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曲 第二卷——冥界·闇夜编–第一章-我有嘉宾

刀叉在瓷盘上碰出玎珰声,金漆细边把每个人的脸映成狭长一条,徐徐扭曲过去。
九个人,互相望着银烛台,涡卷纹的深红蜡烛,高如深井的天花板,锦锻桌布里杂的金线,硕大无朋的青花皿中锦鸡的灿烂羽毛和奕奕眼神。九个人,被肢解割裂,烛台表面模糊着半只蓝色眼珠,锦鸡死黑的眼里是一头金发。
九个人,搜集起彼此的零星碎块,用以相识,用以记忆。

第一章——我有嘉宾

米诺斯笑意盈盈地推开门,艾亚高斯拥抱了他,说:“拉达曼迪斯呢?”
“在后面。”他说。

听到艾亚高斯这个主意时,拉达曼迪斯的反对激烈地难以想象,气到痉挛的手指将米诺斯小客厅里一朵洁白的花捏得粉碎,令他皱了眉。
“拉达曼迪斯,这不过是个小小的聚会,用得着这样紧张么?”
倚在艳丽的波斯靠枕上说,手指缠绕着垂下来的长长流苏。
“以后我们照样会杀他们,他们也照样想杀我们,你觉得这短短几个小时就足以改变什么?”幽兰小火上温着牛奶,看拉达曼迪斯小心地把它兑进自己面前的红茶里,“你不是会让感情影响工作的人,圣斗士他们只是你的工作。”
奶香连一丝一毫都没溢出来。
“说的也是。”他说。
然而熟练手势中微微一个停顿并未逃过锐利的眼睛,那只执着牛奶壶的手比往常低了半寸,一个怀念起什么的姿态扰乱机械的精准。可米诺斯淡漠的热情言尽于此,喝口茶,无意再对拉达曼迪斯说什么。

拉达曼迪斯不喜欢暗无天日的冥界,但工作就是工作,他是个极有责任心的人。这种美德纵容了米诺斯的懒惰和艾亚高斯的滥情,一个整天窝在屋里,诸事推给路尼去办;一个久久流连在地上,追寻永远都追不厌的女人。
幸好还有巴连达因能为他分担一些。现在两人结束了对军团的编制工作,正走在去裁判厅的路上。
迎面过来一列亡灵。
看得惯了,他没有动容,无非是赤着足,一脸惊惶的样子,身体是海面泡沫的污白色。青灰的骨殖早和泥土揉作一团,无所依靠。
亡者没有肉体的负担,行动应是极轻捷的,但看他们一步一步拖得仿佛戴了脚镣,就知被一路上凄厉的景象吓到腿软,如果还有五脏六腑,胆汁都呕得出来。
走得很慢,像要拖延必定的结局。
拉达曼迪斯冷笑一下,谁说过死亡就能洗清一切罪恶?凭你活着时如何藐视报应因果,死了还不照样要遵从冥界的法规,事到如今有什么后悔的资格?又为什么要装出受害的表情呢?
他每天无动于衷地走过它们的恐惧,直到他看到什么是至死不悔,什么是执迷不悟。什么是人类深邃激烈而又刻骨的情感。

门铃响了两声。
这一片芬芳与色彩的海洋。迷恋黑夜的花朵轮番绽放,沉重地仿佛一碰就会颤抖的馥郁香气为这间小而精致的客厅阖上重重黑丝绒的帘幕,烛光有如星子,亮得天花乱坠。天贵星,冥界裁判官,拥有崇高地位的格里芬的冥斗士——米诺斯,躺在长长的,曲线优美的沙发椅上。他的眼睛是骄阳的金红色,光辉直深入到内心去,阴影处的黑两倍于黯重的夜。
“进来。”开口的是拉达曼迪斯,他正批着米诺斯丢下的公文。
来的是艾亚高斯。
“你怎么来了?”他丢下笔站起来,语气与其说惊喜不如说是不满,“以为你已经玩到忘记还有冥界这档事了。”
“哪里,我不过是把玩的地方改到冥界而已。”将手中两张招待状放在他们面前,“明天我想开个宴会,当然,人不多,都是熟人。”
米诺斯探身拿过来,翻开瞄一眼又丢回茶几上:“还有谁?”
艾亚高斯笑得暧昧:“我们三个……还有黄金圣斗士。”
“撒加他们?”
“史昂、撒加、迪马斯、修罗、加妙、阿布罗狄。”他补充拉达曼迪斯的短句。神采飞扬的恶魔口气,顽劣地真漂亮。
“疯了么?”对面人咬牙切齿地问。
“啊,只是个不惊动上级的私人聚会而已,不要这么认真啊。”他和米诺斯不约而同地耸耸肩,“我想他们一定会来,我们又有什么理由不出席呢,拉达曼迪斯。”
面对他们无话可说,他怒气冲冲摔门而去。他记得那个背影。

