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人生若只如初见

所谓白日见鬼，可以用来形容赤羽信之介初见温皇时的感受。

中午的阳光明媚得有些刺目，透过飘窗的纱帘照进来，柔和而朦胧。飘窗下的沙发上，有一个男人正侧卧着熟睡，他一身复古丝棉长衫睡袍被这光影窗花映得斑驳瑰丽，仿佛是梦中世界的投影。

真是个漂亮的男人。

赤羽进公寓时，第一眼就注意到了客厅里这个宛如艺术品般俊美的人。应该是个男模吧，这时候还能慵懒地躺在竞日的公寓里，很可能是他的情人。赤羽收回目光，看了一眼主人家——竞日孤鸣，西剑流药妆公司的合作开商，孤鸣财团的董事长。

“请坐。”对于沙发上躺着的男人，竞日并没有任何表示，只是朝一旁的单座沙发上比了个请的手势，然后自己去厨房烧开水，“赤羽先生请稍等，小王先去沏茶，这里没佣人，还得事事亲力亲为。”

“放着仆从成群的豪宅不住，一个人跑出来体验生活，单先生真是位妙人。”赤羽在单座沙发上落了座，扫视了一眼所在的客厅以及透过门能望见的厨房和饭厅，布置简约典雅，一眼就能认出这都出自竞日的不凡品味。

包括这个人……

赤羽又下意识看了一眼躺在沙发上的人。那个人霸占了三人座的长沙发，两个单座沙发分别摆在长沙发两侧，他坐的正好是靠头的那一张，非常利于近距离观赏。那个男人的五官生得精致，剑眉鹰鼻，薄唇抿笑，闭合的睫毛浓密翘长，光是睡相就让人领略到一种俊雅风流之韵，不知道醒着的时候会是怎样的风采。

很快，竞日端着茶来了，在另一张单座沙发上坐下，与赤羽隔着茶几对谈：“赤羽先生刚下飞机，就直接带着行李箱来给小王看这次新产品的样品，真是辛苦了。”

“十分抱歉。因为行程临时更改的缘故，酒店还没来得及重新订，所以就带着行李箱直接过来了，给单先生添麻烦了。”

“不必客气。既然酒店还没订，不如就住在小王这里吧？”

“这太过叨扰了。”

“并不叨扰。赤羽先生有所不知，我这是合租公寓，另有两名房客也住这。现在还有一间客房闲置多时，若不嫌弃，赤羽先生此番尽管住下。若是喜欢，也可以成为小王的房客。到时，这间客房就专门留给你，以后在中日之间往返就不用再另寻酒店了。这里什么都好，就是地处市郊，离赤羽先生办公的地方有些远。不过车库里还有闲置的车可以使用。”

“条件真是优厚。等看过房间之后再谈不迟。”赤羽从公文包里拿出新彩妆样品摆在了茶几上。

“不急。女暴君还没到，赤羽先生不必急着谈公事，还是先看一看房间，定下住宿再说。小王这里可不是什么人都租得了哦。”

“呵呵呵，也好。”

于是赤羽便随竞日去看房间了，顺道把整个公寓都转了一遍。楼上两间主卧内带卫浴，还有一个书房、一个棋室、一个储物间。楼下是客厅、厨房、饭厅以及共用一个卫浴的两间客房，客厅边上还有一个洗手间。后花园很大，还建有温室茶厅。车库两间，一间据说被用来做工作室，只有一间停车，不过公寓前庭地方空旷，能停更多的车。

赤羽对竞日的这栋Z4号公寓很是满意，等女暴君到时，他已经预付了一年的租金，正式搬了进去。竞日的租金比每次来中国住同等环境的酒店要便宜很多，也不用跟他签租房合同付押金，十分方便。

他会不会是竞日的房客？

当赤羽再次回到客厅，与竞日喝茶等女暴君时，他又看了一眼沙发上一动不动的男人想到。然而，一丝怪异感一直压在他的心头。竞日领着他进进出出看房子，在说房子状况的时候，也顺便提了几句两位房客的情况，说他们绝对不会扰人清静。

若这人是其中一位房客，此时竞日会向他介绍一句。然而，竞日至始至终都没有一点想介绍此人的迹象，简直是对此人视而不见，包括赤羽时不时向他投去的疑问眼神。

在赤羽就要忍不住询问出口时，女暴君赶来了。她热络地打着招呼，一边翻看着样品，一边听着赤羽的介绍落座。赤羽看见女暴君像没见着长沙发躺着个人似的，毫不在意地走过去，看都没看一眼，自然流利地一屁股坐下去时，心不由得跟着她下落的身形提了提。

