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苍茫,是此地永恒的基调,晦暗是这里最晴朗的天色,隐隐的红光是岁月所能留下最艳丽的流彩。嶙峋怪石延伸至晦暗的尽头,深邃难测。似哭似笑的声息在风中飘荡,夹杂着混沌未开的气息,令闻者昏沉。

一道绿色的身影徐徐漫步其间,步履轻盈好似不着尘土,珠光斑斓的华帽遮盖着来人的容貌,唯有那道古井无波的粼粼目光透出。此刻,又是一阵鬼哭妖嚎的声息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

三脉断,妖大乱,
黑狱犯,暗界戡。
怪乐地苦苦唤……

绿衣人放慢了脚步,细细辨听风中的歌谣,他侧头看了看隐没在明暗之间的几缕如烟似雾的小妖,这一路走来,此类小妖散布如繁星,早已是见怪不怪,但始终听不清他们呢喃的言语,行了三天三夜,只拼凑出一个残缺的大概。

光也患,火也患,
斗神血泣梦中返……

似乎是受了感召似的,那几团小妖见来人渐渐停了脚步,便如鬼火般游荡了过来,绕着绿衣人转着圈地哀嚎。

……
梦中返,梦中返,
天地玄黄从此撼!

“嗯~~”绿衣人闭目听了一阵,总算是把整首歌谣都听清楚了,“黑狱,暗界,怪乐地,斗神血泣……”他缓缓睁开明澈的眼眸,将视线转向了前路上隐隐约约摇曳的暗红火光,神色凝重了起来。那里就是这片怪乐地所谓的光也患火也患之处吗?斗神血泣是妖界传说中的初代创建者,梦中返又是……难道只是单纯表达期盼开明主宰之意吗?

想着,他又看了看前方的火光,又徐徐前行起来。那几团小妖缠着他绕了一阵后,又自行四散去了。虽然此人收神敛气,但他身上有种莫名让妖怪们惧怕的东西在,小妖们大都不敢近身。

一炷香的光阴过去后,绿衣人已身处一片火原之境。他静默地观视着眼前奇异之象,一望无际的火海,浮空而燃,近之不燥,触之不烫,然而这里的大妖小妖都对此谈火色变,怪乐地对众妖而言已是小小泥丸之境,他们却因这片光火不得不退居龟缩至不足三分之二的余地中去。

看来要探寻其中秘辛,必然要入虎穴一遭了。绿衣人重新敛起心神,掀起袍摆,步入火海。谁知这一足踏入,另足未起时,就听得一声天摇地动的吼叫声响彻整个怪乐地,“你敢践踏本爷!!”话未落,只见一片火海顿时退潮般收拢作一团,显出一只大手掌的形态,抓住绿衣人踏入火中的脚,将他整个人拎起来。

绿衣人面对此剧变泰然而处,凌空之时,他轻盈地顺势一个踢转,纵身立在了火掌之上。他的轻巧自若,激怒了对方,只见另一个巨大火掌分伸了出来向他抓去,绿衣人不慌不忙地在巨指间跳跃穿梭,翻飞如燕的身影远远望去,好似在一片火海中畅游冲浪一般,而且衣襟不沾唯有足陷在火焰中。

“好啊~你当你是在拿本爷洗脚吗?!”见久攻不克,那片火海恼怒地又吼了一句,更加剧烈地收缩,化成与绿衣人一般大的人形来。“你是……”不等绿衣人问完,那个一身红色战甲的人举手便攻,不由分说。绿衣人无心恋战,他看出对方招式虽猛,只取要害,却为使出全力,收放有度,毫无杀意,便索性露了个空门,任由对方拿住。

“没劲!”对方钳着绿衣人的胳膊,有些失望,又不愿就此饶过,一脚踢跪败者说:“功夫不差,可惜还差本爷一大截,不过本爷惜才,你归顺本爷,本爷就饶你今日冒犯之举。”“可以。”绿衣人平静地回答。

应诺有些出乎意料地快,这使得那位大爷有些恼怒又无可奈何,只好言出必行地松了手,“你这串绿葡萄快报上名来!”他说着又化成了一片火海,摇曳的火光映照着绿衣人明暗变幻的容颜来,真是清秀白净,他默默在心底叹道,就是那淡定的气度怎么看都叫本爷不爽。

“裳璎珞。”“穿戴漂亮首饰?这名字太女气了。换一个气势些的吧。”“哦?”“哦什么哦?看你白白净净的,不是块冲锋陷阵的料,就做我的军师谋士吧,从今以后你就叫妖天师,怎样?霸气十足吧?”