拉达曼迪斯是最后一个踏进艾亚高斯的公馆的,里面几个人手里拿着晶亮的水晶杯,与奢侈等价的纯洁,轻轻摇晃着是深红色液体,转头来看他一眼。
很难认出他。
在米诺斯的逼迫下,他没穿冥衣,深色长裤,把大学里的运动衫拿来套上,有点冷,又胡乱披了件外套。米诺斯和艾亚高斯都是精致到琐碎的华服,袖口重重的威尼斯花边遮过手腕,繁复地让人心头恨恨发痒。
六个披着黑色长袍的人望着他们,蓝色黑色的瞳仁。

史昂留给修罗的印象是慈和温暖。复活后他一直都没敢抬头直视半掩在头罩下的脸,席间,那双玫瑰紫的眼睛转到他身上时,尖俏锐利的美貌震撼了他,宛如砸地残破的紫水晶。他仿佛回到当年夏日的午后,稚嫩的焦灼的自己。忘记了身在何处,是何身份,温柔闪逝。
觉察到他的眼光,史昂微侧了侧头,半口酒还抿在唇间,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拉达曼迪斯,拉达曼迪斯也一样,两人互相衡量。一边艾亚高斯腻在阿布罗狄的身边,无比浅淡的微笑在那失去玫瑰的唇角边飘过。米诺斯陪着撒加和加妙,三个人闲闲说着关于瓷器和壁毯的话,叫人听不懂。
“你就是那个叫史昂的圣域前教皇。”
疑问句,肯定语气。修罗眸光一闪。
答他一个是,微笑夭矫如蛇,深藏不露的敌意。
“你们真的是要去杀死雅典娜?”
“你希望我说是还是不是,翼龙的拉达曼迪斯?”
他盯着他,没有刻意提高或压低声音,用陈述的句式说:“你们都不可信。”
自己也不知道这句话在对谁讲,六个人的面容忽然重叠在一起,宽阔如旷野的屋里一下静了,所有人保持着前一秒的姿势不动,任话语在沉默中嗡嗡鸣响到灭绝。

