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天使

——谜书——

这就是全国学子心里顶礼膜拜的神圣学府吗?气派的教学楼,明亮的落地窗,穿着时尚的学子们,明亮光鲜的背后仍旧是污秽狼藉。新生晚会后的舞会上,那有些醉醺的人群相拥而舞,才子和豪门公子混作一团,调戏着漂亮的新生,不再是阳光下的君子们。放下一切的伪装,玩着互相勾引追逐的游戏,赤裸着的丑恶灵魂在变幻闪烁的舞厅灯光下,欢叫着,嘻笑着……

我无心逗留,推来灌酒的人们,独自走出学生舞厅。“小子,想要独处么。要不要干一场?”一个涨红脸的浑蛋打着酒嗝尾随而来,狰狞的笑着,把手伸了过来。“滚!垃圾,你没资格碰我!”我转身一脚踢开他。“呜呜,你是一年级的新生,叫卡妙吧,我记住你了,有种的话,明天中午到钟楼天台等我,否则的话,你大学四年就别想好过。”他捂着肚子,挣扎的退回了舞厅……

真是的,本来不想打架的,却总是有一些苍蝇蚊子吵得人心烦。我在钟楼的天台上靠着栏杆,俯看着校园的景色。我很快就爱上了这个幽静的地方。这里风很大,像是一下子就可以把所有的烦恼都吹跑似的。这里是整个校园的至高点,恐怕是视野最好的处所了。放眼望去,绿意浓郁,心旷神怡。

“这么早就来了?”昨晚的那个混蛋在阳光下丑陋的像一只蛤蟆,叫人不愿望上第二眼。我默默的数了数他带来的人群,15个,哼,好数字,今天可以让自己打得过瘾。“就是他!长得很不错吧,今天我们可以好好享受一番了。兄弟们,好好的干他一场。”蛤蟆淫荡的吞了吞口水。一股恶心涌上心头,我决定不会手下留情,非要把那张不堪入目的脸打个稀巴烂。

“吵什么!你们吵什么!”一声厉喝像定身咒似的把那些跃跃欲试的人群定在了原地。我这才发现天台的角落里半躺着一个人。那人慵懒的起身,“你们吵到我的午休了,快给我滚!”接着两道锐利的目光射来。

好漂亮的眼睛!原本幽蓝色的眼眸仿佛蓄满电光,闪烁着剑一般锐利的寒光,让被扫射的人有种鲜血喷涌的错觉。“你们在打群架么?一对多?”傲慢的目光游走在众人间,然后望定我。他的眼睛好像会变色,开始变淡,变淡,先前的杀气像云散开去了。

“臭小子,你是谁?敢在你大爷我面前那么嚣张?”蛤蟆嚷道。“你没资格问我是谁。要打的话就快点开始呀,磨磨蹭蹭像个女人。”轻蔑的斜眼扫了蛤蟆一眼,利落的跳上天台的栏杆,晃动着他那双修长饱满的腿,白T恤蓝色牛仔裤,简单明了。他忽然发号起命令:“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打。”

于是几个人渣向我扑来,一个闪身,抓住来人,狠狠向后一摔,接着飞腿踢倒两个,“后面!现在是左边……”“不要你指指点点,给我闭嘴!”回头等了他一眼,我继续三下五除二的摆平了剩下的人渣。

“漂亮!厉害!”他跳下栏杆,踩着倒在地上的人,向我走来。只怪他的眼睛太炯炯有神,以至于他俊朗的五官都快要被人忽略。那是一副出众的面孔,英挺分明得像要刻入每一个见过他的人的心灵深处。他就是那种叫人不容易忘记的人。不只是那双眼睛,也不知是那五官,还有气息。当他走近我时,浓烈的气息快要夺走了我的空气。

