“喂，策天凤，我一听到关于你的不利消息，药都不采了，就急吼吼地跑来告诉你，你多少给点反应啊！”
“我知道了。”默苍离缓缓抬起头来看着我，淡淡地反问道，“杏花，你也懂这些？”
我心中不由一突，连忙收回拍桌子的手，眨巴眨巴眼睛，否认道：“没啊！不就等你等得无聊，随便看看。”说着，我转身往外走，生怕默苍离再追问什么。
“杏花，你骗我。”身后，一句平淡的话语定住了我的脚步。
我心虚地回头瞪了默苍离一眼，假装不耐烦地说：“我骗你什么啦！我哪可能懂那种东西！只是无聊好奇，多看了两眼而已。你太多心了。”
说完，我转头又想开溜，才刚走出一步，就听见默苍离在身后继续淡淡说道：“杏花，你已为我抛弃了医德。”
啊！这个罪孽深重的男人啊！
我长叹了一口气，再度停下脚步，猛地跳转过身去，有些自暴自弃地说：“好啦！真是拿你没办法。”我走到默苍离面前，拿起他桌案上的笔纸，刷刷地写出羽国所能制出的最接近现代黑火药的配方。这可是我第一次穿越金光后，特意去学的知识点，就为了以防万一，没想到第二次穿越我真就用上了。
“我曾经医治过一位火药专家，这是他毕生心血研究出的配方。你可能用得上。”
我把黑火药配方递给默苍离，正欲再走，又听见他道：“还有呢？”
我勒个去，你有读心术是不是！
我看了默苍离一眼，他笃定地看着我，默然不语。我不自在地低下头，轻轻挠着下巴说：“呃，如果黑火药中加入磷，可产生剧毒，吸入少量就能致死。据说，如果加入铜绿，破坏力会倍增。”
“还有呢？”
“没啦！我知道的全都讲了啊！你还要我说什么？”这一次，我试图嘴硬死撑。
默苍离伸出修长的手指，在一张设计图上轻轻地点着。我一看，正是他进来时，我端详好半天貌似是古代手雷的设计图。他不再追问，只是默默看着我，目光淡淡，却像千钧之重，压在我心头。
“呃……”我觉得自己难以承受欺骗默苍离的压力，终于还是认输了。但我实在为难，我不可能直接把现代手雷的构造给默苍离拿去参考，到时候我更无法解释我一个医生，怎会知道这些。
我吞吞吐吐了半天，终于想到了还算合理的说辞，便说：“呃，还是这样跟你说吧。我曾见过一个伤患，只是小小的伤口，却让我回天乏术。这让我至今印象深刻。他只是被一片飞射而来的细碎铜片意外划伤。”
“你的意思是在这其中加入细碎铜片。爆炸时，飞射的铜片就可以造成更严重的伤亡，而且这种伤亡是缓慢的，可以拖累后勤，低迷士气。”
太好了，一点就通。只要有思路，要改良手雷应该就不难。
“哇！这么没人性的手段，这么残忍的事情，你真是张口就说得出来！”我这时才敢抬头瞟一眼默苍离，他终于没再看我，而是在看手雷的设计图。我十分不爽地在他背上拍了一掌：“你还真是一利用完看也不看就弃置一旁！下一次我才不会再这么坦诚，让你这么容易得逞。哼！”我气闷地转身走出帐篷去。
之后两个月的战事似乎顺利了不少，最直接的反映便是伤兵营的伤兵少了，我的工作也轻松了一些。我便趁着这个空档，把第一颗阎王低头给炼制出来了。默苍离来我营帐时，我正独自一人拿着阎王低头在帐中翩翩起舞。
“无敌是多么多么寂寞，无敌是多么多么空虚。独自在顶峰中，冷风不断地吹过。我的寂寞，谁能明白我？”我双手捧着阎王低头，感觉自己站在了医家的巅峰，感觉自己简直掌生握死，感觉自己穿越的人生在这一刻达到了高潮。“无敌是多么多么……”转着圈圈的我眼睛余光瞥见了一道熟悉的绿色身影，不由得停下华尔兹的舞步。
默苍离一如往常那样淡淡地看着我，但我却莫名感觉到空气中飘荡着“眼前这个二货终于停下来了”的弹幕。我下意识地又把阎王低头藏到了身后，问道：“找我什么事？”
“三日内，准备好一个营的亡命水。”
“哦。”这样的交代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也只有事关亡命水，默苍离才会单独来找我。似乎雁王还不知道亡命水的存在，我也默契地没多问。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回难得的独处我却希望他快点离开，我好继续自嗨。
可惜，事与愿违，默苍离交代完，没有走，默默地与我对视，等着我的解释。我们四目相对，彼此的眸光里没有刀光剑影，也没有电闪雷鸣，只有静默的坚持。
但是一刻钟才过去，我就认败了，把阎王低头从背后拿出来说：“这药叫阎王低头。听名字就知道它有多厉害了。只此一颗！策天凤，我跟你说，你别想打它的主意。”说着，我计上心头，斜睨默苍离一眼，口气坚定地说，“这是我留给自己的嫁妆！”
“嫁妆？”
我得意洋洋地看着手里的阎王低头，又忍不住兴奋地转起圈圈来：“是啊。不是嫁妆也是我们织命针一脉的镇派之宝。这药可是连我师尊在世时都没能炼成，因为它不仅炼制复杂，用药也非常之珍稀。我也是在师尊储备的基础上，花了十多年时间才凑齐的。”
“你来羽国是为了采药？”
“嗯，算是吧。其实采药只是顺便，我是在遵照师尊生前的交代，四处寻找药神。”
“药神？”
“他好像是羽国人，所以我就找来羽国了。没想到……”我眼前浮现出那个有些凋敝的村子，浮现出村民们的样子，我赶紧摇了摇头，停止自己的思绪，问默苍离道，“说起来，我收过一封信，是你留的吧？”
说着，我翻出了随身的药香包，在药香包里抽出一张折得平整的信来。默苍离望着那封信，眸光中仿佛有流星飞掠，微不可察地闪了闪，轻轻说道：“你竟还留着。”
“当然啦，我很好奇留信之人啊。现在，就更加要留了。”这可是默苍离给我写的第一封信呢！当然要收藏啊！我显摆完，又原封不动地把信收回去，“其实你第一次与我说话时，我就认出你是山上的救命恩人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是声音。”
“不是。在山上时，我并没听清你的声音。”我今夜心情好得不得了，胆子也因此而肥。我走近默苍离，笑嘻嘻地凑近他的脸，直视着他的美眸，说道，“是你的眼睛，好美！见过一次就不会忘记。”
面对我调戏之语，默苍离面无表情地后退一步，然后转身离去。我意犹未尽地站在原地，看着他慢慢远去的身影唱道：“谁能有幸错付终身？最先动情的人，剥去利刃，沦为人臣。我爱你苍凉双眼，明月星辰。不远万里，叩入心门。”
我的歌声悠悠地传出帐外，在夜色中追着默苍离的脚步。他禁不住抬首望去，正是朗月疏星，天上人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