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终极

我的解释让在场众人都有些目瞪口呆，我见他们都沉默不语，又继续说道：“第二个圈的万骨迷宫，是用生物演化谱系的排布表达了曾经有很多半兽人的存在，而它们大都在西周之后基本灭绝了，只在神话传说中给后人留下惊鸿一瞥。绝地天通也正好发生在那段时期前后。这应该不是一种巧合。”

“那些半兽人也许是这些神的后裔，也许是跟人杂交而生的半神人，也许仅仅是神培育出来的新人种，总之它们的存在有着神的印记，于是它们也就随着神的消失而遭到灭族。”说着，我的目光落到了人像的蛇尾上，喃喃自语：“龙的传人……”

“如果说那时候的历史被隐藏在神话传说中流传至今，那么……”张思鸿则看着第一座人像手中的像八卦又像苹果的东西，也喃喃自语起来：“原罪……原罪……我们生来有罪……难怪……”他忽而抬起头对我们说道：“西方的原罪论出于圣经中伊甸园的故事。人类的始祖亚当和夏娃就因为吃了智慧之果而被赶出伊甸园。这其实是另一个版本的绝地天通。在这个版本，隐藏了背叛的负罪感，所以说人类自己是被放逐的。明明智慧是神赐予的，却被说成是被诱惑的。”

说着，张思鸿也看向了我身边的第二座石雕，“其实传授智慧的就是神，他在东方被称为伏羲，如今却被弃置为恶魔，又因为背叛神的巨大不安，而创造出不存在的上帝，一个虚幻的神，一个可以控制的心灵支柱。”

我点点头赞同道：“传播知识的肯定不是一个，而应该是一个族群，他们的身体特征恐怕就是人身蛇尾，这样就解释了为什么各地的古文明都有蛇神一类的存在。”张思鸿补充我的观点：“没错，他们肯定不止一个，是一个族群，我想所谓的神，也不止人身蛇尾这一种，绝地天通一定不是一个短暂的过程。其间应该经历了神与神，人与神的战争。古希腊神话神参与人的战争，圣经里天使之战，中国的黄帝战蚩尤，恐怕就是这类的战争。”

“那这第三座石雕又是什么意思？”胖子望着木乃伊石雕问。我想了想说：“应该代表着长生。你不是说这人像看起来是装在玉蛹里面的吗？我想这是唯一被人类留存下来的神迹。”胖子皱了皱眉，眯着眼睛扫视了一遍三座雕像又道：“这些石雕被放在青铜门雕像之后，应该是代表着青铜门之后藏着的东西。难道说来说去还是长生？你不是说小哥在门后看到的是世界的终极吗？”

我被问得哑口无言，对于这些石雕，我虽能自圆其说，但依旧想不通青铜门之后究竟藏着什么？为什么张家需要世代守护呢？为什么时间不多了？张思鸿却笑道：“虽然还是没搞清楚青铜门后是什么，但我想张家世代守护的秘密至少我们知道了一部分。”

这时候，黑眼镜发话了，“我想应该到最后一个圈里看看，或许能有什么别的线索。”大家立即同意了，张思鸿扶着我，胖子依旧背着小七，黑眼镜一手握龙骨刀，一手握蛇骨刀走在最前面。

刚才注意力集中到别的事情上，现在一走起路来，我才发觉脚疼得要命，好在有张思鸿改造的鞋，路面还算平整，扶着他一路滑过去，没受多大的苦。我们走到第三个圈的尽头，那里有一扇墓门，看起来是用很厚的岩石做的，上面刻有一些简单抽象的图案，线条看起来有些拙劣，一种原始古朴气息扑面而来。

“怎么有种石器时代的感觉。”张思鸿摸着石门道。“这好像推不动，要炸开吗？”胖子试推了一下石门问。黑眼镜也在周遭找着机括，但这扇门四周都是平滑的墙壁，没有机关开启的迹象。这道墓门看来就是普通的墓门，是从里面封死的。

“也只有炸个洞钻过去了。”黑眼镜查看完也说。张思鸿摸着石门上的刻痕，有些不舍得，“感觉这石门本身就很有考古价值，炸开有些可惜。”我也不喜欢破坏古物，但也别无选择，只好安慰他说：“可能里面有更有价值的东西在，内吉尔知道后人会进去，应该不会把珍贵的石板当门吧。”

好在我们的雷管还有剩余，胖子娴熟地炸开了能容一个人钻的洞。黑眼镜和张思鸿先后钻了过去，确定安全之后，伸手来接小七和我，最后进来胖子。这第四个圈的通道上，并没有机关也没有生物把守。两旁的墙壁上都刻着一个一个的圆圈，与墓门上那种拙劣古朴的雕琢手法相类似。