“我叫米罗,做个朋友吧。”他伸出手,我才发现他的手出奇的好看,修长白皙,正好与他的小麦色皮肤形成鲜明对比,指甲看上去很精致,有一个涂了红指甲油,红艳得有些触目惊心。我没有去握他的手,把手插在裤兜里,“对不起,我没什么兴趣。”我并不是讨厌他,只是不想随便和人有什么瓜葛。

“你还真够拽呀。”他上前一步,另一个手握拳挥来,我立即用手掌抓住飞来的拳头,随便踢了他一脚。“你还真不赖嘛!我会记得你的。哼哼。”他弓下腰,一手捂着被我踢中的肚子,一手撑着地,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我感到瞬间的寒意。我转过身去,离开了钟楼天台。

接下来的日子,波澜不惊,忙忙碌碌,上课,做实验,找资料……像一只虫子,失去了多余的感官。有时候会突然后悔当日自己冰冷的拒绝那个叫米罗的邀请。是梦吗?我整日的呆在钟楼的天台上,望着晚霞,吹着清冷的风,真想再见见那个家伙。回头看了看天台的角落,那是他第一次出现的地方。那时的他浑身散发着霸气,仿佛自己的领地被占领了似的神情。而现在,我已将这里当作了自己的地盘,悠闲的时候,总会呆在这里吹着风看书,隐隐约约怀着对那个叫米罗的家伙出现的期待。

日子一晃,就过了大半个学期,我坐在人头攒动的大厅,听著名教授的演讲。演讲很精彩,可是挤满人的混浊空气,让我浑身不自在。无意见瞥见紧挨坐在自己左边的人手指上有一点红,就是那种触目惊心的红色。是他!我惊讶的打量起身边的人,蓬乱的蓝发颓然的搭在肩上,看不到面容,只是一个劲的低头奋笔疾书着,一身灰色的衬衫,扣子胡乱的扣着,麻色的韩式宽口裤,一双土色的旧拖鞋无精打采的套在脚上。

怎么这副打扮?我皱皱眉,放弃似的叫了一声:“米罗?”那人依旧写着,没有丝毫的反应。我好奇的望了望他写的东西,出乎意料,并不是演讲的笔记。草稿纸上乱涂乱画的,一个个张牙舞爪的字爬满纸张。

一个怪人。想着,我继续听演讲。两个钟头后,听演讲的人开始散去,而坐我身边的怪人始终写写停停,专注着自己的世界里。我等人潮快要散尽时,站起身想要离去,突然那只涂了红指甲的手抓住了我。“等我一下,我记得你好像叫过我,找我么?”那人终于抬起头来,是米罗!

我望着那双写满倦意的眼眸,“你在干什么?”“为打工的公司你一份计划。啊,我已经记不得我也有几天没睡觉了,困死了。”他伸了个懒腰,对我笑道:“嗨,见到你真高兴啊,看到你就来劲。”

我有一点惊诧,他的笑好透明,像融在明媚阳光下的大海。和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记忆中的他,是有着霸气,高傲的危险记号,而现在的他,有点邋遢,却温和灿烂,叫人忍不住想亲近。

“等我一下哦,我请你去吃饭,正愁没人陪我去庆祝呢。”他又开始低头,沉浸到自己的世界里,眼眸专注在纸上,忽闪忽闪的,满是灵气。我坐在他身边,一遍一遍看他侧脸的轮廓,他好像瘦了,手臂上的青筋一条一条突现出来,就连他的脊梁看上去也有了几分立体感。

他所谓的一下,却是4个小时,当我快要把半本习题集做完时,他突然那拍了我一下,“大功告成!走,吃饭去。”然后胡乱的将桌上的东西塞进一个破旧的单肩书包,也把我放在桌上的东西塞了进去,拽上我就往外走。

