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离婆离婆,悉难帝。出自《七佛灭罪真言》,意为:悲心至切,尸弃佛。尸弃佛为庄严劫,第九百九十九尊。偈曰:“起诸善法本是幻,造诸恶业亦是幻。身如聚沫心如风,幻出无根无实性。”

一、

云峰缥缈,山势连绵,冷风中,一个傲世身影悄然降临,伫立石巅,睥睨足下踩踏的娇娆河山。雄心被满目的壮丽熏托,筹谋已久的霸业即将功成,只待最后的收手。

“双掌虽空,世界在吾手上,身虽不动,天地因吾战栗。”

霸者伸出手去,凌空盈握眼前万物。天下便像被他之手紧箍住,缩成双掌之中的一轮圆。即将收获的果实固然令人陶醉,但追逐的过程更让人兴奋。霸者缓缓移动手中的圆,像一个掌控万物的神一般无聊地观照世间。

突然,远峰下出现在圆中的一个人,使游移的手停住了戏弄。“令吾厌恶的佛者,嗯~”霸者收回手。无所事事的他终于寻到了一个小小的乐子。看那佛光宏大,佛血的气味一定美味得令人颤栗。

一时间,人去山空,独留回风兀自呜咽,清云悠悠,写就无人能读懂的因缘轮转。

山麓处,万头攒动,水泄不通,却又寂寂无声,只闻得人海所簇正中有一人侃侃而论。梵音朗朗,清越涤心。浩瀚的佛光照耀着讲经之人,依稀可辨昊光中那张宝相庄严的佛相。

“增加悲心,具悲心者,得清净戒不变。离垢佛、拘留孙佛,令众生珍惜悲心不退转。具足严净,而得吉祥。”

佛者妙法传心,信善众时有叩首赞颂佛号:“阿弥陀佛,谨记天之佛教诲。”

来至近处的霸者闻声停住了开杀的步伐。“哈,天之佛?吾天之厉倒要一观你有何能耐,与吾同名为天。”于是,天之厉收敛了声息,匿在近前一处山峰上关注。

光照下的天之佛,明艳不可方物,世人所见的出尘梵相,到了天之厉眼中,更是风情万千,不由得使他心神迷荡。那一张脸,生得润如皓玉艳若烟昙,雪眉斜飞,眸带婆娑,顾盼生姿,尽纳有情众生之美。

世间得道高僧,天之厉阅见无数,亦屠戮不少,有法相庄严者,有清相圣洁者,都是一张张叫人记不住的冲淡样貌,眼前这位天之佛倒是比他们多了些许莫名让人动心之处。天之厉凝视着那人,直至讲经散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你可曾听闻一个叫天佛原乡的所在?”遇见部下山之厉魑岳来回禀时,天之厉在正事之后,忍不住发此一问。

“天佛原乡?嗯,传说是众生修佛意念所造的佛修圣地。天之厉因何相询?”魑岳不由得蹙眉道:“莫非天佛原乡入世了?那些秃驴若得知我们在世间的暗中操控,必定不会袖手旁观。厉族霸业功成在即,不容出现此等隐忧。”

“天佛原乡的最高代表可是天之佛?”天之厉对魑岳的反问视若无睹,又问。

“应该是。此组织甚少在尘寰中走动,一直神秘莫测,只在修佛者中口耳相传,内部详情不得而知也。”魑岳回答完有些奇怪地盯着天之厉看,急切知道他询问的原因。

“毋须烦忧。吾只是偶然从丧命吾手的僧者口中听闻了此名,故而有此一问。”天之厉从若有所思中回过神来宽慰同袍。

“原来如此。倘若遇到佛乡之人,必须除之而后快。否则厉族暴露,被世人所知,被以铲妖除魔自居的佛门盯上,我们的霸业就要被耽误了。”

“吾明瞭,无须在此事上多费口舌。”天之厉虽是这样应对部下,但次日,他依旧前去邻近山峰,静观天之佛的讲经盛会,一场终了才回。

泽之厉贪秽与水之厉咎殃已在异诞之脉正殿中候他多时。“有事吗?”天之厉负手而立,不疾不徐地问。两位部下便一一复命,看来霸业扩张进展顺利,武林中尚未有人察觉厉族的存在,而厉族已经凭借着披皮模仿的天赋,渗入世间各处,只用一声令下,厉族可以突然扼断众生的命脉。

“甚好,一切仍按原计划进行。”天之厉正要下去休息,就听见咎殃在身后对贪秽说:“嗯~疑问,天之厉何以一脸春思。”

“咳。咎殃,你的声大了。”天之厉止步转身,咎殃连忙跳着躲到贪秽身后去, “咎殃,纵然你心中有情也不可视同别人亦怀春。”

“哦~~~此言甚有禅味。”咎殃探出头来,顽劣地朝他眨眨眼。

“哈。在吾看来,天之厉倒是身上隐约带着令人讨厌的佛气。莫非近来江湖上天之佛游走弘法,天之厉前往关注了?”贪秽被夹在两人之间,见怪不怪地转而言他,圆场得了无痕迹。

“哈,贪秽果然犀利。此事尚未危及吾等谋划,故而暂且按兵不动,以免作不必要的打草惊蛇。天之佛由吾亲自监控。”天之厉此言非虚,因为他第三日又去观天之佛讲经了。

就如同这片让他汲汲营营要收纳囊中的江山一般,山峰下讲经之人亦有着让天之厉看不够的风情,一低首一扬眉,闭目启唇,旖旎得让人目接不暇。天之佛讲的话他一字都未听入心,只听得一声声的清澈,无波无澜。想要掀搅波澜的欲望,渐渐攀上心头,凶猛得犹如那些每场讲经都蜂拥而至的人潮。

但,天之厉还是忍耐了下来,为了不平添波折,只待霸业完成,届时,这个满口苍生大爱的天之佛势必会与他一战。他相信这便是以天为名的宿命,一想到面对那张容颜横眉怒目的将来,他便会激动不已。等待吧,等待中成熟的果实,总是有着别样的滋味,令人愉悦万分。

然而,一场意外波折,摧毁了天之厉的耐心。第四日,正当天之佛讲到返璞归真,一切奇技淫巧皆属迷误,让人忘却本初之时,听众中有人不服,与他争辩,其言灼灼,令其他信善多有动摇。天之佛望见此情状,不由怒意盎然,愠视扰场之人。

殊不知他这一眼的嗔然,却点化了天之厉心中数日的不解。是那过度的执著使他之色相蕴了一点隐约的罪孽,故而才能让见者动心,让三千妩媚尽现于身。这一眼,让远在山峰之上的天之厉看得怦然心动。

如此情态才与他最相宜,倔强的高岭之花沾染了罪恶的淤泥,半洁半秽之间,才能让众生沉沦不已。等天之厉从情思荡漾中回过神来时,他已然步下山巅,已然被天之佛看入了眼。

二、
楼至韦驮没料到第四日的讲经会波澜骤生。先是被路过的两名匠人搅扰,狡辩数言终于自行离去了。但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又来一魔头,沉稳霸气,势不可当,一步一地尸骸,所过之处,众颅滚地,血流成河。

楼至韦驮因震惊而一时愣在了当场。修行多年,天佛封名至今,虽久闻邪魔猖狂,但终未遭逢敢在佛前如斯肆恶之辈。他怒瞪来者,手握成拳。来者嘴角上扬,一张轮廓分明的脸庞上,流露出几分睥睨与戏谑。腥风狂乱,好似他不羁的扬发,尸横遍野,宛如他驾临的步辇。

“何方恶孽,竟敢在吾眼前行凶!”天之厉走到离楼至韦驮十步开外时,那满含玩亵意味的目光使他回过神来,便是不由分说,怒喝一声,飞拳相迎。

“你该称吾为天。”天之厉不疾不徐,好整以暇地接住来拳,内力一震,将他震出数步开外。“狂妄!”甫一肢接,楼至韦驮就感受到对手根基不凡,于是手捻法指,佛光狂放,出招更厉。

谁料来者也非泛泛之辈,随着他的功力提升,亦回以内力更浑厚的应对。一招一式,一来一往,佛高一尺,邪高一丈。楼至韦驮战得暗暗吃惊,对方根基深不见底,最不能容忍的是两人已战得山崩地裂、天地变色,对方却面露闲惬之态,近身搏斗之间,似有似无的摸触十分扰乱心神。

果然如眼见般凝脂滑腻,手指趁隙掠过楼至韦驮下巴时,指尖的触感让天之厉玩味不已。雪发丝丝,捉摸之际,触感轻柔而缥缈。缠身短打时,楼至韦驮飞扬的发丝有几根在他唇边打滑而过,他便咋着嘴,依约尝到了一点似有还无的醇美。

天之厉很想摩挲一回楼至韦驮发鬓金光璀璨的舍利,可惜总在咫尺之间被对方身形瞬移躲过去了。他便只好满足于对方袈裟窸窣作响声,与拳腿的狠辣劲。“你可知晓,现在的你美艳得令人炫目。”伸手包住迎面的拳头,天之厉握着满手的刚硬与滑柔,凝视着盛怒的楼至韦驮。那张眉目如画的脸正因怒意而如花王狂绽,蓬勃凌厉又艳丽无双。正是这金刚相让他为之痴狂,为之倾倒,不计后果地暴露自身存在,也要赏尽这般风华绝代。

久攻不下,又受亵弄,楼至韦驮怒不可挡,降魔法指频捏,极招上手,便是禅定九天之招,“遍净昙华释大千!”满身修为因斩恶心切暴然释出,佛气顿时充塞寰宇,梵光耀然。天之厉也不得不为之动容,收敛神色,运极招以抗。

一时天地一声轰然,尘埃弥天,不辨前物。苍茫之中,天之厉狂然笑道:“你之武功亦同样让吾惊艳,可堪与吾匹敌。哈哈哈哈哈~愚佛,今日吾已兴尽,不日再会。哈哈哈哈~”

“休走!”楼至韦驮急追入烟尘中,却只听得笑声已远,失去了对方行踪方向。“可恶!究竟是何恶孽?!”寻思之间,他只能忿然离去。

“可能是附近一带作恶的魔族高手。”无迹方丈是楼至韦驮此处挂单落脚寺院的主持。他听闻次乱,便道。

“嗯~吾初到此地便闻得附近有魔族盘踞,时有扰民,尚未着手处理。不想此等宵小竟敢乱吾讲经法场,真是恶性难泯灭,容不得!”楼至韦驮依旧愤懑难平。

“至佛既光临此间,老衲早有请佛伏魔之意。只是先前未言说此事,只因见至佛弘法心切,故而延待法事完毕,再向至佛呈说。不曾想,那些魔物竟然猖狂如斯,事到如今,当为首要之务。”

“然也。烦请无迹方丈细说魔族情况,吾好与你拟定诛魔计策。”楼至韦驮终于定下心来,在蒲团上盘腿落座。

“传言魔族人口甚密,想要一网打尽,倾本寺之力加上至佛之助亦不能竟功。吾有同修无天师太,在邻郡大庙当主持,手下亦不乏能者,不如发信邀她率她之一门前来相助,也可减少大战中我方损失,多杀众魔。”

“也好。无迹方丈且去发信速召无天师太共议诛魔大计。”楼至韦驮闭上眼去禅定,而无迹方丈也应诺合十退出。

半炷香未到,无迹方丈去而复返,在楼至韦驮的禅房内燃起梵香。“嗯?方丈已将信发与无天师太了?何故忽于吾房中添置梵香?”楼至韦驮合着眼问。

“啊,尚未发信。只是想起至佛光临敝寺多日,老衲却因事多糊涂,忘了在至佛房中点香,今见至佛心烦意乱,风尘满身,才忆起寺内珍藏了此等静心香,故而又来打扰。”无迹方丈注视着禅坐的楼至韦驮,眼眸深处隐约闪烁着贪婪。

可惜楼至韦驮闭了眼,察觉不出任何异样,只是淡然道:“多谢。有劳方丈费心了。”

“那就请至佛好生享用此香吧。”无迹方丈谦恭地在此双掌合十告退,背对时不经意地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无迹方丈回到自己的禅房,苍老的面容陡然现出雄霸凌厉之态,他在书案前坐下,眼角瞥见案边残留的一抹血迹,便漫不经心地抹去,又拿起书写了一半的信看,“嗯,无天师太……除魔大计?哈……”

次日早课时,无迹方丈前来问安:“至佛,昨夜焚香感觉如何?”