裳璎珞不置可否地看着眼前那片不安分攒动着地火海烛浪,淡然问:“你是谁?”“焱无上,妖界独一无二的霸主。作为吾之部署,你感到自豪吗?”“既然为主,理当体恤民众,何故久占这片疆域。”“这样摊着舒服,你想要劝谏本爷吗?”那片火海故意地又拖延了数里,劈哩啪啦地火苗仿佛在张牙舞爪地笑。

“据传闻推算,这片火海出现时日并不久,想来你初生不久,功力不济,尚未能久聚人形,所以只好暂留此地。”裳璎珞似乎自言自语的低声说得那片火海不由得为之一抖,“咳咳咳,喂~~你独自在那里自说自话,也太不把本爷看在眼里啦。”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推算错误,焱无上立即化回人身打将过来,裳璎珞早有预料似的,轻轻巧巧侧身偏头躲过一阵拳风,手中璎珞一挥,锢住焱无上双手,旋身转到焱无上身后,捻指疾画,在一道繁复咒符初现异彩时一掌拍在了焱无上背上。

“你,放肆!!”焱无上刚吼完,身形随之一缩,成了襁褓之婴的形态。裳璎珞好整以暇地将手上的璎珞甩缠在手腕上,另一只手凌空一揽,将半空中坠下的婴儿抱在了怀里。婴孩在怀中不停地拳打脚踢,并且嗓音浑厚粗重地吼着:“放肆!放肆!放肆!”

这极不和谐的诡异情景让一直面无表情的裳璎珞也不由得莞尔一笑。那笑容宛若一湖田叶新荷一层层荡漾开的浅漪,看得焱无上一呆,抵抗的动作也滞缓了下来。“你先冷静一下,听吾解释。”“哼。”焱无上也知道事到如今无可奈何,刚才是他太轻敌了,否则就算自己没办法久聚成人,这家伙也无法威胁到他,都是他那张人畜无害的外表害的!现在一时失去戒心的他只能让人鱼肉了。

焱无上索性摊开他稚嫩圆润的小胳膊小腿,别过头去闭上眼,装死耍赖状。反正他原始形态是永生之焰,眼前之人最多也只能禁锢他,不能致他于死地。“我在你身上下的封印是助你汇凝功力聚成人形的,并无害处,而你现阶段也只能维持婴儿形态的功体,恼我无用。你在此处也有一段岁月,自然不会不知道火海对怪乐地众妖的危害,再者,你若只是一片火海,要怎样才能统一妖界呢?就连要统领怪乐地,也是痴人说梦。”

“哦~”焱无上心有所动,半睁一只小眼睛,黑葡萄般水灵灵的眼珠子骨碌碌转着问,“难道这般模样统领怪乐地就不是痴人说梦?!”“哈。有何不可?”裳璎珞又是微微一笑,捻指在焱无上胖嘟嘟的小脸上一弹眉心,一道金光瞬间流转婴儿全身。“刚才我为了让你静听我解释,暂时封了你的功体,现在,你理当所向披靡了。”

第二章

深邃的洞府中,烛火通明,帷幔掩映下的王座气势恢宏,座下伏地而拜的一片妖众振振有词地欢呼着:“圣婴主!圣婴主!斗神血泣转世的圣婴主!”裳璎珞侧立在王座旁,微抿着嘴看着这王座上大咧咧伸展小胖手小短腿坦然接受膜拜的婴孩,似笑非笑。

对于怪乐地那群性情怯懦自得其乐的群妖来说,从天而降为他们扫荡蛮横的黑狱人马的婴孩实在凶残,令人啊不,令妖惊骇无比,也难怪理所当然都被认为是斗神血泣的转世。也许……裳璎珞不由得又细看了焱无上几眼,寻思着这种可能性。

“看本爷葱啥?”焱无上感应到裳璎珞的目光,小眼凶狠地斜睨了一眼他,抖着小短腿,命令道:“妖天师你带着那个,那个叫啥来着的大块头去巡视怪乐地,把黑狱和暗界的妖统统给本爷赶出去,往日属于怪乐地的地盘统统给本爷收回来。”

“我不叫啥来着,我叫妖刹刹。”被焱无上小手指着的那个大块头站了起来,甩了甩满头的小辫子,拍着胸口道,“放心,有圣婴主你撑腰,不是怪乐地的妖,我妖刹刹都给叉出去。”他话一落,又有好些个孔武有力的大妖跳起来叫嚷着要跟去。

“去吧去吧,想去的都跟去,啰嗦个甚。”焱无上小胳膊一挥,有些不耐地道,他的动作看起来奶声奶气的,只是那声音浑厚有力,不怒而威,除了裳璎珞默默转过头去浅浅一笑外,众妖只觉得军令如山,都神色肃然地退了出去。

