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自欺欺人

“晶体卫星环？”杏花君听了介绍，这才仰头看向天空，他便看见一道横亘苍穹的七彩光带，那就是结晶体物质构成的环带形卫星。这个卫星环的构成并不均匀致密，结晶体有大有小，随着荒星的自转，不断变换着对阳光的折射，像一条波光粼粼的天河，绚丽无比。

“真的好像一枚戒指啊！”杏花君呆看了一阵，不由想起了温皇给他看的钻戒广告，有一点动心。他转身去拿太空服往身上套，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到荒星上饱览美景，“苍离啊，那些服务智能建好地面太空室不知要等很久，不如我们现在就出去逛逛吧！”

“再等21分。各项安全检测还没完成，非紧急状况，最好不要提前登陆。”默苍离看向杏花君，对他充满期待的急切情态，微微眯着眼，抿着嘴，仿佛在用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说：“你也不用穿太空服。我能展开半径一米的生态防护场。”

“啊？什么？！竞日居然连生态防护场都给你装了？！”正在辛苦地套太空服的杏花君闻言惊得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这使他半提太空裤的模样显得很滑稽，“你的那种生态防护场，是可以让人不用穿太空服就可以行走在各种星球表面的那种？”

“是。”

“就是各国家元首都会随身配备的那种？”

“是。你需要我报装置的全名吗？”

“不用。”杏花君开始艰难地脱起太空服，一边使劲往外拔出腿来，一边安抚着自己受惊吓的心，安装完全天眼也就算了，安个防护力场居然都安的是生态防护场！竞日此举简直是对皇权的挑衅，要是被别人知道，他们的实验室以及默苍离恐怕再无宁日了。

防护力场是目前人类在充满未知与险恶的宇宙生活中应用最广泛的民用防御装置，可以抵御一定强度的宇宙辐射、宇宙尘埃、星体引力等，军用级别的防护力场则可以抵御核武器攻击，特别研制的防护力场还能对付其他非常态的攻击手段。而生态防护场则是综合了当前防护力场能做到的各种防御功能，而且还增加了生态环境模拟。也就是说，在防御袭击的同时，确保一定范围内的环境保持在适宜人类存活的状态。由于这种装备的正式全名太长，故而简称为生态防护场，与其他的防护力场作区分。

这种只要带着，即使被丢到太空里，也能存活到能源耗尽的逆天装置，当然只会是各国处于权力巅峰的人才可拥有。久而久之，这个装备成了权力的象征之一，姑且不论技术保密的问题，就是光想制造一件就可倾尽一半国力。

杏花君所在的苗国，疆界紧邻人类文明的摇篮，有着悠久的历史。故而皇室拥有的生态防护场不只一份，可能有两份，或是三份，杏花君不清楚这种国家机密，但他知道竞日作为国王的祖王叔也有一份。如果默苍离身上安的真是生态防护场，岂不是就是竞日的那一份？可是默苍离作为类人智能，安生态防护场简直是多余啊！就算是他被爱冲昏头，也不会发神经去做这种事，更何况是精打细算的竞日。难道说竞日其实已经可以自己制造生态防护场了？

杏花君正在皱着眉思考，默苍离出声叫他：“走吧，可以登陆了。”他向对方伸出手来，与此同时一层淡淡的光从他手掌上扩散开来，在他周身形成一个半径为一米的圆，“杏花，注意1米的防护范围，当心不要离我太远。”

“抓牢你不放手就不会了。”杏花君笑了笑，伸手握住他的手，跨近几步，进入防护范围。两人就好像置身于透明的肥皂泡沫里，只有在特殊的角度才能看见防护场淡薄的光晕。

两人乘升降舱落到荒星地面后，手牵着手开始漫无目的地游逛起来。他们朝着远离太空船的一个方向走去。太阳在他们的左前方，而环状卫星则横在正前方，像一座缀满各色钻石的水晶桥，桥下的大地是一片殷红色，也星星点点地闪着光彩，像一望无际的玫瑰汪洋。而杏花君和默苍离像是踏着花浪在前进，高低起伏的凹地与丘陵在他们脚下仿佛被灼烧一般，如火如荼地渗着红，所有的色彩都鲜艳浓重，看得人如在梦中。

杏花君先是仰望着璀璨的环状卫星，直看到脖子发酸，才单手揉着脖子环顾周遭景致。看到最后，他开始把目光更多的集中到默苍离身上。在一片耀目的红艳中，默苍离简直就像被众多的色彩刻意凸显一般，绿发青衫都仿佛在隐隐地发光，那双被映红的眼眸看起来充满了魅惑。