“知道吗?我做完这份计划书,就可以赚一大笔钱了。终于做完了,哈哈。算你好命,今天碰到我。啊!我好久没吃到那么好吃的东西了,都快忘了这个世界上还有菜这个东西。”他带我到校外的餐厅点了一桌的好菜,开始狼吞虎咽。“你多久没吃饭了?”“从我开始接这份计划开始,好像是开学不久吧。常常熬夜,没吃过一顿正餐,我快疯掉了。”“那你第一个学期的考试怎么办?”“凉拌!挂呗!”他咧开嘴笑,笑得好高兴,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五官调皮的挤在了一块。看得我不禁好笑起来:“你笑那么高兴做什么,课课都挂了,有什么好笑?”“因为我哭不出来。”他笑着吞了一大口肉,嘴粘满了油,亮亮的。

“去玩什么?”从饭店走出来后,他似乎精神多了,在华灯初上的街头,大咧咧的晃荡着,浑身散发着阳光的气息。我望着回头率百分之百的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我想我愿意和他交朋友。“你不是很多天没睡吗,还是回去休息吧。”“不要,现在兴奋着,怎么睡得着。”我望着神采奕奕的他,笑道:“那好,去商也街吧。”“去那里做什么?有什么好玩的。”“把你邋遢的一身换掉!”“怎么,嫌弃我这身行头?”“走啦!”长大后第一次开心的和人调打,回到了孩童时代,在街头放肆的大笑。我满心喜欢起眼前这个大男孩了。

米罗是那种你以为你已经完全把握他了,而他却给你更多惊奇的人。也许,正像星象上说的那样,天蝎座的本质是不断蜕变的。

和他相处久了,我开始熟悉起他的交友圈,都是些光怪陆离的人物。他在校外租房子一个人住,他的那帮朋友就常常在他那里闹。因为米罗组了乐队,全是些堕落的家伙,他们常常在米罗租的地方开Patty,吸大麻,滥交。有时候我去找他,会碰上这种场面。我不喜欢这种糜烂的气氛,却喜欢看那个时候的米罗。

他总是Patty上的性感尤物,不是穿那条豹皮的紧身牛仔裤,就是黑得发亮的皮裤,要么赤裸着上身,要么披一件白衬衫或是露肩T恤。走到哪都是众人的焦点,男男女女簇拥在他身边。因为他的眼神妩媚而深遂,有种磁力,轻而易举就能把你的心吸引过来。

我以为他喜欢这种热闹,但是他的行为又否定了我的猜测。有时候,他会忽然把那些吵闹的人群轰出自己的住所,在我的目瞪口呆下,换了另一批高雅的客人,正经八百的讨论公司的计划,或者修改他们的诗集,甚至干脆把自己的屋子改成画室,一群邋遢的艺术青年便聚集在一起,搞创作,没日没夜,像一群疯子。

“妙妙,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吧。”我刚进门,看见他躺在客厅上,地板上丢满画纸,画架东歪西倒。“你又把你的朋友给赶走了?”“嗯,我想过段正常的生活。你来和我一起住好不好?”他跃起身,爬在我身上,可怜兮兮的说,双眼清澈的映出我的影像来。

他好像很容易就把一切都结束,然后重新再来。我们开始形影不离,一起上学,吃饭,睡觉。就连看书,他也喜欢想八爪鱼般缠着我。最喜欢摸我的头发。“你要是敢剪掉它,我就杀了你。”他一口气把看书中的我的长发弄得乱糟糟的,我知道他那是故意要引起我的注意。“看书!不然你又要挂科了!”“妙妙~~”“看书!”我把书砸到他脸上,他就扑过来咬我,我踹了他一脚。他就缩在角落,捂着肚子闹:“呜呜,你又欺负我,不活了。”

我好笑的看着他在自己面前撒娇。真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就像一本谜书一般,我好想一页一页的翻看,看到最后找出答案。我过去蹲下身,“那里痛了?”“这里!”他噘着嘴,翻开汗衫,露出肚脐眼,大眼睛亮晶晶的。真是迷糊的可爱,我忍不住咬了一口。“哇!你敢咬我!”他触电似的跳起来,和我扭打在一起……