就在女暴君快要坐到那个男人身上时，他微不可察地缩了缩身，恰到好处腾出些许空位，让女暴君只是挨着他坐，没有压在身上。

他是醒着的？！

赤羽悬着的心莫名一跳。

接下来，他的心并没有因为女暴君没直接坐在人身上而放下，反而是越绷越紧。女暴君也与竞日一样，对那个男人视而不见，仿佛对方根本不存在一样，丝毫没有旁边挨着一个人的感觉。他们三人谈公事时，女暴君时不时因聊得兴奋而变化坐姿，动作一点也不轻柔，长沙发被她弄得有些起伏，躺在沙发上的男人也就随着沙发上下跌宕，然而他依旧没有半点醒来的迹象。

两个多小时的会谈，总算是把事情搞定了。三人一时都沉默下来，喝茶休息，开始有一句每一句地闲聊起来。赤羽便忍不住想找机会问一问躺在沙发的男人是什么情况。竞日和女暴君对这人的态度有些诡异，恐怕涉及什么隐私，不适合直接开口询问，只能旁敲侧击。

赤羽还没盘算好怎么问，公寓里就有人回来了。开门进来的是两个男人，一蓝一绿，衣着比较休闲，手里提着几个装得满满当当的超市购物袋。蓝衬衫的那人看见客厅里的坐满了人，便笑道：“哟！原来今天有客人啊？正好买了一堆的菜回来，这下有销路了！”

“我等会还有饭局，今天就不能尝杏花君的手艺了。”女暴君打了招呼后，起身告辞走人。竞日与赤羽也都从沙发上站起身来。

“杏花君，默苍离，这位是赤羽信之介，我们Z4号公寓的新房客。”竞日笑着把赤羽与那两人介绍了。

赤羽闻言，心头又是一紧。这两位就是竞日说的房客？那沙发上躺着的又是谁？他下意识又看了看沙发上的男人。这人大概只在女暴君落座时动了一下，其余时间就跟挺尸一般。若非如此，他恐怕真要以为这是仿真人形了。

杏花君和默苍离果然如赤羽预料的一般，对沙发上的男人也是视而不见。他们提着购物袋进厨房安放食材，之后默苍离上楼去了，杏花君一个人留在厨房里忙碌，竞日继续在客厅里喝茶。赤羽陪着坐了一会，就先回自己房里处理自己的事情去了。

直到被叫吃晚饭时，赤羽才再次出房间。开门后第一件事便是张望一眼客厅的沙发，那个人宛如雕像一般，横躺在长沙发上。竞日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上，旁若无人的看书喝茶。然后，四人在饭厅里吃过美味的家常饭菜后，又各自回房，留杏花君一人收拾。赤羽本想帮忙，被杏花君以新入住需要好好招待为由，送出了厨房。

回房之前，赤羽经过客厅时，又忍不住盯着沙发上的男人看了一阵。他很想走上前去摸一摸，看看这究竟是人类还是别的什么东西，为什么这里的人都对他视而不见？为什么好像只有自己能看见他？

难道真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赤羽下意识往楼上竞日的房间看了一眼。

不，不太可能。竞日出身豪门，诸事讲究，按照中国的传统，家宅之中肯定有请高人布置过风水，绝不会招引不干净的东西。难道说，是家神？

座敷童子？！

赤羽看着那张成熟性感的脸庞，情不自禁挑了挑眉毛，中国的家神与日本的真是迥异。这时，杏花君端了一盘水果点心出来，往案几上一放，见赤羽在一旁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便还以一个微笑，解释道：“上供。”

上供？

赤羽狐疑地看着杏花君转身走回厨房去。杏花君走了几步之后，仿佛想起来什么，又转头交代了几句：“哦，对了。那长沙发平时尽量空着不要占用。没事别招惹瘟神，被他缠上就麻烦了。”

瘟神？长沙发不要占用？难不成这沙发就是神位？可是今天竞日似乎也没有阻止女暴君的举动。

赤羽又看了看沙发上的男人，打消了触摸他的念头，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虽然很是好奇，但他还没有闲工夫管别的事。

就这样，赤羽在Z4号公寓一连住了半个多月，早出晚归，每天进出都看见那个沙发上的美男子，也慢慢习惯了他的存在，对他视而不见起来，只是在他换了衣服或者变换了躺卧姿势时，好奇地多看上几眼。

至于其他的房客，赤羽很少见到，除非晚上碰上饭点回家，能与其他三人共进晚餐。平日里，他只能偶尔与赋闲在家的竞日说上话，但都没能找到机会问及沙发上的男人。大概是有什么禁忌吧？赤羽暗示过几次，竞日权当听不懂，避而不谈。于是，他也只好放弃了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