“静心澄明,一夜好眠。”楼至韦驮如实以答。

“那便好。至佛在时,老衲便为至佛夜夜点香。”楼至韦驮全无戒心,满口言谢,随即又与对方商讨起除魔大计。无迹方丈则推说:“昨夜信已写就,今早已派人送去,来回需要等上数天,这段时日,老衲会派门下弟子多方收集魔族情报,请至佛宽心以待。”

于是一连数日,楼至韦驮在寺中禅修说法,夜夜熏香,功体安泰,心情宁和,未觉有异,丝毫未曾察觉自己禅房外,夜半三更便会有一双眼眸在隔窗窥视。就连无迹方丈平日里过分的瞩目,他也只当是对方向佛心切,加之年迈,故而时有失态出神,而未加以留心。

前去送信回归的弟子前来复命时,无迹方丈正在禅房中浇花。等他独自一人时,便眼放异彩,轻抚花枝笑道:“饱含罪孽的花期将至,那份绽放的美丽真令人期待得难耐啊~”

三、
夜,清寒彻骨,月华如水,遍洒一地皎洁。楼至韦驮独坐禅房中,身后悬挂着天舞宝轮图,身前摆着睡莲数株,手边是念珠绕木鱼,身旁的檀香袅袅无声。满屋祥和宁肃,无一丝邪孽滋生的迹象。然而,因缘注定,这一夜,却是花落蒙尘的一夜。

“至佛,无天师太已到。”无迹方丈在门外叩道。

“有请。”一声应完,却是在半刻后,才有人推门而入。楼至韦驮有些奇怪地睁眼看向来人。眼前的师太,眉间似蹙似怨,隐约含情,明艳照人。“嗯?”他见此法相心下顿生疑窦。“怎么只有师太一人,无迹方丈何在?”

“佛友他去准备茶水,随后便至。”无天师太捻指掩唇笑道,指甲殷红地滑过朱唇,挑逗之意跃然。

“那就等吧。”楼至韦驮合上眼别过头去视而不见,暗自怪无迹方丈先前言夸这位师太如何了得,却原是如此不堪。

“耶~夜深更长,一时苦等最是寂寞,久闻至佛法号,今日得拜识尊颜,却不得入佛眼,真是唏嘘。”无天师太说着,竟步上前来,上手轻触佛身,指端撩拨,引得对方浑身一颤。

“嗯!你!”楼至韦驮立时双目圆瞪,喝道:“虽有一身佛修盈体,其行妖邪轻浮,孽心昭然,绝非日前方丈提及的那位师太。”言未罢,一掌已拍出,登时血花飞溅,一张人身皮飘然零落。

“是你!”楼至韦驮看着皮肉散落后立在原地的天之厉,大惊失色。“你杀了无天师太?!”

“唉~真是粗暴。只是隔衣摸了你一下,你就痛下杀手。难得此尼生得俏丽,吾正欲藉此化身玩一回色诱至佛,你却远比吾料想来得罪孽深重。”天之厉十分遗憾地看着一地的血肉模糊,扬起一丝意犹未尽的邪笑。

“邪魔妖孽也妄说佛!”楼至韦驮见昔日之恶送上门来,便暗自凝功,欲除而后快。怎料内力竟是石沉大海,怎么也提运不得。

“那敢问至佛,色欲与杀生,哪个罪重?”

“佛门之内杀生业最重。”

“所以,为了不破色戒的你,不惜犯下更深的罪孽。哈。”天之厉好整以暇地在他对面落座,了无牵挂地与敌对谈。

“吾之法门斩邪佞于幽微,你以世情诬吾,无知得可笑了。”楼至韦驮深知眼前之人不容小觑,此刻竟难以运功相抗,言语之间,神色渐渐难以掩饰不安。

天之厉兴致盎然地细察着他脸上隐约的变化,笑道:“哦?总而言之,你之至洁不容有损,为持戒亦可舍命。”

“哼。”楼至韦驮傲然冷哼,光洁之辉在他面容上闪耀,照得天之厉兽性难抑制。

“即使如此,吾天之厉就越想玷污你那高不可攀的至纯至洁。”行迅于言,天之厉突然身形陡转,闪到楼至韦驮跟前封住了他几处穴道。

“你!”楼至韦驮顿觉体乏力衰,莫说运功冲破穴道,就是自我了断的力气也尽失。“怎会如此?!”

“何必讶异呢,夜夜的静心香你真受用,不是吗?”天之厉轻笑着,将人抱上了床榻。

“你!你是无迹方丈?你是何时杀人取代的?”楼至韦驮此时还在惊讶于厉之能为,丝毫没有料想接下来会有他难以承受的玷辱之刑。

“真是叫人兴奋莫名的愚佛啊,你现在还有闲暇关心他人死活吗?”天之厉危险地眯起双眼,居高临下逼视着平躺着的楼至韦驮,心跳狂乱。忍耐至今,好不容易等到大快朵颐之际,却一时间不知从何下手。

“你想怎样?”天之厉霸道又肆意的目光,终于令楼至韦驮感受到危险临近,他十分不想直面对方眼底熊熊如烈焰的情欲。如此荒唐之事前所未闻,佛者要是落入邪魔之手,必是严刑拷打极尽辱没迫害致死。

“吾只是想一观罪孽之花怒放的情致。”天之厉伸手轻抚起楼至韦驮的脸廓,轻点他的朱砂,顺着他的眉峰游走,又逐个摩挲他鬓发上缠结的舍利,然后又沿着他的鼻梁下滑,按触那双丰润的唇。

这种触摸的感觉十分怪异,轻柔而饱含挑逗之意,楼至韦驮莫名感到酥痒难耐,竟是比春风拂面更加暧昧醺人。隐隐的欲动,在这般春风吹拂过后的心田深处萌发,惊得他心头一凛。自己修为精深,早就七情断绝,欲念怎会如此轻易滋长,定有蹊跷。

“你在那香中做了何种手脚?”他心念所至,便出声询问,静静躺着,面色平淡,竭力保持心入虚无化境之状。

天之厉正觉得他不避不闪,状若磐石而有些失味,闻言便欣然道:“想来你开始体悟到此香功效了。吾知你禅定之能,寻常助兴之药对你无用,故而将珍藏已久的奇世罕香——社伽达磨,供奉佛前。”袈裟随着低沉磁性的言语被轻轻解开,缓缓剥落,垂摊在榻边。

“社伽达磨?!”楼至韦驮不由得一颤,下意识伸手去抓徐徐滑落至床下的袈裟,却被天之厉拨开手去。天之厉只那么轻描淡写地一拨,他却是如螳臂当车一般,软弱无力,不堪一击。

“如何?开始慌了吗?”天之厉低低的言语如一声声九天之雷在楼至韦驮心底炸响。社伽达磨,顾名思义,众生法,世间万物生生不息,皆由情欲所延化,无情无欲,法亦空也。传闻有僧为历练魔考,集世间逸散情欲之念凝练成香,闻香则众情漫心,修为无可助益,唯有心念能抗,秉持空明则不失,一时堪不破便是沉沦难返。

此香自诞世一来,能闻而不失者寥寥无几,成为佛门究极考验,就连一向以戒持自傲的楼至韦驮也不敢贸然轻试。仓促之间,面临这等考验,他确实阵脚已乱,更何况眼下非是闻香而在意念中沉沦,自己正置身魔爪之中。

又一件衣物被剥落,楼至韦驮想要挣脱继续宽衣解带的手,却被轻而易举地压制了下来。力道虽失,但准头与速度还在,搅扰了天之厉一层一层剥开花苞以赏花蕊的兴致勃勃,对方干脆停止了优雅而迟缓地侵犯,一手抓住他顽抗的手,塞到口中吮吸,一手狠厉地撕扯起来。

“住手!”楼至韦驮惊慌失措地呼出声来,既不能遮掩裸露的躯体,也不能抽回自己的手。

四、
“小声些,吾只杀了无迹方丈和无天师太,寺里尚有其他僧众,你是要引他们来救你呢?还是想展示一下你此时令众生沉沦的光景?”天之厉捉握住他的双手,放在嘴边一指一指地舔吮,目光灼灼,欲光焚天,随是不用指尖碰触,他却觉得已被亵渎,无声无形无触的亵弄随着视线的倾洒而欲火漫延,体无完肤。

看着半身赤裸的楼至韦驮随着自己每一下舔吮而震颤,天之厉简直要压不住自己的狂欲。他轻咬着楼至韦驮的纤指,开始用指尖勾画那裸露在外的肌肤,光洁的臂膀,紧实的胸膛,肌肉的线条优美得令人赞叹。“只是这样就让你荡漾了吗?”他含着对方的手指,含糊不清地笑道,指尖在一颗红润如朱砂、精纯如舍利的突起上不轻不重地捻了一下。

楼至韦驮便像触电般弹动了一下,随即便咬紧牙关,趁着天之厉看得心神恍惚,奋力抽回了手,紧紧抓住床沿。“放轻松,你越紧绷就越是敏感。”对方并未再去擒抓他的手,而是俯下身来,近在咫尺地呵呼热气言道。离得是那样的近,他闻到天之厉浑厚的男性味道,有着野兽一般的气息。

“哼!”楼至韦驮轻哼一声,别过脸去。他的侧颜也美得令人心狂。天之厉就势低头吻舔起来,粗糙的舌荅掠过吹弹可破的脸颊,厉族特有的雄浑体味充斥了他满口满鼻。“放肆!”他倍感恶心,抓狂地挣扎起来,拳打脚踢,慌乱中章法尽失,对方却是不痛不痒,不为所动地遍吻他的五官。

“住手!”楼至韦驮恼羞成怒,厉喝不已,挣扎得疯狂,激愤之中竟然聚得一丝功力爆冲,一时持天环簪四散如花落,长发如雪纷飞,一抹朱红飞溅唇边。原本被撕得七零八落纠缠在身上的衣物也随之震散开去,落得一身赤条条。天之厉的衣服也被震碎了数片。

“不必心急。”天之厉玩味地欣赏着如花凌乱的楼至韦驮,扳过他的脸来,用舌尖舔去他嘴角上的血迹。他正欲挣扎之时,禅房外脚步声响动,停顿了两人举动。

“至佛,吾等在外听得房中响动,不知发生何事?”

天之厉笑意盎然地看着楼至韦驮并不作声。楼至韦驮知道让对方进来也是受死,更不想自己这般模样给第三者撞见,便竭力平复语调回道:“无事,不必挂心,都下去休息吧。”在他回话时,天之厉毫不客气地低头去咬吮他胸膛上的突起,惊得他死咬嘴唇,将惊呼硬生生化作一声沉重的呼吸。

于是房外的打更僧走了,脚步越去越远,而天之厉在他身上的放肆也越来越盛,舔咬吮吻,好似一头饿得饥肠辘辘的野兽撕咬着爪中肥美的肉,恨不能生吞活剥。

“嗯……嗯……嗯……”楼至韦驮被压在身下,动弹不得,双手胡乱抓着物件,就捏得紧紧的,想藉此抵抗着什么。天之厉在他身体上的残暴并非他最难耐的,使他惊慌失措、奋力相抵抗的是自己在体内漫延的情欲。天之厉对他每一下的触碰都让他颤栗不已,陌生的愉悦感在痛痒难当之间游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分明。

“不要,住手,住手!”楼至韦驮放低声音喃喃道,换来的却是天之厉扯下自己衣服与他贴身相拥。

“这只是令人兴奋的挑逗。楼至韦驮,至洁的天之佛,你这么快就不堪了吗?”天之厉扳开他修长的双腿,抬起丰盈的臀部,便领略到了楼至韦驮两股之间从未宣之于人的羞密处。闭锁的花蕾,娇嫩红润,层层叠叠紧缩成团。

一指直戳花心而入,突然硬闯的不速之客,令这个世外桃源震颤不已,宫壁抽动着收得更紧,企图顽抗。“真是矜持,你的私密处与你如出一辙,高傲倔强,却又引人入胜。”天之厉曲跪在床上,壮实的大腿夹住楼至韦驮的腰肢,一手抵开他的腿,让他不能有一丝动弹,就这么被架着同时暴露前羞与后庭。

粗壮的手指探引如蚯,蠕动着,旋转着,勾顶着,胀裂的痛楚一旦适应,便又觉得那根手指像欲望之蛆爬在心田上,反反复复的钻进钻出,疏松出一片空虚与渴求的萌芽。一根,两根,三根……楼至韦驮已然分不清身下是几指入体,只感到心头的爱欲已经生根发芽,转眼就长成了参天大树,枝繁叶茂,伸展至四体百骸中去。

“嗯……嗯……嗯……”楼至韦驮坚持着不做声,压抑的喘息闷哼,随着天之厉的把弄而起伏,颤抖的身体使得他满脸的细汗时不时滚落。身前的凡根渐渐茁壮了,挺立在两人眼前,十分扎眼。他连忙闭上眼去,不去看这罪孽横生的情景。