——血咒——

我像蝎子一样是有毒的,时时刻刻用我的蛊毒迷惑着身边的人们。就连我也迷失了真正的自己。游走在黑暗与光明交错的边缘,苦苦挣扎。我想找到答案,我该何去何从。每当我想找寻迷失的自己时,我就会想到他,卡妙,一头奇特的石青色长发,清秀得像个女孩。

很迷恋,非常迷恋他那一头石青色的直发,和他冰冷的眼眸。他的清冷让我有一种安宁感。就像发烧的病人迷恋着冰块,我纠缠着他不放,虽然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能够治疗我内心的创伤。

我的痛苦,没有人知道,就连我认为在朋友中最特别的他,我也只字未提。我知道每个我身边的人都在试图揭开我的内心。可那只是徒劳,我知道,我很清楚的知道,我的内心早就在十五年前,被一个女人伤得鲜血淋淋,变成一个深渊,一个空虚的无底洞。

啪!好清脆的一个巴掌,我抚摸着发烫的脸颊,望着眼前的含泪的女孩,突然有一种报复的快感。对着她哭着离去的背影,我笑了,笑声诡异得连自己都打了个冷战。“为什么?为什么?”身旁的卡妙冷漠的看着我质问,“为什么要玩弄那些女孩子?这种情况我已经遇到了不止一次了。既然不喜欢她们,为什么要那么做?有什么好笑?”“因为我哭不出来。”我满不在乎的回答,笑容继续扩大。“混蛋!回答我,你是不是受过什么伤害?”他抓起我的衣领,“没有,没有,我什么伤害也没有受过。”我推开他,大步往前走。

他很聪明,没有继续追问。有好几次,心底的秘密就要忍不住说出了口,但是,我想我不想改变什么,还是维持现状吧。有他在身边就够了。我第一次那么信任一个人。可是我猜不透他,他的想法做法永远有种新奇感。他品位很高,总是打扮得很时尚却又不失典雅,常常笑我不会穿着。喜欢沉默不语,像一个天使冷傲的看着身边的一切。接近他,便会有种渴望,渴望得到他冰冷背后的热情,那是一种似有似无的温度,隐约的诱惑着接近他的人。

流逝的日子让我的生命里一点一点侵入了他的石青色,我会以为我可以拥抱春天,结束恶梦。但是血的诅咒,一直流淌在我的身体里……

“我找米罗。”当那个刻骨铭心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时,我立即奔出了房间,“滚!给我滚!不要再在我的世界里出现!我不想再见到你!如果不想我杀了你就快滚!”开门的卡妙一把拉住陷入疯狂的我。“米罗,怎么了?冷静点。”“滚!给我滚!”我对着站在大门口那个衣着破旧的老妇人踢去。还差一点,就可以踢中,我却被卡妙死死的抱住。

“夫人,请你快走,我快要拉不住他了。”卡妙死命的把我拖进屋里,“米罗,我的儿子,我来……”眼前的女人比记忆中的老了许多,岁月的痕迹爬满了她曾经美丽的脸庞。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为什么你要在那么多年之后用渴求着怜悯的眼神看着我?难道你忘了十五年前,一个五岁的孩子用同样渴求怜悯无助的眼神看着你么!

啪,门被卡妙一脚踹上了,眼前看到的只是一扇掉了漆的门,可是那女人梦魇般的身影再次清晰而深刻的留了下来,成封的记忆重新淌着血。我以为时间可以洗掉一切,但我错了,痛楚可以被时间冲淡,伤痕却永远留在生命中。

我喘着粗气,在卡妙的怀里颤抖着。“都过去了,都过去了,你已经长大了,她再也伤害不了你了。你现在活得很快乐。心里的伤就不要再去想它了。”我听见他低沉的话语在耳畔响起。依恋不可遏止的涌上心头。“他们不爱我,他们不爱我。我的降生只是为了一场交易……他们不爱我,没有人爱我,没有……”我朦胧的泪眼直看得清他幽绿影子。“好了,好了,有人在爱你,我在爱你……”

