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分战场

“无双……哼……”废苍生仰头看着神工基地中心广场上的大型光屏，意绪不明地冷哼了一声。他是神工基地里最顶尖的两大技术工程师之一，有着与他的年岁很不相衬的硬朗强健体格，严肃的脸上，薄唇微微有些地包天，仿佛烙印着一种愤世嫉俗的不满，让人望而生畏，一看便知是不好招惹的人。

“哈，什么无双，等我风华绝代开发成……”紧接着废苍生冷哼而嗤然作声的，就是另一位顶尖技术工程师锻神锋。他一身白衫，眉眼修长，生得斯文风流，一把白羽扇从不离手，举手投足间，跟温皇有些相仿。其实他跟温皇确有血缘关系，算起来应当是温皇的远房表弟。不过，两位当事人从来不提，旁人也只当他们凑巧都长了双小眼睛，然而小眼睛的帅哥总会多多少少有些像罢了。

“风华绝代？”废苍生斜眼瞥了锻神锋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还有墨狂在，你能怎样绝代。”

“那也得造得出来，否则就是大放厥词。”锻神锋不以为然，反唇相讥。

这两人在神工基地共事多年，一向不睦，见面就会这样唇枪舌战，冷嘲热讽，各不相让。然而神工基地开发最尖端的科技产品往往都是这两人合力之作，只因为领域虽然相同，专攻方向却有差异，在攻克难关面前，就常常缺一不可。尤其是竞日和温皇密谋所需之物，件件都得穷尽人力。于是，他俩吵了那么多年，依旧是没能用各自的作品争胜，倒是共同留下了许多可堪载入人类科技史的产品。这种结果，也算是一种可喜的造化弄人，只可惜当事人都不那么认为，反而彼此看不顺眼，莫名其妙的怨恨就更深，更难化消了。

废苍生正要出言反击，忽然，震耳欲聋的警铃声与铺天盖地凭空出现闪着红色警告的光屏打断了这一次的口角。他改口说道：“默苍离突破屏蔽了。”

“接下来就各凭本事吧。”锻神锋高傲地斜睨了他一眼，摇着羽扇转身离去，“我会在九脉星云等你，别让我久等。如果你真脱不了身，走不了，也不要紧。我不会介意，我只会笑个四五年而已。”

“哼！装腔作势。”废苍生冷哼一声，看了一眼锻神锋离去的背影，也转身赶往相反方向。虽然神工基地里警报四起，但绝大多数工作人员并没有惊慌的神色，只是纷纷走回自己的工作岗位，一切看起来井井有条，安然的景象与危机的警报形成诡异的反差。

真正压力陡增的，是围在神工基地外守卫的苗军战舰。在默苍离突破屏蔽的警讯传来之时，各战舰已经做好了备战准备，随时可以开火。坐镇在此的是岁无偿将军，他最显著的特质是有一双浓密的白眉，据说是突变体质造成的变异外显。此刻，他正在严密地监视着神工基地的内外。

铁骕求衣在政变之初，就对皇城以及周围的卫星城实行了交通管制，所以神工基地之外除了苗军，空无一物。对于岁无偿来说，真正的危机潜伏在神工基地内部，北竞王有可能让智能挟持这里的科研人员来达成某种利益。所以，神工基地里所有的智能目前都由军方管制，但这不足以确保默苍离就不能动手脚。屏蔽被突破后，夺回智能的操控权，也只是时间问题。只是，令他更不安的，是神工基地里人们的反应太过诡异。

“他们在做什么？”岁无偿皱起眉头，忍不住将目光从光屏上移到了身边人，问道。

他身边站着一位黑衣小哥，乌黑的长发扎成高耸的马尾，安静中带着一种清冷，是那种干净纯粹的出尘之感。他是以铁骕求衣为最高权限者的高级类人智能墨雪不沾衣，是以最大限度防御始祖之力为研发目标的第十七代。这次被铁骕求衣派来辅助岁无偿，也是为了实战检验一下他抵抗默苍离的能力。

“在操控动力系统。”墨雪目光一直盯着监视光屏，看了好一阵神工基地里人们的操作后，才淡淡说道，声音不带一丝波澜。

“动力系统？”岁无偿又转头看了看光屏，光屏上不断闪现神工基地上各处有人在的情景，追问道，“你是说所有的人？”

“对。”

“什么样的动力系统？”

“巨型动力系统，根据目前测算，有75.92%的可能是推动半个卫星城等级的动力系统，不……”墨雪看着屏幕顿了顿，改口说道：“有两个……”