但楼至韦驮闭了眼,浑身的感觉却更加敏锐起来。入体的数根手指无法更加深入,深邃的渴求开始让他不自觉的躁动起来,越来越频繁的身体震颤让天之厉领会了他的渴望。

“已经强壮如斯了。”只听见天之厉轻柔一语,一只手盈握住他的渴望,紧逼的快意使他惊开了双眼。

“住、住手!”楼至韦驮羞愤地怒道。而天之厉仍是兀自套弄,戏谑地回道:“爱不释手,如何停得住。”

“恶孽!”他咬牙切齿地咒骂,难掩旖旎地喘息。天之厉邪邪一笑,眼神一凛,伸手抬起他的下巴,望着他秋水迷蒙的双眸道:“那就完纳吾之罪孽吧。”

裂体之痛随着天之厉的长驱直入蹿升,如一戟贯体,一口气极怒极羞极的血喷洒出口,“啊~”一声压抑的长叹,佛力再度冲体而出,扬起一头华发,如烟昙吐蕊,狂华怒放,一眼便叫天之厉见得世间三千风情。

这就是自己期待已久的罪花绽放吗?天之厉一边抽动着入体的炙热,一边眼神成狂地凝视着眼前美景。没错,这就是他想要的。那张绝美的容颜随着他的一举一动而蹙眉闭目,随着他的一进一退而朱唇微启,随着他的一抽一插而呢喃不已。洁净优美的胴体为他而辗转颤抖,饱含孽欲的汗珠为他淌落,至高无上的天之佛为他而蒙尘。

“真是赏心悦目的一刻。楼至韦驮,你为何不睁开眼一观呢?”天之厉骑在楼至韦驮身上,韵动有律地起伏着,一边时不时爱抚他紧闭的双眼,颤抖不已的胸膛,并在他平坦的小腹上一圈一圈地划着,好似在刻录着两人每一次深入的契合。

五、
“嗯……嗯……嗯……”楼至韦驮在震颤中渐渐将脸深埋入凌乱的发丝中,想逃避着对方至始至终炽热得可以灼烧灵魂的目光,被释放的双手无力地垂着,随着对方的每一次索要,而手指不可自己地微微曲张。

“真是倔强又娇羞的痴佛。”天之厉伸手拨开他遮脸的发丝,从他体内退了出来,抱起他的头颅亲吻汗湿的额头,“吾知道寺内有人在,你是死也不肯喊出声来的。那么……”话未说完,天之厉就披衣而去。

“住手!”领会他话意的楼至韦驮一声惊呼时,禅门已然被掩上了。“不可啊~”一时间,寺院血腥弥漫,他挣扎着起身下床,却是直挺挺地从床上跌落下来,就连爬行也十分吃力。他此刻的气力宛如初生之婴。

天之厉再度推开门时,禅房内一片凄迷状。楼至韦驮跌落在床下一摊零落散乱的衣服上,被月光倾洒一身的裸体,像披着一层朦胧的轻纱,因隐忍情欲而渗出的汗珠在密密地附在周身微微颤抖,折射出糜乱又清透的光泽,直教人想扑上去舔舐殆尽。那张高傲又圣洁的脸掩埋在发丝中,若隐若现着迷离的神色。喘息急促,却又显得软弱无力,像奄奄一息的伤患,连呼吸都要集中全部的气力。

“现在你可以肆无忌惮地放声呼喊了。”天之厉抱起楼至韦驮,将他放回床榻上,但只是让他半身伏卧了回去,双足却还是贴着床沿直立在地。天之厉褪去出门时胡乱披上的外袍,紧密地贴压着他,那股火热的坚挺在他股间来回地摩挲,却是三过空门而不入。

“差点忘了一样助兴之物。”天之厉咬啮着那颀长的脖颈,低沉的嗓音有着蛊惑人心的迷邪,一样暗红的不规则晶体被举到了楼至韦驮眼前,他只是睁开微醺的双眸依稀看了一眼,只是闷哼,竭力秉持着早已溃不成军的理智与清明。

“你不是想要消灭魔族吗?这便是吾屠戮万魔所凝聚的万魔晶。”天之厉说得有些自得,一边轻轻咬扯着楼至韦驮的耳廓,一边兀自感受了一下手中的万魔晶,冰冷彻骨的扎手。

“这是吾特意为你准备的礼物,好好感受一下吧。”言罢,天之厉顺手将万魔晶塞入楼至韦驮下体内,引得他剧烈地一抖,“不要!”一声惊呼,沾染了一丝哭腔,天之厉听得十分受用,肆虐之心更盛。

“不要吗?你看,你的身体如此迫切地将它吞咽到了深处,真是言不由衷啊~”魔晶入体,冰寒又锋锐,使得他花宫内壁一阵一阵无法自抑的紧收,却带着魔晶越收越深,一道腥热渗了出来,迅速地淹没被万魔晶划破的伤痕。

“吾达成你之心愿,送你大礼,你应礼尚往来,取悦于吾。”正当血迹从楼至韦驮股间溢出一丝之时,天之厉及时地用他的分身封堵住血流的出口。“啊~~~~~~~~~”撑胀的痛伴随着魔晶割划的锐痛迫使楼至韦驮凄厉地喊出了声。

“就是如此,呼喊吧,吼叫吧,闷不做声解救不了你的欲念。”天之厉满意地侧耳倾听,顶着万魔晶缓缓深入,在楼至韦驮就要适应痛楚时,便抓准时机变速抽动,引得他连声狂吟。或挺进或游退,天之厉坚硬如石的欲望在佛体中受着佛血的潮润,游刃有余地横行肆意。

楼至韦驮被压在床榻与天之厉之间动弹不得,虽然双足着地,却整个重心都被对方顶撑着,天之厉贴伏在他背上,周而复始的起伏,渐渐地痛苦被雀跃的欲望所压制,凡根的胀大使得身前摩擦的愉悦随着身体振动越发明晰起来。他伸出手去,想要护住,不使其再受外力引诱,却被对方捉个正着。

“不要,不要,不要……”身前的套弄合着身后的进退,一下一下,一波一波,回味绵长。“吾真欣赏你现在的神情,来吧,用你的挣扎换取吾之垂怜吧!”天之厉抬眼看着已然泪眼婆娑的楼至韦驮,低低笑着言语撩拨道:“你感受到吾之罪恶入体而愉悦痴狂了,是吗?”抽插中的言语好似涟漪顿生的色欲,只听得人心神一荡一荡的。“是吗?回答吾!快意吗?这是修戒不能带来的欢愉,是真正的极乐,你感受到了吗?”

最后的清明随着魔音邪语如雨后落花,溃散一地。楼至韦驮禁不住随着对方的起伏而摆动相迎。莫名的渴望,想要对方更加的深入,一遍又一遍的来犯,永远不要止歇。“啊~啊~~啊~~~~~” 已经听不见自己欲求不满的呻吟了,他只感到满世界的空虚难耐等待着填充。

“与吾一同放纵真欢畅,是吗?”楼至韦驮的叫声销魂蚀骨,听得天之厉浑身酥醉,他伸出一手去抠摸对方的唇,难以想象这张口里会发出这般靡靡之音,胜过无数魔声淫心。“啊~啊~啊~啊~……”楼至韦驮早已无力作答,急促的呻吟着,意似在招引更猛烈的暴风骤雨。被泯灭的理智只能化作两行清泪,却将他的美添了几分梨花带雨的凄清,好似罪花之露,清圣又淫糜。

“你是想要这样密不可分吗?”天之厉果然加快了来犯的节奏,顶撞深插如小鸡啄米,快、狠、准。“啊~啊~啊~啊~”高涨的快感使得楼至韦驮抓紧床单,欲死欲仙。“想要吗?想要就呼唤吾之名号吧,快,唤吾天之厉,吾将赐予你前所未有的欢愉。”

“啊,天、天之厉、啊~啊~啊~天之厉、天之厉、天之厉……”爱欲操控的楼至韦驮放下戒律,放下尊严,放下矜持,随着情致喃喃呼喊着天之厉的名号。耕耘已久,终于见罪孽之花成熟如斯,天之厉喜不自胜,一边继续着粗暴地侵犯,一边解开了对方的穴道,让他有逢迎的气力。

“来吧,攫取你的渴求,不用矜持。”天之厉翻身躺上床,让楼至韦驮坐在他进犯之器上。楼至韦驮蹙眉垂泪、舔唇咬牙的逢迎之态,让天之厉在他体内胀热至极限,好不容易才压抑住将要喷薄而出的热忱。

“嗯~啊~~嗯~~”恢复些许气力的楼至韦驮坐在天之厉下身上,兀自起落,与那擎天一柱纠缠,流血的后庭潮湿润泽,抽离之间,滋滑有声,在沉吟中隐约可闻。他已经浑然不察自己的不堪行径,主动而热切地让对方穿梭往来于体内……

六、
正处在观音坐莲情事中的楼至韦驮随着下体的吐纳,而感到一波又一波的欲涛来袭,极乐的潮水浸没全身,眼里口里心里身体里都溢满着欢爱的甘美,那欢愉的滋味夹杂着羞耻、怨愤与苦痛,百转千回,竟让他欲罢不能。

社伽达磨连夜来的熏染,使他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变得枯涸,只要一下轻触,就如遇春霖,狂喜难抑。情爱之处更是渴求贪婪得让尊严尽丧。

已陷痴狂的楼至韦驮不敢睁开眼来,只是放纵着自己堕落的举动,近乎自残般地让天之厉在他体内纵横撒野。堕落自愧的痛苦和高潮迭起的欢愉在他妩媚的脸上交替纷呈。滑落的泪晶莹剔透,是高涨欲滴的孽,是无法自拔的悔。

“睁眼一观吧,你在吾的罪孽滋润下是如此美丽。”天之厉好整以暇地躺着,一边对楼至韦驮予取予求,一边仰观他被操弄的情态,沉醉不已。此时的楼至韦驮好似根植在他欲根上的一朵怒放的烟昙,亭亭玉立,摇曳一室的销魂蚀骨,世间无人能抵挡得住这般心神涤荡。

“睁眼一观吧,你用身体铭记的吾……”天之厉用手拨弄楼至韦驮的玉茎,前后的刺激夹逼,使他痉挛连连,睁开了涣散的眼,却仍不敢看与自己交欢之人,而是对着榻前的墙壁发愣。

那里挂着天舞宝轮图,楼至韦驮只看得满眼法轮转动,天花乱坠,忽上忽下,极乐便在这起伏间游走,从后庭起步,漫及全身,最后直冲灵台,灵魂都要被顶出来似的。“吾要你看着吾!”天之厉坐起身抱紧他。

“啊~”那一下坐起,让两人的交合深入到极致,楼至韦驮只来得及呼出一声,便被堵上了嘴。舌头灵巧,纠缠交锋起来,远比身下的戳刺要来得更激烈,更暧昧。赤裸裸硬生生的欲与占有被湿热的吻所一点点软化。

楼至韦驮此刻感到已经被天之厉完完全全占据了,对方的气息将他湮没,他再也找不回自己,只能沦为对方的性奴欲臣。“你吾同名为天,亦如善恶两面,这世上没有人能比我更贴近你。完纳吾之罪业吧!”