唇上传来温柔的触感,凉凉的,像是薄荷味。我立即迎了上去,着了魔似的纠缠起他的舌,泪被他吻干。我看到了他那双含情脉脉的绿色眼眸。我推开了他,爬上床去,在他的注视下脱个精光。

“你看这,还有这……看到了吗?我流着那个女人风骚的血液,我继承了她的美丽,浑身上下性感得像一个没有性别的精灵。”我望着他苦笑道。他凝神望着我,走过来,开始吻我,一点一点,从脚趾一路吻上来。我扒光了他的衣服,钻到他怀里,“妙妙,我要,我要。满足我,你要满足我,别让我有空虚感……”抓住他我最喜欢的石青色长发,我哭道。颤抖着,像一个处子般臣服在他面前。虽然我放荡的历史从我十几岁时就已经开始了,男人女人的味道我都尝过,但这一次是我第一次臣服于人。

那一刻,我脆弱得像一个易碎的水晶。你事后曾那么说过,是吗?我不知道。我只记得你进入的那一刻,我的世界就像崩溃了似的,痛楚化作巨大的漩涡将我吞噬,黑暗中我无助的抓紧手中的秀发,修长的指甲深深的嵌入肉里。

“很痛吗?”你舔着我被指甲弄伤的手掌,温柔的问着,像一道柔柔的风。“再来一次可以吗?再让我体验一次你的存在感,再让我发出淫乱的呻吟声,不要害怕弄痛我,只有痛楚才能让我了解到我是活着的,我是活着的。”我把泪水统统都淌进了他的怀里。“米罗……”他一遍又一遍的问着我,像珍宝似的抱在怀里,久久的凝视着。清冷的眼眸闪烁着水晶般的光泽。

那是我的!我摸着他月华般秀气的五官。我们一次次的纠缠着,除了彼此这个世界再也感受不到其它了……

放下电话,卡妙抓起披风,匆匆的要出门。我挡在了门外,“是不是要去见那个女人?”“谁?”平静的语气让我猜不透他的心。“我不准你去见她,不准你去听她胡说八道!”“都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了,别疑神疑鬼的,我只是去见一个朋友。”他笑笑,在我的额头上轻点了一个吻。“你骗不了我,我流着那女人的血脉,我可以嗅到她的气息。我的直觉很准。”我坚定的望着他。

他静静的看了一会,说:“你也知道你们血脉相承,她现在需要帮助,她是你妈妈!”“她不配做任何人的妈妈!”我大叫道,开始歇斯底里。“我知道你去见她是想了解我到底受了什么伤害。好吧,我来告诉你。”我按着锥痛的胸口,瘫坐在地。

“二十多年前,一位富家公子真心爱上了一个女人,爱得那么深,为她付出了他能付出的一切,最终却没能留住她,在她挥霍完他所有的家产后,留下一个一个月男婴跑了。那个男婴在落魄的富家公子悉心抚养到五岁时,女人再度出现,要抱走男孩,原来那个男孩并不是富家公子的亲骨肉,竟是那水性扬花女人在外面的野种。现在他的生父飞黄腾达了,那女人就回来要这个男孩做她今后荣华富贵的筹码。”

“你知道吗?当我的养父知道真相时,看我的那种眼神,那种怨恨的目光我一辈子都不会忘……”

“杂种!枉费我宠爱你五年了!五年了!我一直养着别人的儿子……”为什么爸爸会用厌恶的目光看着我?为什么爸爸突然变得那么陌生?我做错了什么?我竭力思索这几天来闯过的祸,昨天好像是把青菜偷偷倒掉,没有吃干净;前天是藏了隔壁小小的布娃娃;再前天是……“爸爸……”我怯生生的叫道。一个巴掌,将我打翻在地。“滚!不要叫我爸爸!我不是你爸爸!跟那个女人一起滚!不要再让我看到!”为什么?为什么爸爸不要我?为什么要打我?爸爸又为什么要哭……