“喂,你,等一下。”他突然扭头,叫住刚刚走过的一个鬼魂。
整个队伍停滞不前,押送的狱卒慌忙跑上来:“拉达曼迪斯大人……”
他摆一摆手,这些亡者看来都是一模一样的,是什么直接楔进自己的沉思中?
目光逡巡着,锐利起来,他看到他们全身透出紧张的气息,背脊仿佛还附有肌肉般抽紧,精神体散发出的压抑感弥漫在空中,唯独一个人例外。那是一个人,拉达曼迪斯确确实实地感到,他是一个人。
他一步跨上去。
“你”
那个人转过身来,与他对视。
身体是一样的污白色,下葬时裹了上好的尸布,拉达曼迪斯快速评断着这个灵魂。
他的眼睛里有遗憾,嘲弄,自傲,和因为太过深切显得崇高的痛苦,他所想的是包含自身在内的其他人和事。一串奇妙的琴音在拉达曼迪斯心中滑过,再次开口时,语气已变得尊重有礼。
“请问你的名字。”
他用了“请”字,一旁巴连达因瞪大了眼睛。
“撒加。”他甚至还能露出一个笑容。
“你要去哪个狱?因为什么理由?”
“冰地狱。因为我曾经是雅典娜的黄金圣斗士。”
拉达曼迪斯终于想起来了,关于圣域之乱,早就有详细的事实报告书交到他手上。这个撒加,应当被视为卑劣的叛徒、篡位者吧。
渎神,尽管哈迪斯与雅典娜争战至今,可神绝不允许自己这个种族被人类所打倒,所以,冥界法律的公正性就体现出来了么……
他凝视着他:“果然名不虚传。”
朝撒加伸手过去:“我是拉达曼迪斯,天猛星,翼龙的冥斗士。”
“拉达曼迪斯大人!”
“拉达曼迪斯大人……”
在两声惊呼中撒加也把手伸出来,透明手指穿过他的手掌,没有温度。
当那个狱卒抹着汗继续驱赶亡灵前行后,巴连达因很公正地指责道:“拉达曼迪斯大人,请您考虑一下自己的立场。您这样对雅典娜的圣斗士表示好意,会被视同对哈迪斯大人的叛逆的,还有,军团里其他的冥斗士会怎么想。”
“我知道,巴连达因。”他回头看了下远去的行列,那个背影是蓝色的。“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画面又开始朝前走。气氛闲适随意,瓷器和壁毯的对话还在继续,艾亚高斯在画画给阿布罗狄和迪马斯看,史昂对拉达曼迪斯说:“我指着斯图克斯河向冥王发誓效忠他,如果我背叛,永远都不能复活转生。所以王让我们去执行杀死雅典娜的工作,你有什么异议么?”
那么其他人呢,他们是不是也发过这样的誓言?拉达曼迪斯很想问。但他面对史昂的雍容微笑慢慢拿起面前酒杯,放弃了继续下去的意思,他似乎又看见那个背影。
算得上宾主尽欢的天方夜谭式宴会在踢踏起舞。

所以,我绝对不同意让死去的黄金圣斗士刺杀雅典娜的计划。
“因为你想给他们尊严么?”满屋或甜或苦的香气中倒影着米诺斯淡淡的笑容。
“因为这种计划一定会失败。”他说得明确,“我决不信任撒加他们。”
“史昂说他向斯图克斯河发过誓的时候,你是不是想问他‘那么其他人呢,他们是不是也发过这样的誓言?’,为什么你没问呢?拉达曼迪斯?或者,为什么你不向潘多拉提出这一点呢?”
米诺斯窥探着他隐密的心情。
“而且,拉达曼迪斯,反对也没有用。”他吐吐舌头扮个鬼脸,“这是哈迪斯的意思,我们尊贵的冥王大人,看起来无比信任那个叫史昂的圣域前教皇呢。”

盛宴不再��

神曲 第二卷——冥界·闇夜编–第二章-假面的告白

在我们死人眼里,单是天边那一线深红的黄昏就足以让我流泪,事情会这样发生是我未曾想到的。不,不是说穆的反应或是我们伪装的背叛,我只是越来越分不清楚,哪张脸才是我的真面目。

