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血的颜色其实是黑的。

很久以前,她就想这么告诉他,也许还会带上天真烂漫的语调,同时猜想他可能给出的回复,或者冰冷,或者怪诞,反正他总是那样的人,你永远也猜不到他会带给你什么。只是,很多年后,她有些失落的发现,会期待他的也只有她自己。

“涅大人……要毁了这些么?全部?”

其实并非要确定什么,只是想把临到嘴边的话生硬的替换掉。不知道为什么,她在心里翻出了陈旧的话,仿佛有尘埃抖落,心情有些灰蒙蒙的。

“是的,无音,这里必须毁掉,在那些涅国的混帐当权者赶来之前,一切都要消失掉。”

情形有些逆转,平日里总是他问她答,现在像是什么都乱了套似的。带着诡异面具的男子在屋里匆匆忙忙翻箱倒柜的,把一大叠一大叠珍贵的研究资料甩落一地,把一张张的重要光盘踩在在脚下碾碎,狠狠地,几乎要咬牙切齿。因为他带着面具,所有神色都只能猜测。而她就是这么猜上瘾了,从没发觉时间掠过的阴影。

像是突然犯下了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恨似的,好歹也是你平日里放着怕偷带着怕丢,宝贝得要死的研究成果啊。涅无音想扯扯嘴角偷笑,眼角的晶莹却首先发动了。

“涅大人,那我该怎样?”

“你也得消失掉,现在到操纵台边上呆着,别愣在那挡我的路。”

涅无音坐到了操纵台的边上,继续静静看着眼前的男人大闹天空似的,在他自己的研究室兼起居室里搞破坏。无聊的用手指戳戳自己光洁的手腕,白晰的肌肤像是带着涟漪的湖水随着手指动了起来,通透着血的活力。

她低头看了一会手上的无意识举动,觉得还是想把那句话说出来。抬眼望了望那道游走不定的身影,又摸了摸眼角,泪早就晾干了。唉,就算有血有肉也有泪,也终究是具木偶,对他来说。

“无音,按一下右手边最大的红按钮。”

“那是……”

“对,就是你手摸着的那个,按下去。”

我知道将这间屋子摧毁殆尽的机关是哪一个,我也无法违抗你的任何命令,只是你为什么站在房中间。

“无音……”

面具被男子解了下来,英俊的面孔也许只有涅无音才能看得到。只是,他此刻的凝眸淡笑,倒是任何人都未尝目睹过的。

这是那个人么?古怪偏执的男子,即使拥有了惟命是从,可供随意凌辱摧残的玩偶,也依然化解不了他的孤僻。温情脉脉并不为他所有,正如黑暗无法拥抱光明。

“按下去,然后到我这来。”

无音笑了,按下了自己生命的句号,轻快的奔到男子怀中。

“涅大人知道吗,血的颜色其实是黑色的。”

“不知道。”

“大人知道我们的尸骸会埋在哪么?”

“不想知道。”

“研究以外的东西,大人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不,我知道。”

“什么?”

“知道你爱我,我也爱你。”

“因为我们流着相同的血脉?”

“不,因为我想爱你,才把我的血脉灌注到试验品上,造就了你。”

“然后同生同死?”

“是的。”

四周的墙壁在崩溃,天花板缓缓的压低,所有的器物都爆裂成碎片,擦着身四处飞弹,很快所有的利器与压力会把他们碾碎,可是她不在乎,不停地问着拥紧自己的男子,问尽一生的疑问。明天,不,下一刻血肉模糊的他们会被葬在一块,不分彼此。是的,他们本就血脉相连,是一个人,她不过是他割舍不掉的温柔与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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