他不是我爸爸,用那种恶毒的眼神看着我,肆意的抽打我,一句一句的咒骂着我,难道我是个不被爱的孩子,为什么他们不爱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米罗!”我回过神,他幽绿的眼眸温柔的包围着我,“不要勉强你自己,你很恨你妈妈是吗?”我点点头,他揽我入怀,柔声道:“没有爱就没有恨。爱的反义词不是恨,而是忘却。让我去见她,她说她现在处境很糟糕,如果我们不救她,她就只能去自杀……”“那就让她自杀好了!”我抬起头,咬着牙。“逼死她,你也不好受!你一直渴望着母爱,你从未停止过追求失去的爱的念头,所以你才会那么恨你母亲……”

“谁要她来爱我,我不稀罕她的爱!你爱我对不对?”我捧着他的脸问。“我爱你。”他的眼眸透着清亮的光芒,照亮着我黑暗的心灵。“那就足够了,我不要别人来爱我,除了你的爱,我谁也不要!我谁也不要!”“米罗……”他轻咬着我的耳垂,不断的用脸磨蹭着我,希望平息我的怨恨。“我和你一起去。”我起身,推门而出。“米罗……”

“你终于肯来见我了。”我别过头,不想看不想听,她的模样,她的声音,甚至是她的存在都是我的梦魇,如果不爱我,为什么要赐予我生命?为什么要我来世间受苦?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连一个不爱我的理由也给我!

“对不起,对不起……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想对你说……”请拿走你的眼泪,拿走你的忏悔,把你的东西从我的世界里都拿走,我已经找到了属于我自己的天使。沉默着一口一口喝下不加糖的苦咖啡,像在咽下快要溢出的泪。“抱歉,我没时间听你的忏悔,里这个咖啡屋不远处,正好有一个教堂,你可以去那里。”我再也按耐不住心头的怨恨,起身里去。

“米罗!米罗!”在咖啡店对面的马路,卡妙追上了我,“妙妙。”我无助的望着他。他伸手展开我紧握的拳头,那里已经留下几道殷红的血迹。他怎么知道……我惊讶的看着他舔着掌上的伤痕。“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会喜欢留长指甲了,借着指甲嵌入手掌的痛来压抑自己的泪水。”

终于,自己还是被他看透了。我惨然一笑。他皱皱眉,展开风衣揽我入怀,“小心感冒。你出来的太匆忙,没有添衣服。”秋天了,我望望街上满地的落叶,在发觉自己的生日将要近了。再过不久,我就要跨出20岁的门槛。20年就要过去了,痛苦结束了吗?我会幸福吗?我望着与我相拥的男人,他和我一般高,神情那么的坚定执著,手臂很温暖,在无数的夜晚,紧紧的抱着梦魇缠身的我……

“米罗——米罗——请原谅我的自私,因为我的自私——”回首,那个女人也追出了咖啡店,正从马路对面走来。我别过头去,“我爱你!米罗!从你降生的那一刻起,我是真心的爱着你,我的儿子。只是我的自私吞噬了它……”“夫人!小心车!”卡妙惊叫道,我匆忙回过头来,一辆巴士横过眼前,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我看见血飞溅开来,那一刻,世界像是停止了转动。我仿佛看见一粒粒血滴嘲笑着飞过我的眼前,为什么要嘲笑我?为什么?为什么要说爱我?为什么我感受不到你的爱?为什么?我向它们走过去。

“不要过去!”卡妙大叫着拉住我,“不要去看!”“不要拉着我,我要去看她是怎么死的?我要去看她的下场?我要看着她是怎么死的。”我挣脱着往前走。车祸的现场立即围满了许多人,乱糟糟的,可是我的世界只听得见卡妙的呼喊:“够了!她已经说过她其实是爱你的,只是没有机会给你。”“不够!不够!她说她爱我,可我却等了20年,没有爱的20年,无助的20年,被世界抛弃的20年!她说她爱我,我却是喝着别人的奶水长大的孩子;她说……”

温柔的吻剥夺了我宣泄的权力,于是我用力咬了他的唇,血腥的味道溢了出来。“都过去了,回家吧。”他几乎是架着我上了一辆出租车,带血的巴士在我身后的车窗一点一点的远去。都结束了吗?