我走近细看才发现，这一个个圈其实是三条小蛇头尾相交而成的。“满墙都是蛇，难不成这第四个圈里都是蛇镇守？”胖子看着满墙的蛇画，开始为寥寥无几的弹药发起愁来。蛇大概是我们盗墓经历中最难缠却又是最常见的生物，有时候想起来就头皮发麻。

“最后一个圈代表冥王星，象征死亡及转换至另一个现实的新层面。”张思鸿又看起了小七测量的地图，他惊喜地说：“这上面竟然还有三条蛇形成圈的解释！天体的运行是完整的，先是具有实体的蛇，再是具有智慧的蛇，最后成就一只具有生命的蛇，而在这三种进化过程的整体之后，是一条代表神的龙，永续不断地衍生出这三种大蛇。死而后生，轮回不息。”

念完，张思鸿抬起头来，望着墙壁上的蛇圈若有所思地继续向前走。我们个个看起来有些神色凝重，都猜测下一个圈面对的八成是蛇群了。张思鸿忽然抬头看见我们的表情，不由得笑道：“别紧张，英国这边的温度，就算有蛇恐怕也是冬眠的。”

正当我们都想象着会在第四个圈看见一条巨大无比的蛇卷缩着熟睡或者成百上千条粗大的蟒蛇彼此纠缠着冬眠的情形时，第四个圈的入口让我们还是愣了一下，入口被几张蛇皮封住，看那褪下的蛇皮就知道那些蛇至少有两腿加起来那么粗。

黑眼镜和张思鸿用骨刀挑破了封住入口的蛇皮，却发现后面也还是蛇皮。一连挑破了好几层，依旧是蛇皮。我们不由得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这些蛇皮有多厚，要是上雷管，万一里面有蛇，就算是在冬眠这样一弄非得炸醒不可。

“没办法，只能老老实实扒皮了。”黑眼镜哼起小曲，继续用龙骨刀挑蛇皮。张思鸿暂时休息，我们打算轮番上阵当苦工。胖子把小七放下，我们也席地而坐，就着水吃起干粮来。张思鸿吃完查看了一下小七的情况，看不出有什么状况，就去接替黑眼镜挑蛇皮去。

张思鸿下面轮到我，最后是胖子。轮到胖子挑蛇皮的时候，已经去了半个多小时。第四个圈里的入口总算凹进去了一些。“我发现这些蛇皮并不是普通巨蛇所褪。”张思鸿用蛇骨刀挑开一块被我们剥落还算比较完整的蛇皮对我说。

我这才留意被摊开平展在地的蛇皮，这张蛇皮上端有两个分叉，虽然残缺了不少，但还是让人一目了然，“难道这些都是人身蛇尾的蜕皮？”我想起第三个圈里的石像便问。“看起来应该是。而且比起万骨迷宫的骨骼化石来，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张思鸿饶有兴趣地继续端详着蛇皮说。

我们几个在一旁正说着话，转头就不见了胖子的踪影，都惊得站起身来，朝入口喊他。“我没事，我进去了，里面什么也没有。”不一会就传来胖子的声音，原来他挑了半天，突然就钻进去。不一会就看见入口处的蛇皮鼓动了几下，胖子的手就破皮而出，“抓着我的手，我把你们拉进来。”我听了就伸过手去，胖子抓住了我的手一把将我拉了进去。

钻进入口，我立即就被蛇皮包围了，软软的，稍微动一下就会下塌，好像走在一团棉花上有些使不上劲。“用爬的，没几步路。”胖子开着遥控器上的灯在前面爬了起来，我也打亮灯跟着爬。

在蛇皮堆中爬行的感觉很奇妙。这些蛇皮年代久了，除了因为空隙狭小显得有些闷之外，没什么味道。我感觉自己好像是在一条大蛇腹中爬行一样。还没等我做更多的感想，胖子就在前面消失了，又伸出一只手来拉我。

等我出来一看，果然是空的。确切的说，这里除了蛇皮什么也没有。第四个圈的面积也不小，有一个篮球场那么大。四壁全堆着厚厚一层蛇皮，简直像一堵厚厚的蛇皮墙，中心却是空的。“傻了吧。”胖子笑道：“要不是我挑蛇皮挑得不耐烦，想着干脆用自己的体重压一压看看到底有多厚，我们也不知道要扒皮扒到什么时候。”

说着，胖子又钻进蛇皮墙去接其他的同伴了。我一个人望着这个宛如蛇皮仓库的地方发呆，脑海中一片空白。张思鸿也进来了，还带进来了忍者神龟，数码宝贝的灯光顿时把第四个圈照得灯火通明。他看到里面的情形，也是一阵沉默无语。

黑眼镜最后一个进来，看了一眼，笑嘻嘻地吹了声口哨，说：“物即是空，空即是物。”他这句无心的玩笑话却瞬间点亮了我。我看着眼前一片蛇皮墙围成的圆形空地，喃喃道：“世界的终极，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