“天之厉、啊~天之厉……”缠绵像岁月的飞逝,日升日落,周而复始,却渴求着这种枯燥单一的轮回无穷无尽。楼至韦驮感受着契合的律动,止不住的快意,罪孽全化作了意味暧昧的泪。

一夜的索求无度,两人不知几次喷薄盈泄。楼至韦驮只觉得他这一生的泪在这一夜流尽了,眼睛干涩红肿,嗓子也喊哑了,全身无力。当第一缕初阳照射到在他布满吻痕的躯体上时,他像一朵奄奄一息的白莲,一动不动地等待着最后的采摘和爱怜。

那汗湿的胴体光亮得要融入那片曙光一般。天之厉便再无保留,一阵风急雨密又恋恋不舍的亵弄之后,倾尽了他所有痴欲。殊不知,这一夜,万魔晶在佛血和厉精的滋养下,已然在佛体内蕴化,血脉丝连,只待契机成熟而脱体诞世。

当天之厉终于放开楼至韦驮时,一直因快意与欲火折磨而不能安睡的他,立即沉入睡眠的黑暗中,只记得天之厉还在意犹未尽地爱抚着他的大腿内侧。他很想在临睡之前闭合双腿,但终究拉扯不过睡意,就这么大刺刺地展示着自己的耻部入睡。

这一睡便是几个时辰,醒来时,楼至韦驮发现天之厉还在目光灼灼地玩赏着他的赤裸。他恼羞成怒之下运功举掌就打。所幸那一夜的销魂散尽了社伽达磨的药力,他又能凝功相抗了,虽然被折磨了一夜,但那场污辱的伤痛在生理上对一个练武之人只能算皮肉小伤,立即开战拼个生死,不在话下,更何况楼至韦驮正处盛怒之中,来势锐不可挡。

天之厉早有准备,闪避而去,临去前仍不忘留情:“你之睡颜亦是美不胜收。吾已将你之所有尽纳于心。好好珍惜你吾之间的欢好记忆,若想吾时,可用此物召唤吾。无论是相爱还是相杀,吾都会赶来赴约的。”言罢,他将一个信号瓶放在了地上,化光而去。

独自一人的楼至韦驮仍气得瑟瑟发抖,他在怒对方对自身的蹂躏,也在怨那一夜自身的堕落逢迎,更恨造化弄人,法身受损。眼前的禅房一片狼藉,无一处不残留着情色的余韵。也不知道社伽达磨是否散尽,此时他一想到那一夜的情形,身体的记忆就会被唤醒,莫名的欲望就会抬头。

“可恶!可恶啊~~~~”简单披了件袈裟在身的楼至韦驮哑着嗓子发出了一声怒吼。震得他雪发飞扬,屋顶尽掀,四壁倒坍,露出了禅房外,被天之厉顷刻屠杀精光的寺院。经过一天,仍是血腥味浓重。

“吾誓报此仇,诛杀天之厉!”楼至韦驮颤颤巍巍勉强穿戴好,一把火烧了整个寺院,想对着火焰合十念经超度亡魂时,想到自己甫纵欲破戒,又觉此时无颜可渡,便对着火中的寺庙跪拜叩首。“今日吾新成罪身,无颜超度,望众佛友宽恕。楼至韦驮必不让尔等轮回含恨。”

与此同时,天之厉心满意足地回到异诞之脉,其他众厉均在,他一到,便是元八厉聚齐之会,自然是商讨大业进展等要事。各自汇报完自己负责的部分,皆看向一直难掩喜不自禁情绪的天之厉。

“天之厉近来不常在异诞之脉坐镇,听闻是去关注入世的天佛原乡,不知有何收获?近日部下来报一向与厉族争霸的魔族忽遭屠戮,伤亡惨重,致使魔族元气大伤,部分溃散隐匿,部分归顺吾族,想来这也是天之厉这段时期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杰作吧?”雷之厉克灾孽主问出了众厉的疑问。

“然也。天佛原乡入世的只是极少一部分,主要为了弘法,尚不足为惧。吾此番屠戮万魔,便是为了进一步为厉族大业扫清障碍,万无一失。”天之厉欣欣然答道。

“如此说来,天之厉岂不是炼成了万魔晶这一至邪之宝?”一向机敏的贪秽立即问。

“然也。只是此物吾自有妙用。你若有心他用,吾只能向你说抱歉了。”天之厉一想到万魔晶留在了楼至韦驮体内当销魂夜信物时,终于止不住笑意盎然了。

“自有妙用?不会是送老相好当定情物了吧?”咎殃低声嘀咕,无意点破了真相,却被众厉怒目喝斥了一回。

七、
那夜之后,楼至韦驮销声匿迹,天之厉遍寻不得,心下郁结,却无人可以倾诉。他大概是隐退回天佛原乡去了,也不知何时佛乡入世,才能让厉族得门而入。不过,应该也快了,自古正邪不两立,厉族霸业成时,生灵涂炭,不信那些秃驴可以置身事外,不闻不问。

天之厉负手独立在异诞之脉大殿中,望着空荡荡的王座,脑海中又不由得显现出楼至韦驮裸袒在塌的模样,雪发凄迷凌乱,胸前两点朱红鲜亮诱人,满脸的旖旎让人回味悠长。终于将到厉族发难之日了,明日过后,世间皆在厉族掌控中。届时,他将用尸山血海逼出那位令人痴狂的尤物来。

天之厉正想得失神,一缕信光破空而出,轻轻盈盈地落入他掌中。“嗯?是召唤信号。”他读罢光中所携带的讯号,心头一凛,竟然是楼至韦驮深夜相约。相杀吗?嘴角扬起一抹自信的笑,数月之间他能将武功晋升到何种程度?又或者约了帮手,弄了阵法?哈,自身体制特殊,赴约不过是场消遣吧。

天之厉摸着下巴,禁不住浮想联翩,若在旁人众目睽睽下,展现他是自己性奴欲臣的真实,不知那张高傲的脸会羞愤成何种动人的模样?光是一点邪念,就让人痴狂不已。“哈,可惜,明日厉族发难,今夜势必不能尽兴了。”天之厉自嘲一声化光而去,并未留下任何音讯与其他元厉。

无尽天峰之上,楼至韦驮迎风独立,望着那片繁星闪耀的夜空,心思空明。花了数月时间汲汲营营,为诛杀天之厉而聚五始之气造剑,到如今已然成就了四剑,而太极剑迟迟无法取得,看来是机缘未到。但他等不到也不想等不能等了。

只有斩掉这罪恶之源,才能使他平心静气,不会在禅定时突然在眼前闪现那个人目光灼灼欲望深沉的脸庞。虽然身上交合的痕迹早已消失殆尽,但他却总无端在光洁的手腕上看见成片的吻红浮现,使他连自己水中的倒影都不敢观瞧,更不敢触碰自身。净身时沐浴水中的感觉也使他惊慌,那种被包裹被浸没的感觉再再勾起对那夜沉沦的追思。

楼至韦驮可以控制自己不想他,但却控制不住身体的记忆与渴望,他的每一寸肌肤都被烙下了那个男人的味道,怎么逃也逃不掉。必须杀了他,才能得解脱,看到他就等于见到自己的罪孽与破戒,只要知晓世上有天之厉存在,他楼至韦驮便恨而寝食难安。

正当楼至韦驮深缓的呼吸着,调试自己情绪归于平淡时,天之厉的气息渐渐在空气中浓烈起来。他来了!楼至韦驮不由得握紧拳头。

天之厉来到无尽天峰,还未步入,便见天峰之上被楼至韦驮设置了特殊的屏蔽结界,外人看不到内中的情形。嗯,不想被人看见你吾之相会吗?天之厉心头一动,心情极佳地步入了结界。

“楼至韦驮,你想吾了吗?”天之厉看着那道有些消瘦的背影,意味深长地笑问。“时时刻刻。”楼至韦驮转过身来,直视天之厉,一双美目秋波流转,水雾氤氲之间像是倾诉不尽的情思,与那一夜的眼眸别无二致,叫天之厉一望之下,心神恍惚。

“是吗?为何迟迟不召唤?”天之厉伸出手去摩挲那张清丽绝伦的脸,而楼至韦驮竟然无动于衷,静静地立在当场,任由他抚弄。“因为吾想将你抛之脑后,却一连数月都未能成功。”楼至韦驮恬淡地回答,除了纠结万千的隐痛外,天之厉感觉不到他深沉的杀意。

“所以你召吾今夜前来宽解你?”天之厉一把搂住楼至韦驮,将他抵在山岩上轻轻咬吻他的双唇,耳鬓厮磨地吐露着浑厚磁性的情语。而楼至韦驮竟不作一丝挣扎,既不殷勤热切地迎合回吻,也不无动于衷地任由摆布,而是若即若离忽冷忽热地与天之厉舌唇纠缠,

天之厉被他的虚与委蛇勾引得疯狂,欲火难耐,一时忘情,将他禁压住,用自己逐渐膨胀的渴望隔衣顶摩着他的下体。只听得唇舌咂然,衣衫窸窣,天之厉正要步上九霄情天,却突然被佛锁加身,愕然之际,一支剑已经透体而过。再抬眼,却是楼至韦驮冷冽如冰的眼神,恨意尽显。

“伏诛吧,恶孽!”楼至韦驮一声厉喝,雄浑一掌将天之厉拍离,手一挥,屏蔽结界收起,便有三名剑士跳入战圈,举剑来攻。天之厉口渐朱红,仓皇应对。虽然失了先机,重伤在身,但天之厉特殊的功体与非凡的根基仍使得对战四人难以奈何他。

“哈哈哈哈哈~这便是你对吾之回应吗?”天之厉虽落颓势,但王霸气度丝毫未损,他笑得张狂,语带不屑:“真是激烈得令吾玩味。”他举掌之间,风云变色,震绝尘寰,纵然楼至韦驮与其他三名剑客配合无间,也战得惊心动魄,身负重创。

激战多时,困兽犹斗。被佛骨天锁缚身的天之厉,剑气透心在先,被围剿在后,气力愈战愈衰竭,在扑杀了三名剑客之后,掌到楼至韦驮面前时,已是强弩之末,但他还是对着眼前心心念念之人痛下狠手,一掌泄尽最后的元功,然后石化成擎天巨像。

石化之前,天之厉款款的低语,成为了楼至韦驮多年以来的梦魇:“吾知道你对吾的一切手段都是对那夜肆意的报复。每当吾在佛骨天锁中挣扎时,异动的佛气,带来令吾熟悉的味道,你的味道,吾便想起那夜你在吾身下无能抵抗的辗转承欢。你封印的剑还插得不够深,还远远及不上那一夜吾对你的深入。”

无尽天峰的封印在楼至韦驮的苦心谋划下得竟全功。天之厉在厉族向世人发难称霸计划中举足轻重,他的意外缺席导致了厉族大计遥遥无期的延后。众厉活动的重心也开始转向寻找天之厉的下落。没有人知晓那一夜的封印,丧失天之厉气息的元八厉群龙无首,很快陷入内部压轧斗争中。

于是人间又得了数十年的太平。在这太平之后,却蕴藏了多少秘辛和因果。那夜激斗,天之厉最后反扑的那一掌意外激化了楼至韦驮体内魔胎成形,随后便在楼至韦驮疗伤之时,纯魔之婴脱体而出,这个结果是两人皆料想不到的。

八、
“吾是天之佛,吾是天佛原乡最高的天之代表。绝对不允许佛身受污……绝对不能……” 青芜堤,杨柳依依,流水潺潺,一派祥和之境中,竟然暗藏骇人听闻的秘辛。一个纯魔之婴正在微微抖动舒展初生的肢体,恬然地躺在由破戒佛身落红污化而成的晶体莲台上,目光纯纯地仰视着蕴育者。他的瞩目让楼至韦驮几陷崩溃,喃喃地念着撑持理智的信念。

“一切的罪孽都必须扼杀在萌芽之初……”楼至韦驮一抬眼看见那红光灼灼的血胎晶烙,便止不住自己的颤抖,那是他犯戒的如山铁证。他竭力强撑着,哆嗦地伸出手去,想要将那已然化命成形的罪果泯灭在掌下,只需要一瞬间的忍心舍得,只需要一口真气的运动,就可以……

他闭着眼,正要下掌时,忽闻得婴孩一声软糯的笑,清脆而澈亮,是生命初始的纯然。黑暗中,那夜欢愉的极乐竟与婴笑声重叠,竟是一般的纯粹,一腔的眷恋与不舍全都被勾引了出来,是同样的欲罢不能。

掌中的些许搔痒,使他睁开眼来,婴孩正吃力地抬举着小胳膊,用小手触碰抓挠他的掌心,好似要抓住他的凡心一般,是那样孜孜以求地渴望着怜爱。血脉相连的羁绊感从他的小手一直连接到楼至韦驮心头,每一下抓挠都像在拨动那根名唤亲情的心弦。

“不,吾下不了手。”楼至韦驮收回手,紧抓成全,握得那样紧,血都渗了出来,一滴一滴,全看在婴孩失落的眼中。生来知事的魔婴明白,两人之间纵然血脉相连,却立场分明,他只是默默地将一切看在眼中,不哭不闹,那紧握滴血的拳头是楼至韦驮凡心的外化,也埋种下魔婴对他又爱又恨的心结。

“……善恶本为一体两面,适当之恶,当如地狱变相,以为警惕己心,以除大恶扬善,进而确立善之存在……”说法的言语喃喃不绝于口,听众只有自己一人,但楼至韦驮却觉得那是魔音贯耳,挣扎之心已经逸出了原本的轨道,滑落向未知的苍茫领域。

“哼,无错,适当之恶只是去除超限大恶的手段,吾为何要执着如斯。”终于,他在迷离心境中抓到了一处依撑点,“吾并无过错。一切皆是加诸于吾身的罪孽,与吾何干,吾自清明。斩尽一切恶源与孽果,分所当为!”重拾碎裂的心,再度坚强起来的楼至韦驮已在不自觉中初心扭曲。

他整顿好情绪之后,便抱起魔婴前往中阴界。那里,是他为了彻底封印天之厉而翻遍典籍煞费苦心寻来的异境,如今,恶源孽果皆抛置在此地,世上便再无这段过往。天佛像面很好地掩盖住楼至韦驮托付杀婴时的神情。

也许瞬息万变,也许深邃如海面,总之,此后也不会再有了。楼至韦驮苦笑,厉佛诞魔,真是骇人听闻的不可能,谁能料想因缘际会能造就如此。他定了定神,推开深阙藏经阁的门,藏经阁里,只有一老僧在翻阅古籍卷宗,察觉有人来,便转过身来。

“传灯无上师见过至佛。”那僧者对楼至韦驮恭敬合十道。

“传灯无上师也在查找佛门古籍?”

