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还珠藏品

“前辈,这糖……”史精忠看着手中网球大小的硬糖哭笑不得,虽然比杏花君家里见过的那种要大上好几圈,但有了赤羽的科普,不用想都能知道温皇又在调侃人了。可现在是在温皇家里,今天估计没那么好运,又来一个圈内前辈给他挡招了。

“怎么?你也想还珠?”温皇饶有趣味地在一旁盯着他看,虽然并不喜形于色,但那兴致高涨,一眨不眨的眼睛出卖了他。“这可是店家直出的,快递是你亲自签收的,包裹也是你亲手拆的。还怕我动了什么手脚?你不会怀疑刚才上门的快递小哥是我安排好的吧?”

也不是不可能。史精忠默默在心底腹诽,一脸无措地回看着温皇,脑子疾速运转,想着怎么推辞。看他一副咬着牙死活不肯收的模样,温皇叹息了一声:“你对我态度转变很大啊,上次来家还很听话的,也不知那日竞日给你吹了什么枕边风。”

“前辈……”枕边风的词一出,差点没让史精忠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幸好这时已经吃完了肥肠面线。他无奈地喊了一句,就无言以对了。这前辈真能折腾人,他一早跑大老远买了指定的午饭带过来,刚吃完就帮着收快递,没想到居然是给自己的所谓见面礼,还是在第三次见面补的。

“我就想不明白了,你们为什么都认定我有舔了糖送人的癖好?!”史精忠被问得实在有些招架不住,小声嗫嚅:“不是认为这糖被舔过,而是这种糖拿来送人比较……嗯,比较……太过于暧昧?”

看着史精忠低眉顺目怯怯然的模样,温皇愉悦地扬了扬嘴角,在对方抬眼时又迅速收敛了,依旧面无表情,犀利地盯着他说:“这糖叫Jawbreaker,在美国是很普通的一种糖,你们一个两个反应过激,是不是想太多了?”

这句想太多简直是会心一击。史精忠感觉像是被人狠捶了一记脑门,一时间头脑发胀,各种思绪爆炸般纷涌乱飞。是啊,本来就是一种普通的糖,就算被师尊和冥医拿来玩情趣,也不能因此就改变了对它的定性,送糖又不是表白,更算不上性暗示啊!

正暗自羞愧不已,结果温皇又来了一句补刀:“不过呢,这糖确实是舔了送男神的好物,间接接吻什么的。”做贼心虚,史精忠明知道自己越失态就越是将自己的隐秘心思展露于人,但他依旧难以自制地羞红了脸。

“那糖我就收下了,多谢前辈。”为了不继续纠缠在这个话题上,史精忠立即顺了温皇之意,将糖收了起来。

“嗯,然后舔了送赤羽男神?”温皇不仅擅长补刀,还擅长连击。“温皇前辈!请停止这种无谓的玩笑。”这一回,史精忠也是恼羞成怒,突然硬气起来,厉声回道。接着他站起身来,准备告辞。

“那日你才看过还珠楼的大房间,今天要不要继续参观?”温皇看出他的去意,并不直接出言挽留,而是另挑了个话头,让他纠结起来。

以前只知还珠楼里搜藏了不少好偶,如今从竞日那里听了四锋之间两两斗技的历史,史精忠更是对这些传说中的藏品心痒难耐,想要一睹为快。他可不想三顾温皇家,今日要是走了,恐怕真就无缘再见了。

“就算他是要告诉你调粉配方,要送你偶骨母板,要传你神锋刀法,你都不!要!理!他!”犹豫之间,赤羽的留言又浮现了出来,史精忠更加纠结了。温皇还真是会抓人弱点,看藏品这种看不出会有什么不良后果的诱惑,他还真是难以拒绝。

“既然来了,当然不能错过了。”史精忠深吸了一口气,决心接招到底,他就不信温皇能把他怎样。

于是两人又来到了第三层楼,这一回,温皇先带他进了一个小房间。房门打开,便是一种窒闷的气息。里面摆放的偶并不算多,与之前看到过的大房间里紧挨着排列无间的摆放方式大相径庭。一尊偶一个玻璃陈列柜,周围留有空间,可以360度走动观赏,灯光照射角度也安排合理,没有在偶脸上留下一丝阴影。

“电脑自控恒温恒湿,无影灯照明,简直就跟博物馆似的。”史精忠虽然早就被陈列的偶所吸引,却仍忍不住看来一圈室内的设置,啧啧称赞:“不愧是传说中的还珠楼啊!”