“两个？什么两个？”

“两个动力系统，还有……不，不对，并不是动力系统。”墨雪突然停下了机械地汇报，用斩钉截铁地语气命令道：“撤退！所有战舰开启防护力场，全军极速撤离神工基地至少30万公里距离。”

“什么状况？”岁无偿一惊，忙问。

“爆炸。”墨雪轻轻吐出的两个字，听上去似乎有些漫不经心，岁无偿感到有些恍惚。神工基地里的人要自爆？从军多年，他还是第一次面对这么飘忽难测的战局。

“快让神工基地上所有的智能阻止他们。”

“始祖突破屏蔽同时，我军就切断了神工基地上所有智能的动力系统，强制关机。现在重启或者派兵上神工基地都来不及了。只有撤退，否则全军覆没。”

“该死！”岁无偿只好采纳墨雪的建议，退兵减少伤亡。

铁骕求衣收到神工基地方面的局势汇报时，竞日一行人已经逼近皇宫。竞日扬起他那只变异的手，轻轻一挥，三道光束便出现在爪风之下，远远地冲向了皇宫，撞上防护罩，轰隆巨响大作，似乎整个皇城都震颤起来。

“狼王爪用得还顺手吗？”任飘渺飞在竞日身边，微微侧头，饶有兴趣地看着竞日变异的手。虽是机械合成，但依旧严格遵循了竞日优雅美丽的审美品味。被称为狼王爪的变异部分是从竞日的手背突生而出，环护住整个手掌，看上去像是戴了个爪型武器。

“嗯，机会难得，还得多练习练习，才能打得漂亮些。”竞日拿捏着手感，对着远处的皇宫，一下下地挥舞狼王爪。攻击全都被防护罩挡住，激起一声声隆隆的轰鸣。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自从政变以来，许久未发一语的杏花君终于爆发了。他看着温竞两人像平日在实验室里悠闲讨论实验结果的神态，听着震耳欲聋的响声，心如刀绞。虽然那噪音已经被生态防护场消除得细如蚊鸣，但他能从眼前事物的震颤判断出事态的严重性。

他一向知道温皇和竞日两人恶趣味来时会胆大包天，但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会看到他们拿皇宫做靶，实验新武器，玩得不亦乐乎。“你们……你们这是在发动战争！不是在实验室里做实验！人命不是拿来开玩笑的！”他圆瞪着双眼，对着竞日吼道，“竞日孤鸣，权力有那么重要吗？那里面是你的血脉亲人啊！为了权力，连人性都丧失了，这真的值得吗？我所认识的竞日孤鸣，是一个追求知识，崇尚至美的科学家！……”

面对杏花君的怒斥，竞日停下动作，神情有些古怪地看了看任飘渺，任飘渺似笑非笑地回以一个同样古怪的眼神，随即转头，负手望着远处的皇宫，一副事不关己你自己解决的样子。竞日只好讪讪地打断杏花君说道：“杏花君，事情并非你所想的那般，你听小王解释。”

“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桩桩件件都是当着我的面做的，又想花言巧语骗我？！”杏花君已经怒不可遏，与平时好说话容易心软大相径庭，根本不给竞日插话的机会，“你手上的是什么？温皇戴着的又是什么？还有这个任飘渺！别人不清楚，难道我看不出来吗？这里面都有我的研究成果。我虽然知道合作项目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简单，但是我到现在也还是不敢相信，你们竟然会在反人类的道路上走了这么远！”

“反、人、类？”竞日对杏花君的这一用词十分诧异，他一字一顿地喃喃重复了一遍后，忍不住又哭笑不得地看向了身旁的任飘渺，好似在求救。

“唉，现在不是做思想工作的时候，继续我们的计划。”任飘渺也闻身惊回头来看了一眼杏花君，并对竞日说道。随即他看向杏花君身旁沉默的默苍离，犀利的眸光一闪而过，不咸不淡地说道，“看来默苍离很希望看到老同学跟我们划分界限，分道扬镳啊。”

“什么意思？难道……”杏花君被瞒了多年，一朝察觉，不由变得敏感多疑起来，他立即转头瞪着默苍离问道，“你也有事骗我？！”

“你是最高权限者。”默苍离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目光坦然地迎着他的视线，不躲不闪。

“他当然不可能对你说假话，但是可以有所保留。不完全的信息往往导致错误的判断，这是最常见的制造误会的手段。”任飘渺玩味地摸着下巴，盯着默苍离笑道，“我觉得你在这件事上，表现出了对老同学的独占欲。我该恭喜你又习得一种情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