“然也。自从剑通慧好友自愿拉扯佛骨天锁之后,吾便接替他照管太极之气的蕴生,以完诛厉之功,好友也能尽早得解脱。”

“可有进展?”

“尚无头绪。故而在此查阅,以寻太极之气迟迟未得的根源。”

“不知至佛来此,欲查何事?可有效劳之处?”

传灯无上师无意地抬眼一问,看得楼至韦驮心下惊慌,面上却不动声色道:“有一处地界常年受噬人异虫侵扰,当地百姓苦不堪言,吾欲设法解救,以己功试之,未有成效,故而想查阅卷宗,以寻解救之法。”

“阿弥陀佛,至佛大慈悲也。”传灯无上师合十叹了一句又道:“驱虫大概以香最为有效。”

“愿闻其详。”

“这只是一个可供追寻的方向,吾的一点猜测罢了。异虫当以奇香驱杀,而吾对香也所知不多,天下奇香吾所知寥寥,皆是滋养津润之功效,若要论负作用的奇香,吾却只闻得社伽达磨。”

“社伽达磨……”楼至韦驮再也控制不住,颤抖了一下。

好在传灯无上师虽看在眼中却不以为意,“然也,至佛也必然听闻过此香,出自佛门却让佛家弟子闻之色变。此香之害真是影响深远啊~唉~罪过,罪过。”

“嗯?传灯无上师此话何意?”楼至韦驮被对方叹得心慌意乱,连忙问。

“因吾连日来流连书海,恰巧在一本残卷上读到了社伽达磨的详细介绍。此文想是因社伽达磨而犯戒的僧者愤然写就,以警戒后来人勿轻用此香考验佛性,故而对社伽达磨的体验描述十分翔实。书中言,身熏社伽达磨,若未能破除迷障而破戒者,其欲将深植于肌体中,虽香散而仍不得解,唯有自身意念坚定,才能秉持佛性。但,色身在的一日,凡欲便如影随形,时时纠缠考验着灵台清明。善恶一念,佛魔一线,谁敢轻言没有错念之时。因此吾才感慨社伽达磨之害影响深远……”

一席话听得楼至韦驮呆若木鸡,回过神来时,他已然回到了韦陀修界。色身在的一日,凡欲便如影随形,时时纠缠考验着灵台清明。善恶一念,魔佛一线,谁敢轻言没有错念之时……传灯无上师的话宛若风中无声的磬钟,在他心中一遍一遍地敲响。

天之厉狂热的眼,天花乱坠的宝轮图,沾染了月华的臂膀,包含情欲的汗珠滴落,魔婴稚嫩的脸展露笑颜……想要压制想要忘却的情景在他脑海中随着心跳的节律一一闪现,凡欲也随之悄然攀升,渴望着火热的贴合,渴望着呵护稚嫩,想抓住那只小手的那一刻却狠心抽手而去……

七情六欲在心中杂生让楼至韦驮无法禅定。色身在的一日,凡欲便如影随形,时时纠缠考验着灵台清明。那句话好似魔咒,再次在耳畔响起。“色身在的一日吗?”楼至韦驮脸色一沉,冷哼一声,捻起法指,怒喝一声,散无尽佛力。

昊光乍放过后,一声轰然,他已分崩五裂。从此韦陀修界之中,便多了五人一像。“这样便能破除凡欲萦心了。从此便只有吾等五相各自修行历世。”五人之中,那名眉目清俊的男子摸着已经化成玉佛像的原体,苦涩一笑。“哼。总有一天,功德圆满,五相归一,社伽达磨的遗害亦无法动摇。”年老的那一位,天然带着几分怒意,冷哼一声回道。接着五人不再说话,调息休养,以平复裂身之痛,如处炼狱之苦。

九、
数十年的太平,对苦海沉浮的众生来说太短暂,对楼至韦驮来说,更是弹指一瞬,他所化之五相奔波四处,苦修精进的同时,积极找寻破解中阴界红潮之法,太极之剑的完成也一直是他隐隐期盼之事。在他一筹莫展时,另一波暗流正在蓄势待发。

当质辛高居王座之上,接受万魔来朝,号称魔皇的那一刻,他的目光穿透了身处的修罗鬼阙,穿过万水千山,回到他生命的初始之地。象罔之眼中的青芜堤,依旧绿意盎然,清风抚柳,亦如往昔。了无痕迹。“下一个,轮到你了,天之佛楼至韦驮!”他在口中低低地念着,声音很轻,轻得连他自己都听不到。但经年的憎恨激荡起地涟漪能穿得很远,楼至韦驮的五相几乎同时接收到了血脉相连的恨意。

那一刻,正在分发救济粥的砗磲佛母忽然手一颤,碗滑落在地,泼了一地的米糊粘稠。正在镇妖的欲明王将要拍出的法掌忽然去势一滞,邪妖伺机而逃,牵引了他略微失神的目光一路而去。正在抄录经书的慧宁师忽然笔端一滑,墨迹浓重,浸染一纸佛经。正在行路的招提僧则忽逢日中雨,望着半晴半雨的前路,无端怅惘。

“魔皇?!”正在天佛原乡坐镇的恒沙普贤亦在同时拧碎了手中一串念珠,佛珠一颗颗掉得七零八落,叮咚不绝。在一百来下落珠声中,来报的僧者继续禀告世间的动乱。

“是的。魔族一夕崛起,皆是因一名少年的出现,在他的领导下,一直称霸的厉族被剿灭殆尽,幸存者寥寥,据说都是元八厉那样的高手才能幸免于难。现都隐于暗处,难以寻觅踪迹。如今,那名神秘少年建立了魔城,在修罗鬼阙称王。传说这个魔皇的来历不但外界不知,就连内部众魔都不清楚,只确定他是纯魔,绝非外族而已。”

纯魔……恒沙普贤心头一震,难道……“吾知晓了,看来厉族之后,又轮到魔族进犯世人了。唉~众生苦,何时了。天佛原乡理当继续密切关注魔之动向、有劳你了。”她若无其事地挥手让僧者退下了,独自对着韦驮修界里的玉佛像思绪万千。

脱离本体的五相,少了社伽达磨的桎梏,重拾佛性,大都修得冷面冷心,嫉恶如仇。正当恒沙普贤放不下自己的疑虑,决心彻查魔皇来历时,其余四相陆续返回了韦驮修界。“你们都不约而同的归来了。所为何事?”恒沙普贤转过身来问。

“坐镇佛乡的你,可曾闻得进来魔族吞并厉族之事?”招提问道。

“是魔皇之事?”砗磲佛母抢在恒沙普贤开口之前问道。五人眼神一对,玉佛像闪了一下,心内之事不点自明。

“必须前往中阴界,一探宙王口风。”欲明王开门见山。

“无凭无证而兴师问罪,那个宙王非是易与之辈。”慧宁师则出言反对。

“正面对上魔皇,以招试之,最是快捷。”恒沙普贤提议道。

“不妥。一来这个魔皇能在朝夕之间成就如此,想来武功谋略应不可小觑,贸然行事,讨不了便宜。二来,若他真是当年魔婴,吾等更应该划清界限,若能不见最好不见。”砗磲佛母否决了此法。

“看来事情态势尚未明朗之前,也只能暂时将搁置留待观察再作应对。”招提总结道:“但魔族近期必乱天下,不可置之不理。”

“佛乡因之前用佛骨天锁封印天之厉而耗损过多人力,目前大部分人员与地界还处在封世离尘状态。吾等若不出面,嗯,不如动用三教同修的龠胜明峦之势力。”慧宁师回应道:“佛乡地之代表地藏圣者蕴果谛魂正好又身居峦主之位。”

于是玉佛像闪了一下,慧宁师见了又道:“那吾便前往一谈。”他化出天佛像,走了出去。其余三相也化光离开,恒沙普贤依旧留守。

此后,魔族开始大举屠佛毁庙,寻找传说中的天佛原乡,但佛乡一直渺无踪迹,取而代之的是龠胜明峦的正面迎击。圣魔双方势力均衡,你来我往,大小战役无数,伤亡惨重,却一直相争不下。世间百姓也因此受到波及,生活之域屡屡卷入战火之中,生灵涂炭,满目苍夷。

这一切引得遁世高人们萌动恻隐之心,纷纷出世,加入这场圣魔大战,他们中有好著书者,便将战事一一镌刻在一块灵石之上,凿石成书,题名为圣魔元史,以纪念在圣魔交战中故去的英灵。这一场声势浩大而持久的战争被后世称为太荒神决。

太荒神决迟迟未果,让至佛五相如坐针毡,却不能现身当场。故而,只能时常走访龠胜明峦一探战况。恒沙普贤来到刻镜纹图时,蕴果谛魂正在与一位佛修者商谈,见至佛驾临,便先行引荐。

“蕴果谛魂见过至佛。”面对蕴果谛魂的见礼,恒沙普贤合十以答,却目光一直落在那位佛修者身上。“这位是无尘修者,近来战事激烈,多亏有他的加入,圣方才得以扭转乾坤,连连扳回两场大战,重创魔族。”

“无尘见过至佛。”那位穿白衣素服的佛修者,让恒沙普贤有种莫名的生理厌恶。

“无尘?”恒沙普贤眯起眼睛又深看了无尘几眼,才转向蕴果谛魂问:“你征战良久,龠胜明峦势力非浅,又有正道群英相助,何以还是战事胶着,毫无转机?近来可有新的变化?”

“蕴果谛魂有负至佛所托。前段时日龠胜明峦几陷颓势,要不是无尘加入,力挽狂澜,恐怕战局不容乐观。现在魔族势力正盛,圣方难撄其锋。我们正在商讨下一步的计划。”

无尘道:“我们与魔皇交过手,他之功体特殊,难以重创。听闻此魔来历神秘,魔族中人不知他之身世,只晓得他只身犯险,成就如今霸业。吾认为,要诛杀魔皇,应该从他的来历着手,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抓住他的要害给予致命打击。”

“哦?魔皇功体如何特殊?”恒沙普贤眉峰一凝,目光转逼无尘,无尘只觉得她眼神锐利,如刀锋抵喉,一时语塞无法作答。

“魔皇对圣属功体的抵抗力远胜其他魔族,魔体之内隐有一丝圣气。”蕴果谛魂却在一旁替无尘作答,“无尘所言亦是可行之法,魔皇功体确实耐人寻味,也许追查出他的来历有助于圣魔对战的最终胜利。”
十、
“不可!倘若他之来历真隐含致命弱点,连对自己族人都需要隐瞒,我们外人如何能轻易挖掘内情?若无线索可依循,不可将精力放在其上。”恒沙普贤厉声道。

“至佛所言甚是。我们也只是有此一提而已,目前首要解决的还是如何诛魔。”蕴果谛魂并未察觉恒沙普贤话中隐含的惊恐,点头称是。

但无尘却听出了端倪,他纳闷地抬眼看了看恒沙普贤,却见恒沙普贤目光咄咄地盯着自己看,便赶忙收回目光去,却听得她说:“圣魔开战一来,吾未有坐镇过一日。对情势把握不深,今日前来也只是聊表关切之意,并无代庖之心,故而吾无可建言。既然有无尘这等英才在侧辅助,蕴果谛魂,你当多考虑考虑他之谋算。”

“那是当然。”

于是恒沙普贤告辞离去,离去前意味深长地拍了拍蕴果谛魂的肩头道:“你多保重,邪魔歪道无所不用其极,当心暗算之流。”她说这话时,眼睛是看着无尘的。

转身离去时,恒沙普贤背对着蕴果谛魂和无尘露出一抹难以察觉的冷笑。哼,无迹、无天、无尘,厉族跟无字辈真是有缘~虽然她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证明真的无尘已被厉族替代,但那种莫名其妙又强烈的憎恶感使她起了疑心,再加上无尘出现的时机很值得推敲。

无尘的言行举止在旁人眼中不露一丝马脚,要不是亲身遭难,她也不会只凭虚幻又隐约的感觉去判断一个人。厉族的厉害之处就是他们能取代得完美无瑕,天衣无缝。厉族的气息早已深刻在楼至韦驮记忆中,即使是脱离了原体的五相之一,也能立即判别眼前之人的真伪,激起强烈的憎恶感。

她回到韦驮修界,其余四相正等着她的消息。“蕴果谛魂已同魔皇有所接触,魔皇体内有一丝圣气,比普通魔族更能抵抗圣功,加之他来历成迷,我们的猜想已应验八成。”