“这屋里放的是墨怪两家的杰作。”温皇对这种赞叹早就不以为意,他也一脸欣赏地望着房中陈列的偶,“世家时代的作品本就流传不多,收得我差点倾家荡产啊。墨家就是鬼锋的前身,你应该知晓这些历史吧?”

“略有耳闻。只是对世家时代的斗艺几乎一无所知。”史精忠仔细地看着眼前一尊精美绝伦的木偶,怎么也分不出这到底是墨家还是怪家的作品。那是一尊多面偶,是佛家造型,也说不清是哪位佛陀菩萨,每一张脸形态各异,运刀流畅,尤其是面与面之间,过渡自然,竟好似能看出两面重叠变幻过程,栩栩如生,令人叹为观止。

“这是墨家向怪家的请招之作,是本家的手笔。”温皇又指了指相邻的一尊偶道:“这尊则是怪家回招之作。”那是一尊有着阴阳脸的偶,一半脸是枯朽骷髅一半脸是雌雄难辨的绝色之容,扑面而来的妖魅诡谲,让人一望便知是个大魔头。那种咄咄逼人的怪异美感,看久了竟让人觉得脊背无端发寒。

“本家?”这是史精忠没听说过的名词。“偶界墨家因其技艺过于博大精深,少有人全通,为了保全家学,家族内就分成了九脉,让九个主要分家负责传承一大秘技,由其分家子弟主修,尚有余力者也可兼修其他分家绝活。本家则无论血缘远近,专择优异天赋者列入宗谱。也就是说,本家之人个个都可是下一任的钜子。”

“原来如此,还有本家跟分家的区别。”史精忠心想,幸好现在四锋时代不讲究这些了,不然他这个拜在钜子门下的挂名徒弟,身份很尴尬。

两人沉默看了一阵,温皇突然感慨道:“本来入行打算拜的是怪锋,结果因为死党一句话,就改入了神锋。现在想来,怪锋总要雕那些刀工繁复的偶头,果然不适合我啊。”

史精忠笑了笑,心道那句话该不会是神经病入神锋名副其实吧?他继续细细看了一回,觉得小房间里呆久了,有些气闷,便恋恋不舍地随温皇出屋去透了透气,继续参观下一个小房间。

第二个小房间里放的是神秀两家的作品。摆放与前一个房间类似,只是在角落里紧挨着堆放了好几个的偶头,平心而论,它们品相一般,拿到外面或许还能喊着精雕的价卖,只是放到这房间里,与陈列柜里的一比,简直不堪入目。难道是有什么不寻常之处?史精忠不由得走近多看了几眼。

“这是……这是……”一看之下,史精忠观赏珍品的心就跑没影了,“难道是……赤羽前辈雕的?”他有些不敢确认地望向温皇求证。赤羽的手笔刀工他可是有闭着眼都能摸出来的自信,但眼前这些偶头虽然有着赤羽的个人特征,但又是是而非,有着说不上来的不对劲。要说这是模仿赤羽之作,又过于精熟了些。

“哎呀~都说最了解一个人的,是他的敌人。可我怎么觉得最了解他的,还是爱慕他的人。”一直密切关注史精忠进屋后各种反应的温皇不置可否,摇着羽扇开始不着边际地感慨不已。

史精忠也只能假装听不懂他的调侃,一个劲追问:“真的是赤羽前辈所雕?怎么看起来怪怪的?是不是早期的作品啊?前辈不是说小房间里放的都是世家时代的珍品,大房间放的是四锋时代的作品,怎么赤羽前辈的早期偶头会单独放在这里?”