裳璎珞最后一个离开,临走之前他看着焱无上欲言又止。“很快,黑狱和暗界就会有使者来探本爷的底细了吧。”焱无上知道他想要说什么,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半瘫在王座上,用圆圆的手指抠着耳朵道:“你要是担心本爷的话,就快把封印撤了。”

“当你的功力充盈到能维持人形时自然会冲破封印,无需我多此一举。”裳璎珞看焱无上这幅神态,摇了摇头:“看得出你想打上黑狱和暗界很久了,但时机未到,你还是好好当名副其实的圣婴主吧。我会尽早赶回。”

当裳璎珞有些心急火燎地带着妖刹刹等妖巡视完整个怪乐地,赶回烈云洞府时,那里已经是一片硝烟弥漫。来得好快!裳璎珞手搭凉棚,挡着漫天的飞沙走石,冲进了战圈。跟随的众妖弱的早被震飞,强的也只能望而却步,在一阵阵的冲击波中急得团团乱转。

洞府中原本富丽堂皇的摆设此刻已一片狼藉,掌风脚浪,刀锋剑刃都搅和在了一块,裳璎珞只能从沙尘暴中辨认出三道身形来,两个大人不只是黑狱使者还是来自暗界,而夹击在其中的婴儿自然是焱无上了。“焱……圣婴主!”裳璎珞喊到一半,意识到自己的身份,便改了口,璎珞一挥跳入助阵。

本来焱无上一对二就已略占上风,要赢只是时间问题,现在又有了裳璎珞的攒掌,登时敌方力竭,吐红震飞了出去。“妖天师,谁让你出手了,一边去,麦破坏本爷的好事。”尘埃未落定,就传来焱无上恼怒地吼声。

“是。”裳璎珞不为所动地一挥手,强劲地气流把倾颓的王座托正,同时他转身,极其顺手的把浮在半空的婴孩拎了过来,放在王座上。“你!”焱无上被他阳奉阴违的举动气得胸口一热,哇的吐了一口血来。

裳璎珞赶在众妖进殿之前,若无其事地为焱无上抹去了血迹,并且淡然地看着那俩休克在地上的来人问:“他们是?”“黑狱来的使者。”“哦?暗界没来人吗?”“与黑狱使者前后脚到的,不过本爷打起来时就没看到影了。”说话间妖刹刹一干部下赶了进来,焱无上有些大动肝火地叫妖刹刹把俩黑狱使者叉出去扔回黑狱。

“好了,都下去吧。”焱无上吩咐完,又把部下都吼了下去,见裳璎珞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又想吼他时,突然伤势爆发,不由得捂着肚子摊在王座上抽搐。裳璎珞早料得他撑不了多久,一手按着他背上给他输功平气。

“快解开封印,本爷难受死了。”“不可,你若又流成一地火海,伤到怪乐地部下不说,也给其他两路妖自爆己短。你现在功力正处于日新月异的迅猛增长期,若养精蓄锐,不日便可突破封印。现在连月征战,又加上你总是忍不住运功抵挡封印,导致现在元气紊乱。”

“怪本爷咯~”焱无上张开血盆小口,呲牙咧嘴道。“本来事事不必本爷亲征,是你优柔寡断,妇人之仁不愿出手,那群手下又没几个能……呕~”正吼着,不由得又是一口血呕了出来。

事态看起来不妙,裳璎珞皱了皱眉,又提升几成内力灌入焱无上体内。“啊~~~~~~~~~~~”焱无上顿觉一股雄厚内力汇入四肢百骸,如沐春霖,形体也像雨后春笋渐渐舒展开去。等他从半晕眩中清醒过来,一抬手即可发现了异常。

“嗯?本爷这是……”他弹坐起身来,翻看着自己修长的手掌,已经一个月了,他已然习惯了自己那双粗粗短短的小嫩手,现在看这双手掌有些不习惯,“本爷现在是少年人模样?”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才扭头问道。

“我刚才助你突破了几分封印,终于平息了你的紊乱。果不出所料,你的功体已能维系现在的模样,”“婆婆妈妈!本爷能维持成年模样,你给本爷撤封印!”裳璎珞充耳不闻,转身往外走。“撤封印!”焱无上想动武一时又没调息顺畅,只得对着裳璎珞远去的背影恶狠狠地喊。