“魔婴被抚养成人,还放纵到苦境为恶。想来背后应有宙王的不轨图谋。”砗磲佛母面有忧色道。

“事不宜迟,需要前往中阴界向宙王施压,以免他又暗中支援魔皇,针对圣方,坐收渔翁之利。中阴界有红潮之患未除,他定会屈服,不敢妄动。”欲明王道。

“且慢,吾还有一事未说明。”恒沙普贤抬手示意欲明王缓行,“吾此行在蕴果谛魂身边遇见一名唤无尘的佛修者,虽未有异端,但吾疑心他是厉族之人。他之出现让近来处于不利的圣方扳回了局面,圣魔势力再度持平。”

“你言下之意,太荒神决持续至今,未有突破,皆因幸存的厉族从中作梗,渗透双方势力,暗中操控,以胶着的战事耗损圣魔两方。”招提慨然。

“然也。吾已警示过他,近期之内,他想必不敢造次。”恒沙普贤微微一笑,“厉族被魔皇剿杀殆尽,所剩人员不多,虽难以被旁人辨识,但只要他们得知已有人察觉其存在,暗中监视,必定不敢继续玩弄局面,暴露自身。”

“所以,你故意打草惊蛇,便是有意让厉族以渗透的优势为圣方收罗有利情报,打赢太荒神决。”慧宁师接过恒沙普贤的话头道。

“一旦魔灭,厉族必定将矛头立即转向未有喘息毫无防备的圣方。此事不告知蕴果谛魂吗?”砗磲佛母问。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将厉族之事告知蕴果谛魂反而容易造成他举棋不定,不愿痛下狠手而错失良机。”欲明王不以为然,“何况我们会密切关注战况,不容厉族有可趁之机,蕴果谛魂必不会有失。”

“那么我们应该分头关注查找圣方中可疑之人。”招提总结道。于是玉佛像闪了一下光,欲明王戴上天佛像前往中阴界,其余四相也各自行事去了。

数日后,正当欲明王过界给中阴界宙王施加压力,宙王重刑罪罚质辛养父缎君蘅以此推诿之时,无尘则在密室之内与同伴密谈,摇曳黯淡的烛光映照出四个披着斗篷的人影。恒沙普贤的直觉并没有错,他就是魑岳。天之厉失踪之后,元八厉失去了向心力而分崩离析。魑岳身边只留下了贪秽、魈瑶和剡冥三名同伴,以及一些残兵跟随。他们借着先天的优势在圣魔两方的夹缝中游走,伺机再度崛起。

“圣方已经察觉到我们的存在了,运作平衡圣魔之间的势力,耗损两方实力的策略需要重新调整。”魑岳说出了此次密谈的主题。

“厉族行事一向不露马脚,何以被人识破?”魈瑶惊诧道。

“连日来,潜伏在圣方中的人马陆续被击杀,包括与厉族潜伏人员平日交往过密却尚未被顶替之人也被误杀。”贪秽也道:“看来圣方使出了雷霆手段,宁愿错杀不愿漏杀。厉族改变策略势在必行。只是,吾也疑问,到底是如何暴露的?”

“哼,好一个圣方,宁可错杀不可漏诛。”魑岳苦笑一声,“吾也很想知晓暴露缘由。前几日吾得见天佛原乡的最高代表天之佛,她虽为天佛五相之一,但十分了得,好似一眼便能将吾之伪装看穿一般。言语中暗示我厉族应当协助圣方尽快消灭魔族,不得有其他妄动。”

“啊?竟有此事?看来之前我们对那班秃驴太过轻视了。”贪秽啧啧道:“没想到我们面对的竟是个心狠手辣老谋深算的角色。”

“嗯,对付佛乡还须从长计议,现下只能顺水推舟,先助圣方消灭魔族,报灭我厉族之仇。”魑岳说着,看向其余三厉吩咐道:“你们手下人马,凡是有过不轨之举的,皆有暴露的可能,应当借着下一次战役假死脱身。尚未有所举动的潜伏者继续留在圣方内部,为以后厉族与佛乡对抗做好绸缪。”

“在圣方初定魔族,未得喘息的当口,是否需要借机反扑?”剡冥问。

“嗯,圣方此次出战都是龠胜明峦的势力,狡猾的佛乡一直隐居幕后,虽然借那个当口可以重创龠胜明峦,但却不能动佛乡分毫,反而暴露自身。厉族现在正处衰微,经不起再损失人员,所以,那个时候需要各位多多忍耐,按兵不动。”贪秽替魑岳回应道。

“嗯,尔等切记切记。散!”魑岳话罢,密室中烛火顿熄,人去屋空。

十一、
“什么?停战?蕴果谛魂,你竟然答应了魔皇所提要求?!”数月之后,欲明王在刻镜纹图初闻太荒神决的议案,勃然大怒。

“然也。”蕴果谛魂早有预料,不为所动应答道。

“若吾所得消息回报无误,这数月以来,魔族面对圣方的攻势是节节败退,早已陷入颓败边缘,正因如此,魔皇才会为保存魔族的延续,而提出停战,此乃缓兵之计。如此大好形势,圣方绝不可错失良机,理应一鼓作气,一举铲除魔族。”欲明王厉声质问。

“至佛所言不差,但形式虽好,要想歼灭却是力不从心。虽然捷报频传,但吾圣方内部早已力竭,全倚仗诸位先天豪杰勉励撑持,才到如此境地,也已是极限。”蕴果谛魂叹道:“故而吾接受了魔皇全面停战开启太荒神决的要求,只以数名高手对决来定此次圣魔之战的最终结果。”

“这场太荒神决打赢如何,打输又如何?”

“若圣方输,圣魔依旧停战,双方各盘踞一方,互不侵犯,休养生息以待下一次圣魔开战。若圣方赢,魔族全体皆接受封印,蛰伏地底,等到下一次圣魔开战之时复苏。”

“下一次圣魔大战将在何时?”

“魔皇之意是圣魔双方将共同设立一琴一印,琴声响,则圣魔启战;战印盖,则圣魔止战。意欲藉此,由天意决定魔族的存亡。”

“嗯,若此,这一琴一印将会关系天下苍生,不容有失。”

“然也,魔皇亦提议用阵法与奇人来守护此关键两物,而守护者亦将是圣魔之战的见证人,不得屠戮。”

欲明王沉默良久才道:“如此大费周章可见魔皇之心机。”

“他必是觑准圣方也已无力再战而提出圣魔止战的方案,我们别无退路。吾决意圣方制印而设置守护琴之阵法,魔方制琴而设置守护印之阵法,至于见证此契约的守护人,则由圣魔各出三人。如此每一环节,均不容魔皇有任何手脚。”

“嗯,不如另设一局,以天选命定非属圣魔双方的见证人,一个超脱双方势力的圣魔之仆,如此才有见证的公信效力。”

“如此也是一良策。多一人监控,魔族便多一份忌惮。”蕴果谛魂言罢,又出言相询:“至佛可是赞同了吾之抉择。”

“哼,你既言别无选择,同意停战是上上之策,吾如何责难于你。”欲明王愤懑难平,一拂袖道:“吾只是可恼,眼睁睁看着魔族在即将覆灭时侥幸逃脱。此乃遗祸后世之举,可恨可恨!”

“至佛,情势至此,皆由因果造化。来日变数,祸福难以预测。魔非不能渡化,也许此举能启善因也未可知。”

“你……”欲明王瞪了蕴果谛魂一眼,因他所言在理,而自己却有苦难言,只好忍气舒缓道:“蕴果谛魂,你之地藏大愿吾未曾忘却。吾只求你无论如何,在太荒神决中铲除首恶,魔皇此魔非比寻常,作恶多端,你吾有目共睹,留不得!”

蕴果谛魂道:“蕴果谛魂亦未忘却至佛斩恶之决心,吾必当豁命除害,击杀魔皇,已绝后患。这也是给被无辜屠戮的众僧一个交代。”

“吾相信你会。”

“还有一事,圣魔订下契约之物件,魔皇指定须由你与他共同灌入真元为誓。”

“为何是吾?”欲明王闻言,震惊道。

“虽吾为龠胜明峦之峦主,台面上圣方之领导人,但,魔皇深知佛乡才是背后的真正势力,故而指定订立契约,由佛乡最高代表天之佛来完成。”

“这……也罢。何时何地呢?”

“至佛可闻得一本名唤圣魔元史的奇书?那是圣方中一位高人用灵石镌刻成书,记载圣魔交战之大事。此书制造之原石得天独厚,吸取日月精华,灵能非常,故而吾将制书后所剩材料聚化成止战之印。印与书在龠胜明峦内,至佛可以先行灌输佛力,吾再交送魔方。至于琴,须待魔族传来讯息才可知晓。”

“嗯,事不宜迟,劳你带路。”

于是两人来到龠胜明峦一处天然洞穴内,欲明王翻阅了圣魔元史,叹道:“此书甚是奇妙,只待时日,便可蕴化出自我意识来。它既记载了圣魔征战之事,若那天来临,便是超脱圣魔双方的最佳见证人。”

“只可惜要等到那一天不知是何年月。”

“还有一法可行,书灵附体,成圣魔之仆。”欲明王合上书,露出一抹自信的微笑:“如何设立圣魔之仆,吾已有腹案。”于是他又看过止战之印,将书与印一并灌输了佛力后对蕴果谛魂道:“圣魔之仆的提议你设法让魔皇接受,启战之琴的佛力灌注与阵法设置,吾会在韦驮修界等待音讯。”

欲明王回归韦驮修界后,其余四相听闻圣魔将停战,皆意绪难平。

“魔皇必须死!”恒沙普贤怒道:“你怎可轻易让蕴果谛魂答应停战?!”

“佛乡的天地不可有任何嫌隙。再说此事尚有转寰之地。”砗磲佛母沉吟道:“只是不知蕴果谛魂对上魔皇胜算有多少?”

“地藏愿力可使蕴果谛魂之威能凌驾于天佛任一相。”招提分析道,“既然他表明誓诛魔皇,至少能让对方濒死。”

“如若不死,还有厉族在后,那位无尘必是厉族高层,绝对不会放过魔皇。”慧宁师补充道。

“逼不得已时,还有吾等出手,魔皇断然逃不了生天。”欲明王一句话引得其余四相默然。玉佛像在这时闪了一下。

“毙命一掌你拍得下去?”恒沙普贤笑望欲明王。

“吾若不行,还有你在,不是吗?”欲明王不动声色地回嘲对方。

“够了,事隔数十年,脱离原体修行至今,眼见这些年来的祸事,纵有慈悲之心,也该是狠心决断之时了。”砗磲佛母打断他们道。

“嗯,最终战时,吾与砗磲佛母负责救治圣方,并且戒备厉族趁乱反扑。魔皇生死就有劳欲明王与恒沙普贤了。”慧宁师顺势道。

“不妥。吾要戒备蕴果谛魂身旁的无尘,以防他暗算佛乡地之代表。还是由招提与欲明王同去。”恒沙普贤道。

“也可。”招提应答之时,忽有飞信掠入,便取信拆看。“嗯,启战之琴魔族已经设置完毕。”于是玉佛像闪了一下。

“灌输佛力,布守护之阵就由吾去吧。”砗磲佛母言罢,接过信,带上天佛像化光而去。其余四相便又各自归位去了。

十二、
太荒神决最终战上,蕴果谛魂与质辛对战,不出天佛五相的预料,两人战得山河变色,震绝尘寰,双双身负重创,却各自坚持,激战不休。正当两人极招相对,不容一丝分神之时,无尘抓准时机,暗掌偷袭。

一声钝响没入魔体,质辛顿时心脉俱碎,险些命丧当场。他凭着魔族顽强坚韧之意念,维持身形不散,迅速退逃而去。与此同时,远在天佛原乡韦驮修界的玉佛像光芒闪耀,震动了一下,天佛五相亦在同时有了感应,各自行动。

“嗯?无尘修者?”蕴果谛魂伤势沉重,眼看质辛临死而拖走也无法去追,只是步履蹒跚地离开战场。在他身后藏匿的无尘逼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缓缓举起掌来,凝气在手。

“吾既已暴露在天之佛面前,那么临走之前应当带走一份大礼。天佛原乡地之代表蕴果谛魂,今日命休矣!”