“既然是赤羽的黑历史,当然要专门找地方收好啊。”温皇轻飘飘地只答了一句话,史精忠就明白过来,心下无语。天底下大概也只有温皇这么无聊,将赤羽的早期作品——恐怕还是出道以前的作品搜集起来,还放在这屋做陪衬,居心叵测得可以。

“你也很想收藏是不是?要送你也不是不行,条件嘛……”温皇神秘兮兮凑近前来低声说的话让他一阵心动。虽然那些偶头并不值钱,但对于没人指点的他来说,正因为是修炼过程雕工不成熟的偶头,才能看清楚一些技巧端倪,是不可多得的好教材,更重要的是,这里面还包含着赤羽的过去。

收藏赤羽的过去?真是种美妙的想法,史精忠有些恍惚起来,连温皇说的条件是什么都没听进去。“俏如来,你有在听吗?”羽扇抚脸的酥痒感让他回神来,“啊?对不起,前辈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也不知只是随口调戏,还是突然改变了主意,温皇又不再提送那些偶头的条件了,转身带史精忠继续参观,弄得他心痒难耐,几次想开口问,又忍住了。说不准温皇就是在欲擒故纵,等着他主动上钩。他有些后悔刚才没听清温皇开出的条件,这下也就无从知晓对方到底在打什么如意算盘了。

第三个小房间并不是恒温恒湿的设置,放的是更古早的传统木偶,并不局限于四大家族的作品。很多雕偶师名号史精忠都没听过,但看雕工也是一代名家的手笔,只因失了传承,到如今变得默默无闻了。

“古早的传统木偶用的是处理过的硬木,没有热胀冷缩粉裂之忧,可以传承千秋万代。可惜我收的这些大都是野路子,手艺一流却昙花一现。真正传了几百年的名偶,现在也只能上竞日家里看了。”温皇环视了一圈屋里的收藏,对史精忠笑道:“你有机会可以跟竞日凹些好木料,按照古法雕几个,将来传给子孙后代。”

史精忠平日里最怕听结婚生子之类的话,子孙后代四个字有些戳他的隐痛,从小就对女孩子没什么兴趣,初见赤羽之后才发觉自己似乎跟普通人有点不太一样。但除了赤羽之外,他对别的男人也没有感觉。有时候,他也很疑惑自己的性取向。

“能留存千秋万代的古法我哪知道啊。”嘴里嘀咕着雕偶的事,心里不免为另一些不相干的事怅然。

“其实不难,就是工序繁琐点,工时长了些。我可以教你。”温皇下套说的话总是很合情合理,偏偏史精忠也是个敏感的人,一颗玲珑心,立马就警觉了,“算了吧,吃饭的手艺我都还没大成,就不劳烦前辈了。”

他们说着话,又去了大房间,那日因说起藏刀之事,导致不欢而散,这一次,总算能观赏尽兴。温皇便又重提交换质子一事。“前辈美意,俏如来却之不恭,那就请尊任飘渺回去。”史精忠也不推辞,视线看向了一个架子上并排的五六尊任飘渺。

“怎么不要凤蝶?凤蝶难道没雨音霜美?”温皇面露不豫,锐利的视线射了过来,低气压全开。

“不是不是,家里有好几尊小旦了,所以一直想收些别的。俏如来对前辈雕的任飘渺向往久矣。”史精忠被一直喜怒皆不动声色的温皇突如其来的变脸吓得心中一惊,才想起神珠两锋敌对的渊源,在这两锋之前论比偶的美丑,简直是踩雷。

他连忙解释起来。心里却想着幸好温皇再如何聪明,也不会知道任飘渺被他脑补成了温皇化身,在自己白日梦中与赤羽化身的黑白郎君大战几百回合。

“所以要是跟赤羽换质子,你会要黑白郎君?”“当然。”史精忠早就想家里摆一对恨心,天天看着心情舒畅,便不假思索地回了话,也没细想温皇话里的所以是从哪个因为来的。

温皇若有所悟地看了他好一阵,才道:“那你就自己挑吧。”选了偶装好,史精忠就急急地跑去后院收了正在晾干的忆无心头,这才定下心来告辞回家。温皇这一关总算是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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