——水晶天使——

谜书的谜底揭开了,叫人并不好受。我望着熟睡在怀里的男孩,感觉他复杂得好陌生。其实他是简单的,他的世界里只有爱与不爱。他的内心世界曾经被一个女人掏空,他恨她恨到无法去爱女孩,甚至是不会去爱人。背负着仇恨的人生是痛苦的。

你的空白就让我来填补吧,我愿意承受你炽热的爱,愿意为你粉身碎骨,换你最纯粹的微笑。就让你的快乐人生从21岁那天重新开始吧。

“米罗!米罗!”匆忙丢下手中的生日蛋糕,把昏倒在浴室门口的米罗抱上床,手忙脚乱的为他包扎流血不止的手腕。为什么又要做傻事?我痴痴的呆坐在床边,等待着他醒来。目光停滞在血迹斑斑的浴室门口,他还有什么痛楚?他还有什么秘密?为什么他对事物的爱恨总是那么分明,为什么有总是难以忘怀?

“你醒了?为什么要做傻事?”“我爸爸死了。我是说我五岁以前的养父。” 我望着那双幽蓝的眼眸,忽然有一种纠心的痛。“他在那个女人带我离开他以后,就一直酗酒,吸大麻,活得跟个鬼似的。我在打工的地方遇到了他,开始照顾他,可是当他知道我是谁的时候,连死也不肯见我最后一面。”“你一直照顾着他?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什么要瞒着我?为什么要做傻事?你不是说只要我爱着你,就够了吗?为什么还要烦恼?”

他别过头去:“对不起。我希望我在意的人能爱我,至少不要讨厌我!”他开始落泪,紧紧的咬着嘴唇,我害怕看他幽怨的眼眸,有一种一下子把人的心捏碎的力量。“不准在折磨自己,听到没有?”我心痛的吻他伤痕累累的手臂,“妙妙,帮我办休学手续。我不想再过那种无聊的日子,我需要休息。”“好吧。”

……

已经一年了,每次放学,我总是归心似箭。因为我知道,家里有个害怕寂寞的人在等我,我真怕没有我身边时他会干出什么傻事。他是个占有欲很强的人,望定我的目光总是温柔却不失霸气。也很残忍,连自己也不会去善待……

“米罗,我回来了!”推开门,我以为像往常一样,他会扑过来,给我热烈的拥吻。“米罗!米罗!”他倒在客厅里,颜料散落了一地,手里还捏着画笔,歪着头靠在画板的一角上,睡得很熟的样子。“怎么在这里睡着了?这么大的人了,还像孩子一样。”我笑道,伸手想抱他上床。

手在接触到他冰冷的手臂时,停住了。我惊骇的僵在了原地,呆呆望着他平静的面容,怎么会……我用手捂住嘴,却阻挡不住汹涌的泪和抽泣声。为什么一点预兆都不给我?我含着泪,一点一点亲吻早已僵冷的肌肤,抱着没有了生命的躯体,我一片茫然。

满眼的绿色映入眼帘,我转头看向他身边的画板,是一幅抽象画,一时难以分辨画的是什么,好像是火焰的形状,可是颜色却是石青色的,和我的发色一模一样。左上角写着:我的水晶天使。是那种触目惊心的血红,让我想起了他的红指甲。右下角还写着话:

也许我真的快乐过,
也许真的有人爱过我。

“我”字还有一划没写完,我握着他捏着画笔的手,颤抖的画上了最后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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