“可恶!”焱无上一个人只能气急败坏地一脚踢翻王座。“该死的妖天师,给本爷记着!”世上怎会有这么可恶的人,真想一戟戳死。但,这个人又是他万万舍不得的人。统领众妖说得好听,做起来却不只是打打杀杀那么简单,他焱无上除了迎战高手之外,对其他不感兴趣,要是整天被那些蠢妖部下缠着请示如何鸡毛蒜皮的小事他会疯掉的,还在这一切都有裳璎珞来处理。要说威望,搞不好他裳璎珞才是那群蠢妖内心的救世主吧。

“哼!不管怎样,一旦封印突破,他再也不能对本爷放肆无礼了!”焱无上一屁股坐在倒塌的王座靠背上,气呼呼地不由吼出了声。

与此同时,本来负责打算大殿的小妖看到焱无上怒不可遏的样子,不敢擅闯,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然后又慌慌张张地跑去跟其他妖说:“圣婴主气大了!圣婴主气大了!”他的言论一传开,众妖就纷纷围住他问长问短。

“我看见圣婴主现在长成少年模样了!气呼呼的样子比以前还可怕。”
“圣婴主好像一天到晚都在生妖天师的气。”
“是啊是啊,但是圣婴主好像从来没骂过妖天师呢!”
“妖天师可好了,想骂也挑不出毛病吧。”
“是啊,妖天师可不简单,能伺候圣婴主。现在长成少年,他应该轻松不少吧,不用把屎把尿了。”
“……”

突然众妖沉默了,因为他们看到裳璎珞不知何时就已经站在一旁默默听他们论长道短,往常淡然自在的表情此刻看起来却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阿爸咧~救命啊~~”其中一妖突然带头,大伙便抱头鼠窜大呼小叫地四散逃走了。

第三章

自黑狱与暗界派使者来送挑战信后的第七日,妖界三王依约来到辟云峡进行争霸的较量。焱无上虽尚未长成形,却对妖界的一切有所洞明,素知黑狱与暗界的细末,此次与两路之主的初会,早就让好战的他热血沸腾了。无始暗界之尊封世末最先抵达,金发碧甲,一派桀骜不羁。

哟~这颗绿葡萄是金毛的,焱无上一边居高临下地降临,一边想起他家妖天师那一头如瀑如浪的银发,嘴角不由上扬了几分。而紧随他之后来到的是黑狱之首狱天玄皇,一身戎装,气宇轩昂。焱无上饶有兴趣地瞟了几眼他那像一对招风耳的头盔。

“来吧!”三王心照不宣,初依照面便不废言,举招来攻。三人你来我往,无差别对招,一眨眼就缠斗在了一起,招式瞬息万变,常常出招未老就变招攻取另一人。一个以快打快,一个以慢打快,一个大开大合,一个攻守缜密,三王都打得全神贯注,不容一丝失神。

这边斗得是酣畅淋漓,三路守在外围的人马却是坐立不安。裳璎珞默默地立着,下意识转数着手腕上的璎珞佛珠,气息的循环昭示了光阴的流逝,即使在这暗无天日的妖界,他也能精确计算出已经过了三轮日月的更替。

“已经三天了,怎么还没打完?”妖刹刹急得满头大汗,又转到裳璎珞跟前,重复那句他也不知道问了几遍的问题,“妖天师,你说圣婴主他会不会有事啊?”自从焱无上统领怪乐地一来,众妖终于摆脱了黑狱与暗界的欺凌骚扰得到了休养和安乐。他们倒不是十分期望圣婴主能一统妖界,只求他能安好,能长长久久庇佑怪乐地。

“不会有事的。”虽然回答还是一样,不增一言不减一字,但裳璎珞笃定的神情再度安抚了妖刹刹的焦虑心绪,他挠着脑门子兀自退下了。其实裳璎珞内心也渐渐不在淡定,他不由得闭了眼,在心中默默念诵佛经,藉此平心静气。

不知道是否是在妖界呆得久了,浓烈的妖氛时刻侵扰着他的清明,先前游历探查妖界还毫无迹象,自从出任妖相一职一来,妖界的大小事物都要劳心劳神处理,要潜移默化督导那些蒙昧未开化的妖行善积德,还要掩饰自己的真实身份,已经许久连片刻的静心禅定都无法实行了。

焱无上的实力非同凡响,本不用多虑,只是他形体未成,功体受限,虽不落下风,但也不能胜出。然他偏偏好战争强,素闻黑狱与暗界之主都是心狠手辣的角色,非易与之辈,万一有个不测,怪乐地失了圣婴主,众妖要再度受苦不说,等到妖界大一统,进军人间苦境之时,更是苍生之祸始。