正当他发掌之际,突然天降金雨,佛光灿然,充沛的佛力现身当场。“哼,恒沙普贤!”无尘不敢造次,收手遁去。

“恭喜你大战得胜,从此圣魔止战。”恒沙普贤面含笑意伸出掌来给蕴果谛魂灌功疗伤。

“至佛……”

“你伤势沉重,需要尽早治愈,莫要说话。后续之事不必担心。欲明王与招提已遵照先前契约前往封印魔族,砗磲佛母与慧宁师也在其他战场救治圣方人员。”急救之后,她又道:“你之伤势虽得遏制,但要恢复如初,需要耗费时日,吾送你回庄严净土修养避世。日后若闻天工战音彻响,圣魔征战再续之时,若未得佛乡召唤,你不可擅自入世,吾自有安排。”

于是第一次太荒神决之后,圣魔止战。质辛奔回魔族留下遗言而终。随后魔族依约被圣方封印在地底,期待天工八月泉希音琴奏响,圣魔再战之日。而厉族也为将来霸业而繁衍生息,隐匿无踪。魔皇身亡后,天之佛如释重负,只待再此聚齐五剑,彻底消灭罪恶之源。

此后的一千年中,击楫中流因贪念而陷入圣魔设的局,沦为圣魔之仆。而圣魔元史也应了欲明王的预言,蕴化出自我意识,但出人意表的是,此奇书野心勃勃,并未甘于做历史的记录者,而是志在历史背后的操控人。一千多年的太平表象下,暗波汹涌,蓄势待发。

当厉族重现江湖,兴波掀浪的同时,圣魔元史也蠢蠢欲动,行在台面上的圣魔之仆多方推助,楼至韦驮掩盖千年的秘辛随着厉族营救天之厉的行动而浮出水面。历千年苦修的他已经做好了面对丑行被揭露的那一刻,五剑也终于集齐。五相归一后,面对天之厉,楼至韦驮只有一念——杀!

然而因果却给了他更为料想不到的惩罚。受圣魔之力灌注而具备约束天下之能的止战之印被圣魔之仆盖上,一切绸缪与准备一夕归零。千年的记忆被封印,时间宛若回溯,但事实的罪证却未因此被抹杀,于是猝不及防的腥风血雨来袭,红尘染身的楼至韦驮行得举步维艰。

那一年,再度的重逢宛如初见。曾经的初遇,一个是至高无垢的至佛,一个是心狠手辣的罪魁。而如今,却是一位落魄蒙尘的僧者与一名踌躇满志的江湖客之间的故事。

“你见过地狱吗?”楼至韦驮眼神一凛,阻杀他的江湖人便是一声惨叫,魂坠九泉,满目皆是地狱里的罪刑,无穷无尽,触目惊心。心性不坚者得窥一眼便会被吓得失魂落魄,神智难以平复。

“哼!”看着面前瘫软在地惨叫怜怜的不明真相却激愤不平的群众,楼至韦驮冷哼一声,愤然拂袖离去。自从莫名被诬陷生子开始,许多莫须有的罪名与麻烦如雨后春笋般涌现了出来,杀人在前,灭人家门在后,更有以众多男丁血肉砌筑罪墙等惊动天佛原乡的重罪。

被封印的记忆缺席,让他坚信自己从未行差踏错,然而尘世之人时时进逼纠缠,如山铁证的出现与亲朋好友的信心动摇,让他愤慨与迷茫。他只记得自己曾失手击毙了好友蔘不断,也许自己真的法身有失,也许自己真正有罪,但,不存在的记忆,莫须有的罪名,要自己如何心甘情愿去服罪?!

楼至韦驮漫无目的地在荒野中蹒跚而行,满身尘埃与血污,雪发披散,一如他此刻茕茕孑立的身影,在苍茫的风中飘摇凌乱。圣洁的容颜饱含本不该有的迷离与忧思,好似半陷泥淖挣脱不得的睡莲,随着荡漾的水波在湿泥间微微颤动,无能为力又楚楚动人。

一脚的深浅,使得他一个酿跄,跪倒在地。悲恸如此沉重,前路又如此晦暗,楼至韦驮感到一时心力交瘁,无力起身再行。又能行至何方呢?何处才得还吾清白?

“喝酒么?”一个浑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激得楼至韦驮仓皇站起身来,警戒以对。在他身边,不知何时竟停了一辆马车,神驹骄然,战车精致,看此排场,车中主人不是泛泛之辈,而且他的声音莫名给人一种熟悉之感。心绪莫名翻涌万千,楼至韦驮不及细思。

“怎么?怕吾对你不利?”车帘掀开来,一张沉稳霸气的脸露了出来,竟让人不觉陌生。楼至韦驮一眼望见,莫名的情绪如决堤红潮,翻滚奔流,迅速湮没了他先前的悲恸与无奈。那种情绪如此宏大,震摄得他此刻竟说不出话来,浑身微微颤抖。

那是一种怎样的情绪,他辨别不出来,只知道那是一种强烈而纯粹的悸动,一如他初闻自己诞有血脉时的心情。当初,还以为面对骇人听闻的诬蔑,自己是出离愤怒了,现在,他在此被激发这种情绪,他已不知道其中究竟了。

楼至韦驮呆望对方良久,细察他之眉眼,却始终记不起曾经遇到过这样的人。“吾认识你吗?”

“若曾经相遇,你或许会忘记吾,但,吾帝祸邪九世,是不会忘记你的。”邪九世也带着几分痴迷的回视着楼至韦驮,同样心潮澎湃,话语中莫名饱含着呼之欲出的情意。从刚才开始,看见他威吓打抱不平的江湖人时,自己的眼光就难以自控地追随这个人而去。

“你喝酒么?”邪九世回过神来,又重复问了一句。

十三、
“吾从不沾酒。”面对邪九世手中扬起的酒坛,楼至韦驮脸一侧,语带不屑。他甚轻视借酒浇愁醉生梦死的行径,这在他看来是一种愚痴。

他的侧脸是邪九世从未见过也无从料想的美,圆润柔美的轮廓中带着坚忍不拔的线条,细目飞眉,勾勒三千情态。那双略略含嗔的眼眸仿佛蕴育出这世间万水的妩媚与凄迷。邪九世被莫名牵引着步下车来,想要更见的观赏那惊世的美艳。他先前在江湖上听闻楼至韦驮之污名,却不曾想本人却是如此惑人。

“在吾看来,你现在的模样,非常需要酒。”邪九世淡然一笑,暗藏无尽的玩味。

“禁酒,是空门戒律。”楼至韦驮竭力避开对方热切的目光,这种强烈的逃避感来得莫名其妙,宛如本能。但他不肯示弱于外,固执地立在原地,继续这场对谈。

“哦,那杀生呢?吾记得也是佛门戒律吧?杀生与酒,哪个罪重?”

“佛门之内杀生业最重。”

两人之间的交谈在不知不觉中步入轮回,就连两人也察觉出这种扑面而来又无缘无故的熟悉。

“是吗?坚持不饮酒的你,却不惜犯下杀生的罪业,真令人费解。”邪九世失声笑道,目光中玩味的气息又重了一层。

“你,尾随吾?!”楼至韦驮被刺激了一下,身体一颤,怒目对方。

“然也,吾很好奇,你给那些妖道角看了怎样的情景,使他们吓得魂飞魄散。”

“哼,你也想看地狱吗?”杀心,一激便起,一股莫名恨意让楼至韦驮有种至死方休的感觉。

“其实,吾此刻只想与你痛饮一回。”邪九世对楼至韦驮的威胁如夜风拂面,不为所动。他兀自对着酒坛灌了一口酒,叹了一声,仰望了一眼月上梢头的夜幕。突然又醒悟什么似的,转看对方笑问:“怎么?你不肯饮酒,是怕酒中有药,误入牢笼后将被迫接受正道正法?”

“哼,你之名号听来,绝非善类。”楼至韦驮并未正面回答,转而言他。亲友的算计仍历历在目,此刻的他早已是众叛亲离,未有信赖之人可以同路。痛不欲生的苦闷被轻易地激荡起滔天巨浪,在他心底翻江倒海。

他忽而有些想喝酒,如果酒真的能让他忘记这一切。如今的他,早已犯了杀业,而且是对着自己毫无恶行的好友痛下重手。是啊,佛门之内杀生业最重。沦丧到了这般境地的他,早已法身不洁,又在坚持着什么呢?自己此生终点只是炼狱,而等在路途之上的,只有污泥尘垢。他从未想过会有心累的这一天,也从未想过当心累时,他已经无路可退。

“放心,吾若要对你不利,无需酒中下药。你不妨一试。”邪九世眼含笑意,提着酒坛大步走近他。他想也未想,便举掌来攻,而且出招凌厉,要不是之前受过佛乡审座一掌,内伤深重,此刻早就极招上手,好似失控的野兽一般,对邪九世频频发起猛攻。

邪九世却如闲庭信步一般,在他身旁游走,贴着掌风穿梭,一手撩拨他之进攻,一手泼洒坛里的酒。酒水在缠斗中的两人之间泼溅出一浪又一浪优美的弧线,好似一场酒雨,将两人的面颊打湿。酒水顺着楼至韦驮如玉凝脂的脸颊流入丰润的唇间。酒的滋味就这样在漫不经心之间淌过喉舌,一直浸染心田。

“酒的滋味如何呢?”一坛泼尽,邪九世弃了酒坛,双手握住楼至韦驮攻来的双掌,笑盈盈地问。刚才那番打斗中,楼至韦驮零零星星喝进了一小口酒,从未沾酒的身体迅速有了激烈的反应,面泛红潮,凌厉冷傲的眼神也渐渐回归本心,悲切又迷茫。

“哼!”他仍是不作答,用力甩开邪九世的手,抹了一把面上残挂的酒水,那动作在邪九世看来,宛若梨花带雨地拭泪,看得人不免春心荡漾。

邪九世不再说什么,从马车中又搬出数十坛酒来摆着,还堆起柴火升起一堆篝火来,一副打算在此落脚过夜的样子。楼至韦驮默默立在原地看着他的举动,脑中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该不该离开,更不知道离开了又该前往何方。眼前之人虽莫名让他厌恶,但他却没有害己之意,他的武功如他所言能让自己束手就擒。

可以信任他吗?楼至韦驮在暗自苦笑。自己已经沦落到与邪者为伍的地步了吗?他此刻真的很想与一个陌生人散散心,不需倾诉自己的苦难,只是想聊聊别的,让心头无时无刻萦绕的事,有那么一刻可以忘记,可以抛之脑后。

酒的滋味原来是如此甘美,怪不得世人总爱把酒言欢,怪不得江湖人为之偏爱成狂。说不尽的红尘事,沉在心头,也只有一杯浊酒才堪匹配。楼至韦驮的目光落在酒坛之上,长久戒持甚严的他,难以迈出那万劫不复的一步。

“这坛梅子酒,甘醇清甜,是这些酒中最不烈的一种。平日里作吾解渴之用。你还不懂饮酒,这款是最适合你这种初尝者。”邪九世将一坛酒抛给了楼至韦驮,他只是愣愣地接住了,并未有所行动。

“坐。”邪九世用眼神示意了他身旁的一个位置,见对方仍未有动作,便又笑道:“怎么,需要吾喂酒与你吗?酒你既然饮过,还在乎多一口少一口吗?只要心不沉溺,又有何不可?”

“哈。似曾相识的言论。多年以前,有一个人也是如此狡辩的。”楼至韦驮走到邪九世身旁坐了下来,揭开坛盖,一口接一口的抿起酒来。

“哦?何人呢?”

“吾之师弟,一个酒肉均沾无法无天的破戒僧,令吾头痛不已。”

“哦?”