第二章——假面的告白

纤细的手指上停着一只蝴蝶,青白色。
米诺斯坐在第二狱的花田里,和化身为石像的少女说话,两人都是金发,在地狱的深渊里闪耀着如太阳和月亮的微光,冥界妖精被吸引而来,想来扑火。
“米诺斯,你怎么还在这里。”
他转头,身后有人走来,但冥衣包裹下的身躯宛如龙的侧影,脸藏在头盔下,有暧昧不明的凶狠表情。米诺斯看看自己,白色衬衫,有些大,松松垮垮地披着,随意用金别针把本该是扣子的地方扣了起来,丝绸的触感圆润清冷,浅淡近似银白的金发散乱下来。心恹恹地悸动一下。
“拉达曼迪斯,你身上有血的味道呢。”他从地上跳起来,踩坏了一朵蓝色雏菊,“很不好闻。”
“你过来。”他不理他,抓住他的手腕拖着走,“这里不是你该在的地方。”
说完他向少女道歉:“对不起,尤莉迪丝,我们先走了。”
笑了一下,眼睛里却有恐惧的表情,她的恐惧看来也柔弱,像花瓣凋零时紧紧包裹的花心。
拉达曼迪斯朝她微微弯了下腰,米诺斯已不耐烦这拘谨的礼貌,说:“你到底来找我干什么。”
“第一,你马上回哈迪斯城去。第二,我想借你属下的一名冥斗士。”
“那里不缺我一个,你要借谁就自己拿好了。”他说得一点不在乎,下属的军团对他而言只是陌生人。
——我很无聊,一直都无聊,我一点也不觉得生命有美好到让我留恋的地方,所以无论有什么危险我都无所谓,对人或事我也都不执着,轻易就会放弃,没什么让我去爱,没什么让我能憎恨,我是一个标标准准不愿醒来的傀儡……
他说过的这些话突然回荡在拉达曼迪斯心里。
“米诺斯,不要再吊儿郎当的,不想送命就认真一点。”
“不是我不认真,而是你太认真。”一成不变的懒惰表情,“你是来要蝴蝶的吧,你想监视那些圣斗士。不过谁输谁赢又有什么关系。”
“况且,”他接着说,心脏似乎不堪负荷,气有点喘,“你太高估他们了,几乎没有死人可以抵御生的诱惑。”
几乎没有。

我们到了。
这里是白羊宫。
跟在史昂身后,十二宫的石阶在面前展开,回忆揪紧呼吸。
放弃简单,我听说放弃很简单。只要把微乎其微的自尊冲进下水道,我不冀望永生,但或许能继续过短的生命。
整个世界包围着我,编好的台词从心里流到嘴里。极目四顾,圣域几曾这么美好。
“你们这些在这个世界上,舒舒服服、安逸生活的人,怎会明白死亡世界的可怖之处呢?”
世界有多大,诱惑就有多大。
穆,我可以放弃。

“撒加。”
把潘多拉的竖琴声抛在身后,拉达曼迪斯快步赶上去,在黄泉洞口叫住了撒加。
撒加转过身,修罗和加妙也同时停下脚步,他们穿着拉达曼迪斯从未见过的战衣。黄金圣衣的拟态,深黑宝石的光芒。
他觉得矛盾。
既希望他们能将雅典娜的头带回来,又希望他们不是真正的背叛过去。
拉达曼迪斯是个骄傲的人,他要自己的敌手也有战士的尊严。
“你要小心,撒加。”利爪的翼龙黑影在他背后升起。
“我会亲自把你们踢回地狱去的。”
无论接下来你做了什么。
所有人的脸上都有不解的表情,弦外之音,似乎没有听懂。
但是撒加说,你不会有这机会的,拉达曼迪斯。
“很好。”他重重点头,指着头顶闪耀微光的洞口,“从这里上去就可以回人间了,十二个小时很短。”
不值得为之牺牲什么。

九月的风冷极了。
迪马斯的心,一寸寸被它冰冻。
但他说出来的话灼热而无条理,做的事也愈趋疯狂,他从没有像现在那么憎恨星矢,憎恨雅典娜,憎恨史昂的这个计划,死亡在他身后如影随形,蛆从心里啃噬出来。
有一刻,他是真的想将雅典娜的头放在哈迪斯脚下,以此来祈求生命的。
即使在往后漫长岁月中,他也敢向自己坦承这个事实。
生存太过伟大,对它的畏惧能让人发疯。
他蜷缩在自己的心里,无力阻止推动假面的真实情感。
一步,一步一步在退却。
不断不断安慰自己。
穆死了?不要紧。
星矢死了?不要紧。
雅典娜死了?不要紧。
哈迪斯赢了?不要紧。
只要我还活着,
只要我还活着。