“杏花，需要戴调缓镜吗？”默苍离自然是第一时间注意到杏花君举动的变化，他一只手拿着铜镜，一只手被杏花牵着，只好侧过身来，示意眼镜在他身上。

由于XH520号荒星整体呈红色，久视过于刺激眼睛，所以配有专门的调节舒缓目镜，让游客能随意漫步在星球表面。

杏花君便停下脚步，伸手去摸默苍离身上的眼镜，然而他在应该有口袋的地方什么也没摸到。他正在纳闷地低头研究那衣服式样，默苍离轻轻说道：“哼。口袋在我的袖子里。”

“嗯？”杏花君觉得那声轻哼很像一声轻笑，他有些诧异地抬起头来看，默苍离以前有用语气词说过话吗？还是刚才那声哼只是他呼吸模拟产生的错觉。

“你不知道我的衣服构造吗？”

“嗯，这部分不是我负责的，都是竞日给你设计给你穿的。”杏花君开始上上下下仔细打量起默苍离身上的衣服来，这还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在衣服上花费时间，他通常总是忙得没精力和时间去拿正眼看无关紧要的东西。

他这才发现默苍离的衣服构造有点繁复，也不知是竞日参考哪个上古年代设计的复古款式。内衫双层立领，外衫是直开襟长袍，三瓣衣摆长至脚踝，外广袖内窄袖。这服装简直把人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除了手和头，就只在颈脖上露着一抹白皙的肌肤，看上去相当高冷禁欲。

应该很难脱吧？

杏花君一边伸手进广袖里面摸找，一边禁不住好奇这套衣服脱穿起来的艰难程度，相比比穿太空服还要辛苦。转念一想，类人智能根本没有需要脱衣服的情况，除非是……

正在他想得快面红耳赤之际，他终于在广袖口袋里摸出了一副眼镜。两个镜框呈爱心型，整体看来是一个绿油油的一箭穿双心设计。

“这眼镜造型也太傻了点。”杏花君皱起眉头，十分不情愿戴上，他又不是狂欢节游行队伍里的小丑，“没别的款式吗？”

“我在太空船上只拿了一副，这副的款式比较适合你。”他觉得此刻的默苍离就像人类憋着笑意一般，明显地抿紧了嘴唇。

“果然还有别的款式。可以让那些智能送过来。”

“嗯。在另一副眼镜送来之前，你先戴着吧。”默苍离看着他手里的眼镜，似乎笑意更浓了，可是嘴角却依然没有扬起来。

“其实不着急，你正好是绿色的，我可以看着你缓解。”杏花君满意地看着那若有若无的笑意在对方脸上黯淡下去，才接着说道，“我也可以戴这副眼镜，但你得笑一个给我看，不，你必须保持笑容。”

“笑？”

“让我戴这么滑稽的眼镜，你都不捧场地笑一下，我岂不是太没成就感了。”

“你戴吧。”

默苍离微笑起来，轻轻扬起的嘴角，缓缓弯起来的眉眼，像一阵清新的春风，向四面八方吹拂扩散。一时间，杏花君觉得遍地的红潮似乎变得汹涌澎湃起来，翻腾起深浅驳杂的血色。天边的星带也变得灼亮明艳起来，仿佛在是无数遥远的恒星在同时爆炸。

杏花君赶紧戴上调缓镜，免得自己被闪到头晕目眩。于是，眼前的世界变得柔和起来，更像置身于梦幻之中了。默苍离还在对着他淡淡地笑着，秋波如水，仿佛静静流淌着舒缓人心的小夜曲。

如果他的微笑不是指令操作就好了。

杏花君在心头轻叹了一声，却不后悔自己的这个指令。就当是自己搞怪逗得默苍离发笑吧。他紧了紧握着对方的手，继续胡乱地漫步。一路走去，依旧是大多数时间的沉默，但气氛很好，他看着展露笑颜的默苍离，整颗心都快活得就像化成了那片星带，亮闪闪地飞在天边。

不久之后，他们看到了一处陡峭的山崖。山崖突出的巨岩在崖下遮出一片暗红区域来。杏花君和默苍离踏着这片猩红，一直走到崖下，打算在此稍作休息，顺便等待服务智能送些饮食和另一副调缓镜过来。

“你说古书里描写的血浪滔天是不是就是这种情形？”杏花君摸着红色岩壁，仰望着头顶突出的巨岩，感觉自己仿佛顷刻间就会被头顶的血色巨浪吞没。

“背阳处呈现的色彩与人类血液近似率为99.67%。”默苍离的回应却不带一点感性色彩。

“确实跟血很像。”杏花君背靠着崖岩坐了下来，摘下调缓镜，露出爱心镜框后那双略带忧郁的眼睛，“已经很久了，人类的战争很早就再看不到血色，只有四处炸裂烧熔的金属残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