我兴奋地对众人说：“圆，那三座石雕所对着的中心是个圆，这些蛇皮围成的也是一个圆，整座内吉尔陵是四个圆组成。可见圆有着关键的涵义。太极的图案就是一个圆。代表着一切的初始，无中生有的源头，也就是世界的终极。”

我讲得兴致勃勃，其他人却听得无动于衷。我知道我所领悟的有些难以用言语表达，也不着急，慢慢解释：“用现在的话说就是能量。能量是无形的，但它可以转化成物质，即为无生有，物质也能转化成能量，即为有归无。”

“你想说青铜门后只是一种能量？”胖子试着理解我的意思。我点点头道：“没错，是改变这个世界的巨大能量。你还记得汪藏海说过他看到万奴王是从青铜门后爬出来的吗？我想青铜门后的能量不但可以使人长生，也可以诞生新物种。类似于早期原始海洋中无机物诞生出有机物那种情形。”我说着不由得望向张思鸿，他在生物领域比我更有发言权。

他点点头，赞同道：“没错，在科技足够发达的情况下改造培育新的物种并不是天方夜谭。那些半兽人应该就是这么来的。”我继续说自己的想法：“这种巨大的能源肯定与神有关，因为太过强大，至今还不能为人类所利用，所以一直被封存着。这也就解释了为何张家的使命是保守秘密看守青铜门了。这样一个危险的存在，既不能被世人知悉，又不能弃之不顾。”

“我之前一直好奇小哥进青铜门不吃不喝要怎么生存，现在似乎懂了。”听了我的解释，胖子摸着下巴，自言自语起来。黑眼镜则说：“那么说汪藏海发现了这个秘密，便处心积虑地想要加以利用，改变这个世界。于是汪家与张家明争暗斗了这么久。原来长生并非最终目的。”

尾声

“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心。”我不由得叹了口气，说出了爷爷曾经讲过的一句话。胖子突然打断我们的感慨问：“我说出去的路呢？这个圈是封死的，不会要原路返回吧？”“说起来，第三个圈还有个分叉我们没去过，类似我们下来时的那种龙爪分支。”张思鸿回答他道，“这地下又没有吃的，能聚集那么多狐狸，第三个圈一定有与外界连通的地方。”

于是我们又原路爬了回去，去查看第三个圈的分叉。第三个圈里到处都是狐狸，我们不敢松懈，生怕它们来个突然袭击。也不知道那红玉笛究竟是什么来历，吹了一声之后，这些狐狸就变得跟宠物狗似的，对我们一行人熟视无睹，有些小狐狸还绕着我们的脚互相追逐嬉戏。纵然如此，张思鸿还是把红玉笛衔在嘴边，以便及时吹笛应变。

第三个圈的龙爪有两个分支，我们走到分岔口就听见有潺潺的水流声，便选了有水声的那一条。另一条尽头有些什么，我们也不想再多看，内吉尔所要传达的讯息我想我们大都收到了，小七的情况未明，应该尽早出去治疗。

这条分支很快就走到了尽头，挡在前面的是岩壁，上面有一个个凹坑可供攀爬，头顶依稀有一些天光，被密密的草叶覆盖着。黑眼镜先爬了上去，拨开植被探头看了看，喜道：“果然是出口。”接着张思鸿便背着小七爬了上去。

等我也爬上去拨开植被钻出来时才发现自己所处是在一个小坡边，有一条小溪哗啦啦地流过，溪边的草木荆棘长得特别茂盛，就算走近仔细看也看不出这里有个地洞。走上小坡，便见黑眼镜正坐在坡上休息，张思鸿在打着手机，远处就能望见柏油马路。

我们没等多久，就有一架直升飞机飞来将我们接走了。除了小七需要住院察看，我们都伤得并不重，接下来的几日就是在英国好好玩了一阵便回国了。这次在内吉尔陵中收获颇丰，有些出乎我的意外。

回国的一个多月后，我收到张思鸿的邮件，说虽然不知道小七在陵中暴走的原因，但小七现在已经完全康复了，过一段时间就能把那些满文的手抄山海经翻译成汉语，并加上她自己的注释和理解后给我。而我们在万骨迷宫中失落的比卡丘和多拉A梦，他又下去把它们找了回来，还说以后有用得着它们的地方可以随时请将。他自己现在忙于研究那根红玉笛。

看完邮件我笑了笑，我呢，现在正在着手下一盘很大的棋，这盘棋将在沙漠上展开，主角是谁我自己都不清楚。想到这些排布跟当初内吉尔修陵让后来人探秘有些类似，我不由得也感到很有趣。只是我的计划会更残酷，也许要付出生命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