裳璎珞越想越失了方寸,焦急之色渐渐外显,“焱无上……唉~”手中的璎珞渐渐被抓紧,捂热的手温透过圆润的珠玉点点散播在空中,是淡淡焦灼的牵挂。

“等着,好好看本爷如何一统妖界吧!”那个俊朗的少年,面带一抹不可一世的笑意,将凤影突往肩头一搭,霸气地一个转身踏空而去。裳璎珞来不及叮嘱一句,只能望着远去的那一抹红黄相间的身影,喜庆得像春节的鞭炮。

小鞭炮,你要平安啊!裳璎珞从回忆的思绪中清醒过来,又不由得捏了捏手中的珠玉,好似这样就等于拽住了焱无上叮咛了一番似的。触手的温润,不由得又让他回想起焱无上还是襁褓之婴时的日子。柔软细嫩的小脸圆鼓鼓的,无时无刻不大放厥词的神态,让人有些哭笑不得。

正当他在胡思乱想游走太虚之际,一阵剧烈的地动山摇唤醒了他,结束了!这种程度的冲击令他瞬间心头一紧。你还好吗?迎着如刀似刃的风浪尘暴,裳璎珞穿过一片被波及的连滚带爬的众妖往决战地走去。

一步一步接近战圈,眼前的色彩越发的腥红了,血的味道冲鼻而来。眼前一片血雾迷茫,几乎要伸手不见五指。“焱无上!焱无上!焱无上……”裳璎珞无法再进,只好一声声的呼唤,一声比一声心焦,难道是被打飞到了远方?得让妖刹刹他们速速寻回,要是给别路妖兵遇上了就糟了。

裳璎珞打定主意,正要离去下达命令时,突然一只手抓住了他。“不准叫本爷的大名,要叫圣婴主,知道吗!”“焱无上!”裳璎珞惊喜地转过身,一个瘦小的身躯一头栽进了他怀中。“你从来都无视本爷啊!真可恶!总有一天本爷要好好教……”焱无上下巴搭在他的肩头上虚弱得话没说完就不省人事了。哈,竟然还有能力凶人。裳璎珞心头顿宽,就势将他扛在肩头上,领着众妖回烈云洞府去。

三王之争的结果是三败俱伤,这次的对战宣告了彼此首领的实力,互相震慑之下,百妖路中三路妖又归于和平共处期。实际上,三王各自都受伤深重,都被部下送至密境养伤,对外却秘而不宣,以防被乘虚而入。

“伤得真是惨状万分啊~”裳璎珞看着躺在床榻之上一丝不挂的焱无上,连连苦叹道。内伤倒是无甚大碍,难缠的是这些兵器的伤口,虽不致命,却深可见骨,最麻烦的是无法愈合,血流不止。

“这些药膏应该能够止血。”妖刹刹端了一大盘黑绿黑绿的粘稠物走了进来,他看了一眼躺在血染床榻的焱无上,不由得对那体无完肤的伤势乍了乍舌,“天师,这药膏平时只需三个时辰一换,圣婴主伤成这样,恐怕不用三个时辰这药效就耗尽了,如果药膏色淡了,就需要重新上。呃,我再去准备更多的备候着。”

“这药膏……”裳璎珞接过那碟粘稠物,顿时一股异味扑面而来,不香不臭,那味道说不上令人喜欢或者厌恶,只闻得人一阵一阵的迷眩。他记得妖界贫瘠,除了各种奇石怪玉外,植被是罕有之物,药草更是绝无仅有了。

“这是我们怪乐地特有的几种矿石土混合百妖之血研磨而成,能医任何妖器所致的伤口,因我们这独有而得名怪乐膏。”妖刹刹见裳璎珞紧锁眉头,疑虑地看着那碟药膏,便解释道,“这药膏还有舒缓疼痛的特性,光是闻那味道就能一夜好眠,可能你第一次闻有些不习惯,感到有些恶心晕眩。久了就习惯了,就会觉得此药奇香。”

裳璎珞一边试着给焱无上抹药一边道:“这味道确实奇异,先不说那几种特有矿石土是否稀有,但是这百妖之血的调研,亦可见此药的珍稀了。你准备起来应该很吃力吧?”“我妖刹刹保证绝对会在这碟用完之前搞到更多的怪乐膏。圣婴主只有一个,绝不能有失。”说罢,妖刹刹退下忙碌去了。

药膏果然神奇,所抹之处,血很快缓住了流势。裳璎珞先给伤得最深血流最多的伤口先敷上厚厚的一层之血,剩下的伤口只能用余下金贵的小半碟药膏薄薄涂上一层。药膏涂完后,裳璎珞也只能干坐在床边等下一碟的药膏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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