史昂不是没有体会到这种气氛。
扑面而来的风剧烈地骚动起来,乱刀一样划刻着肌肤;不远处爱琴海的浪涛声席卷四方而来,浪沫从天而泻,击碎在地;紫色云层厚厚垂在头顶,闪电隆隆在其中,浓烈巨大的压迫感。是的,天地动容,这求生的欲望。
卡尔尼底斯之板,
巨岚,沉船,我抱着残碎的船板颠簸,新桐油木味的木板,一个人就抱个满怀,再也容不下第二人,狠心推开向我求救的手,眼睁睁看你的灭顶之灾。
只为了让自己活下去。
无罪。
但是史昂没有阻止他,他知道迪马斯终究不会影响这个计划。他知道他的底限在哪里,既然迪马斯可以为之死一次,当然也可以有第二次。
所以史昂不担心。他只是静静地看,甚至在穆向迪马斯与阿布罗狄出手时也不为所动。他不是为这两个人而来的。
然而从今以后,九月的风都会如今日这样凄厉地呐喊。

从一开始,史昂就没有寄希望于迪马斯和阿布罗狄,因为他们太感情用事。他有知人之明,二百多年不是白活的。
他也冷酷,迪马斯和阿布罗狄的名字,不能催落他的眼泪。
这是他与撒加最大的不同。

撒加他们来到白羊宫时,一切已归于平静。
穆的星光灭绝带走两人的肉体。
世界没有什么改变,两个人与两只蝼蚁没有区别。因为伟大,所以博爱,且无情。
以后我们会知道,史昂是了不起的。他爱每个人,也可以牺牲每个人,而他第一个牺牲的就是自己。
但我们始终记住的,却是撒加他们从灵魂中流出的血的眼泪。
不管你相不相信,有一滴是为迪马斯和阿布罗狄而流的。

“是吗,他们已经回来了。”
门口的士卒毕恭毕敬地汇报着蝴蝶传来的消息。
拉达曼迪斯开始冷笑,令米诺斯皱了下眉。
“你笑得很难看,拉达曼迪斯。”他毫不留情地说,“你似乎已经不把这当成工作,而是在享受乐趣了。”
以残杀为快,卑劣的乐趣,带着污血的紫色。米诺斯是个很有洁癖的人。
他觉得以前拉达曼迪斯的金色眼睛最漂亮,是很清澈的,像挪威春日融化的雪水,无顾忌地奔流而下,猛烈又纯洁。被他注视时,那是很舒服的感觉。
“他们是废物。”他也不留情,不留情于面前这个人纤细微妙的变化。习惯了他的漠然,就忽略了偶尔破冰而出,春草一样细小的温柔。
“我要亲自去把他们丢回地狱。”他站起来,朝门口走去。
靡烂的花香不能留住他的脚步。
他对失败的人,一向都很绝情,可是米诺斯觉得,今天他的反应太过了一点。
米诺斯没有看出他心底的失望,他想听到的不是这个结果。

迪马斯已经平静了。
他知道将要面对什么。
那个人,自称是天猛星拉达曼迪斯的人,在朝自己逼近。
身体呼啸着向黄泉洞底坠落时,他突然笑了一下自己。
最后还是选择回到地狱,原来所谓跟随一个人直到地狱的誓言,真不是随便说说的。庞大的生之诱惑,骤然变得萎缩渺小。
到死他也没有背叛过自己的心。

所有为正义、为道义、为大义名分而倒戈的人,你当惭愧。
又或者,你们不过是找到了更好的栖宿。

俯视那个刚刚吞噬两个人的幽黑洞口,拉达曼迪斯似乎听到了迪马斯的笑声,他到最后还是不懂。他以为人都只有一张脸的。他不知道这个为他所唾弃的人做了些什么。他不善于感受人复杂的心情。
从来如此。
因为他是战争,
他是血的气息,
他是主宰死亡的翼龙,
不是军刀,他是挥舞军刀的那只手。
命中注定为战斗而生。

迪马斯第三次去冥府时,还是在九月。
那次他是衰老而死。
纤长得近乎妖娆的手指最后平静地滑落在白色被单上,窗外绿树郁郁,光斑筛落在窗台上,风停云止。
然而这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已经超出了这个简单故事的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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