“想不到,如今只有他还相信吾之清白。吾从前一向认为他灵台不明,处事乖张颠倒……”

絮絮叨叨的往昔伴着醇香的酒流淌在唇舌之间,楼至韦驮感受到了许久未曾体会的温暖。不知不觉,不能自己,他喝了一坛又一坛,甚至忘记了旁边有人的存在,也忘记了说话,只是用酒浇灌着自己,每流经一处,就好似封印住了苦痛,变得轻盈快活起来。喝到最后,他连酒坛都拿不动了,哗啦一声,碎出一地的酒。

他醉醺醺地往身旁一倒,便有一双宽大有力的手半空接住了他。接着他感觉身体轻盈腾空,有人将他抱起,送入车内躺平。“酒……”在那人离手之际,楼至韦驮半睁有些涣散的双眼,将眼前的邪九世看得模模糊糊,一只手有些无力地抓住了对方的衣襟。

只是这么轻轻一扯,邪九世就停住了离去的身形,俯下身来,几乎是贴着楼至韦驮的脸,暧昧而低沉地问:“你还想喝?酒的滋味真好,对吗?”一种图谋不轨的笑意在溢满酒气的呼吸中悄然延展。

“酒……”楼至韦驮只觉得对方的呼吸炙热而浓烈,跟酒有些微妙的相似。“酒……”这种满心满脑只有一物的感觉真好,他已经浑然忘我,只记得酒入唇喉的美妙,还有四体百骸的舒爽与温暖。好像从来没有如此放松过,从记事起,他一直就兢兢业业在坚持这什么,是什么呢?他此刻想不起来了,也懒得在想。

朦胧中,邪九世去而复返,再度归来时,他被压在了身下,真重。楼至韦驮下意识想要推开压在身上令他不悦的沉重感,却被酒的浇灌而吸引了全部注意力而乖乖就范。邪九世爱抚着他的脸,贴着他的唇,让口中的酒缓缓流入他唇间。他只是贪婪的吮吸吞咽着喂来的酒,一改先前冷若冰霜的高傲,温顺得如枝头低垂的花苞,静待着滋养而绽放的一刻。

十四、
邪九世给楼至韦驮喂的却是烈酒,一入口就辛辣无比,一路滚烫,一直烧入五脏六腑似的。楼至韦驮觉得烈火灌体,灼热过后刺激与兴奋使得他有些着迷,张开口去紧吸住对方的双唇,不放过一滴。

在从坛中蓄酒含在口里时,邪九世手上的功夫也不停歇,利落地给身下之人宽衣解带,他十分厌恶和尚的袈裟,老是穿得那么严严实实,解起来各种繁琐,而楼至韦驮求酒甚急,稍有久候,便烦躁地辗转身体,必须及时的抚慰喂酒,否则他一不小心就会被挤出这狭小的车厢去。

好在楼至韦驮并不介怀邪九世无礼的举动,车内空气闷热,他又周身滚烫似火,早想解脱一身负累,却又肢体乏力慵懒,不想动弹。他一边捧着邪九世的脸大力吮吸着对方口中的酒,一边受用着对方为自己解衣散热。

衣物褪却裸露一身玉肌,好似当晚的夜色,月华遍洒,洗尽世间铅华,只留一片银妆素裹的玉洁冰清。这片皓白中又隐隐透着越来越浓重的嫣红。随着体内热潮翻腾,楼至韦驮周身泛起红潮,摸上去光润温热,是爱不释手的甘美。

他比此生所饮过最烈的酒更烈,比顷刻取命的鸩毒更毒,好似世人口中的鹤顶红,红得惊心动魄,艳得蚀骨销魂。邪九世怀抱住他,如饥似渴地抚摸着他裸露的脊背,反复勾抹出涤荡心魂的线条。

两人的唇舌正纠缠得难舍难分,楼至韦驮一如既往地执着,从邪九世的口中舔舐每一滴酒,而邪九世却如鱼得水,逗引着他的舌在口中游弋,好似一对粘在一起的双蝶,牵牵扯扯地飞往欲海深处。

“还要么?”好不容易分开了,邪九世避不及待地舔起楼至韦驮的下巴,顺着脖颈一路向下。

“嗯~”楼至韦驮含含糊糊地应着,脑中一团混沌。他已然辨不清楚当前的情势,受制于人,任由摆布。

邪九世很满意他迷糊的表情,美如镜花水月,即使抱在手中,吻在唇边,也还是显得那么飘渺不可捉摸,激得人满腔的狂热难以排遣。但邪九世还是忍住了蛮横的冲动,他要更充分地享受大快朵颐的感觉,即使难以压制心头的热切,他也还是好整以暇地从车塌下摸出珍藏的美酒来,好不心疼地对着楼至韦驮微张的唇间浇去。

酒水顺着楼至韦驮的嘴角蜿蜒而下,在胸前腹上淌出一道道旖旎的湿痕。邪九世便一边浇酒,一边低下头去一道一道地舔干净。楼至韦驮感到酥痒难耐,止不住微颤。封印的记忆无法封印烙在肌肤深处的记忆。那种熟悉而极致的感觉就这么一寸一寸在邪九世的舌荅下觉醒复苏。

舌尖每掠过一寸,便像是在那一寸之地燃放了绚烂的烟火,亮丽多彩的光一直在脑海中回闪,这是高潮的感觉,极乐的彼岸。这一刻身体再度臣服在欲望的主宰之下。楼至韦驮环住了邪九世宽阔的胸膛,在他的背上随着快意而抓挠。那一点点疼痒也如燎原星火,烧得邪九世兽性大发。

“你这张嘴也很渴酒哦~”他一把提起楼至韦驮的后臀,摸向那闭锁的私门,却发觉那里正在微微收缩,好似迫不及待地蠢蠢蠕动一般。邪九世微微一笑,提了一小口酒瓶,拔了瓶塞,用手指撑开后庭,用瓶口堵塞了下去。

“啊~~”下体突然被撬开,被迫扩张,不适的疼痛使楼至韦驮抖动挣扎了一阵,又很快归于平静,被酒精侵蚀的他痛觉渐失,只有快感才会被体验到,而且如涟漪回荡,只一下便觉无穷无尽。

邪九世缓缓抬起手中的酒瓶,烈酒便悉数倾注在了楼至韦驮体内。出入体时,酒液湿凉,不消片刻,沾到酒水的肌肤便开始灼热起来,让他整个人顿感陷入火狱之中,欲火灼烧得他里里外外火辣辣的。

“这可是珍藏经年的珍品剑南春。不可浪费。”邪九世提着楼至韦驮湿漉漉而结实紧致的翘臀,将自己的欲望一气贯通,闯入那让他隐忍多时的世外桃源中去。“啊~ ~~~”随着欲根入侵,楼至韦驮感到下体胀裂难耐,惊呼出声。

那一声长吟,音色嘹亮清越,宛若一声激战的号角,响得邪九世战意昂扬。冲杀挺进,游走迂回,兵不厌诈一般,侵占得楼至韦驮无暇周全,只觉得快意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地四处绽放,让他扑捉不住。好不容易体验到一下极致的欢愉,却稍纵即逝,逃得无影无踪。

“啊~啊~啊~~”楼至韦驮急促地呻吟着,面色涨红,欲求不满地随着邪九世的起伏而迎送,声声催促着对方奋发图强。邪九世也喘息浓重,身下尤物太磨人,他不得不提早加快蹂躏的速率。

两人的奋战正如火如荼,高涨的情欲在烈酒的润泽下疯狂地穿梭。车内狭小的空间几乎要承载不下爱欲的勃发,一阵猛过一阵的晃动,终于牵扯了一下缰绳,骏马收到了错误的执令,兀自纵蹄驰骋起来,没有导向地择路就走。

马车的震荡给两人的交合添加了一层回味无穷的助力,邪九世在楼至韦驮体内顶撞的点变得难以控制,许多料想不到销魂的去处让两人痴迷不已。一路的颠簸,好似两人在欲海中翻滚浮沉。

“想要吗?想要更多吗?那就呼唤吾的名,唤吾邪九世……”震动之中,邪九世揉搓着楼至韦驮胸前的茱萸,引诱道:“让吾听你的声音,你的声音比欺世魔音更动人。唤吾名,快唤吾之名……”

“邪九世、邪九世、鞋、九世……”每一声呼唤便能得一下深重的满足,楼至韦驮喊得那样热切,邪九世恨不能化作一阵飓风席卷住他。渗着血丝的酒液随着欲根的撒野而被一点点挤出花宫,顺着大腿根部暧昧地流淌。

在狭窄的空间内颠鸾倒凤,让楼至韦驮倍感桎梏,他被车壁抵着,被邪九世架着,躯体被对方翻来覆去地摆弄着,每一次深入,都用力得像是要把他嵌入车壁里去似的。他满脸潮湿,一滴滴水珠在脸上滚动,不知是残酒,是泪,还是汗,只是晶莹透亮,闪耀着醉人的光泽。

邪九世未有一刻想要去停止车马的自行奔腾,而是恨不能行到更加崎岖颠簸的山路上去,好让他做得尽兴。这一整夜便如此胡天胡地地渡过了,当旭日东升,楼至韦驮清醒过来时,发觉自身早已污秽不堪,体内满满的不知是酒是血还是邪九世的遗精……

十五、
“留下来吧。”马车停在一处山峰之上,楼至韦驮穿戴完毕步下车来时,正俯视一片河山的邪九世转过身来,深情而急切地说道:“跟吾走,世间没有人可以为难你。如果你喜欢,我可以将整个天下送你掌控。”

楼至韦驮没有回应,缓步走到他身旁,也去俯瞰那万千世情。他此刻心如止水,一夜之间,他突然把能破的戒都给犯了。奇怪的是,本该懊恼不已、心焦如焚的他却如禅定一般,心无杂念,灵台清明。

“你不说话,是默认了吗?”邪九世凝视着他,他未遮严的后颈还露着自己给他的吻痕,但他那有别于前夜的圣洁神情让邪九世内心慌乱。虽然两人肩并肩地站着,却比昨夜隔着十来步对谈更加遥远。

心乱如麻的邪九世一把将楼至韦驮搂在怀中,耳鬓厮磨,借着肌肤之亲,让昨夜的温存明晰起来。楼至韦驮并未有动弹,而是任由对方亲昵。“吾爱你……”莫名的情绪涌动,邪九世抑制不住生怕失去的感觉,而轻言了这一世的承诺。

“爱,你爱吾什么?这张脸吗?”楼至韦驮抬起贴在对方胸膛上的头,笑盈盈地注视着对方,他的笑宛如如来拈花,嫣然一笑,万般风情之间却空空如也,没有情,没有凡心,“还是爱这身体?又或者,你爱的不只是这身皮囊,还有如昨夜一般缠绵悱恻的感觉?”

邪九世诧然地放开了楼至韦驮,认真地审视着他,不知道眼前人何以在一夜恩爱之后凡情尽舍,重拾佛心。“多谢你,昨夜你让吾尝尽尘世间千般滋味,让吾终于明白自己的执相。”

楼至韦驮轻抚了一下邪九世的脸庞,将对方一缕被风吹乱的头发顺到耳后,他眼中不再饱含情欲,而是满目慈悲与怜悯。邪九世觉得那是一种空洞,让他心碎的空明。难怪他总是毫无来由地厌恶修佛者。

虽然只是一夜放纵,但却重叠着久远前的记忆,酝酿了一千年压抑了一千年的情欲,一夕释放,让楼至韦驮感觉那种欢好已经延续了很长的岁月,每一次的高潮迭起之后,便是无穷无尽的懊悔与空虚。再甜美的感觉到头来也只是一场空。

是啊。爱是空,恨是空,罪是空,至洁也是空。何必执着呢?楼至韦驮转身而去,步风扬起袈裟,虽然已经皱折,虽然已经蒙尘,但却在邪九世眼中看来,是无比的鲜亮夺目。他张口欲留,却在伸出手的刹那,话语哽咽在喉头,只是痴然地目送楼至韦驮的背影翩然而去。

两人都未曾想到,楼至韦驮再度经历堕落受污的沉沦原初时,终于堪透了世情,通过了社伽达磨的考验。这一转身的离别,利落地斩断了千年来的纠葛,从此佛厉缘灭情断。

于是消失在江湖上被佛乡追踪执行天罚的天之佛又公然出现在世人眼中。共鸣栖上,血路迢迢,野胡禅豁命相护,想让他脱出生天,但重回初心而忏意油生的楼至韦驮不再顽强抵抗,他想查清真相,走得明明白白,但若因缘至此,他也做好了早赴地狱的准备。

“想杀他,先打败吾吧!”质辛的出现,是楼至韦驮此生最后的悸动。一是扞格的同门,一是背离的亲缘,在最后一刻,为了守护他,或伤或战,不忍让他放下了最后的牵挂。战声纷杂中,他却独自听得钟磬在耳,声声幽远绵长,是离去的送别,是回归的召唤。

“停手!”楼至韦驮凛然一声喝止,威力震散了纠斗的众人。“吾知晓很多人正等待吾之恶报,今日信吾者护吾生路,行至此处,足矣。吾只望怨吾之人从今以后不再因吾生怨,为此本心吾堕入炼狱,无悔。”

禅定九天之遍净昙华释大千凝在掌中,昊光绚烂,如芸芸众生,恢弘壮丽。“吾以此招证吾空明,愿此天罚自戮,让世间因吾受罪者还诸吾身。”缓动的指尖移向自身,“多谢你,师弟。”一声言谢,鼓足赴死的勇气。

肉身被缓缓剖开,血肉模糊,忏悔的遗言其音娓娓:“吾欠众生已经太多,罪墙血泪起造由吾,无论缘由已是愧对负业法门,万死难偿。纵吾蕴化魔胎,既吾所出,为何选择因缘背离,你之恶缘,肇因在吾,此生是吾欠你。”最后的尘缘随着话落,切断于指尖。

“楼至韦驮当以守护诸佛三千法门为责,吾身、归还、天地。”最后的双掌合十,永远的闭目,一滴泪意含无尽,低落尘土,悄然无声,无踪无迹。最后的愿力随着飞散而出的五脏六腑,回向苍生。

色身倒落的刹那,殊胜异象乍现,胎藏五封莲灿然而绽。人生如此,浮生如斯,缘生缘死之后,独留亲者垂泪,独留风中寂寂的经文声:

南无喝啰怛多那,哆刺陀,夜耶。南无喝啰诃阿唎耶!离婆离婆,悉难帝!求诃求诃帝!陀罗尼帝!尼诃啰帝!毗黎你帝!摩诃伽帝!真陵乾帝!莎婆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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