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落子
玄之玄刚回到家，就接到了戮世摩罗的电话。“烧烤好玩么？捡了多少木炭回家？”电话一接通，便传来他阴阳怪气的话语。
“哈。真好玩，帝尊知道得太晚了，不能一起真可惜。”
“没关系，我对碳烤那种容易弄得灰头土脸的游戏一向没什么兴趣。只是你们烤得太香，我不由得想要吃一块肉。”
“哦？只是一块肉吗？我以为以帝尊的胃口，一块肉恐怕不够，而是应该连厨师都要走才对啊。”
“胃口太大吃了不消化，我就只是要一份雪山银燕。”
玄之玄沉默起来。雪山银燕是惊雷主角之一，是另一主角雨音霜的情侣。初版是由欲星移所雕，后来他以卖车为主业淡出圈后，由默苍离接手雕新版。玄之玄打算借火灾之机，从默苍离手中抢到银燕的雕头机会。他早就打点好上面的关系，准备以时间紧急、忙不过来为由，让火灾后主角、要角的雕头机会在签约雕偶师中重新分配，那些身为主角及众多要角的原雕偶师就不得不让利。这一次，怎么也得让赤羽和默苍离脱一层皮。
赤雕一向号称撑起惊雷半边天，而默雕也占去了三分之一，余下两成的机会，还要被温皇和竞日分一些去。也幸好竞日偏好审美特殊，孤雕只适合用做特定角色，而温皇疏懒成性，温雕千人一面，不然其他二线雕偶师恐怕连渣也捞不到。
银燕的雕头机会，可不仅仅是雕一个角色本尊的机会，能成为惊雷主角的雕偶师，就意味着稳定的需求和收人，标志着着跻身一线大师行列，连私偶偶头价也能因此蹭蹭往上涨。玄之玄要放弃，实在有些肉疼。这可是多年以来难得的大好时机，错过了，恐怕就难了，默苍离岂是易与之辈。
戮世摩罗不是业界人士，不会知晓利害，一上来就要雪山银燕的雕头机会，必定是有高人在背后指点。开始了，是谁的动作呢？温皇？还是北竞王？没想到这一步会是黑道帝尊出面。不过，这样的反应早在意料之内，他们早有对策，犹豫也只是一种松懈对方戒心的表象。
戮世摩罗等了片刻，见对方依旧不应声又问道：“如何？”
“帝尊，空手套白狼，不适合用在玄之玄身上。”
“为了表示诚意，那就加一个条件，本帝尊不插手你们的事，包括炽阎天，我也不会追究他的背叛。”
“隔行如隔山，我们的事，帝尊想插手也难啊！至于一个连帝尊都不放在眼内的叛徒，想来也活不长久，玄之玄又要来何用？”
“敬酒不吃，那就只好威胁你了。你偷用默苍离偶骨的证据，够不够分量？”
“你不可能有证据！”
“证据可以消灭，也可以制造啊~”
“哼，默苍离早被鬼锋众人背叛，是孤家寡人一个，他能奈我何？这么久他都没有动作，我不会蠢到以为他是没有察觉。”
“他一直没动作，说不定是还没到时机，或者说过去还没有对付你的必要。偷用同门的偶骨来雕头，再以自己的名义上交片场赚名得利，这种卑鄙廉耻的事情好像应该不能见容于四锋吧？”
“哼！就算被逐出四锋又如何？四锋之外也不是没有雕偶大师的存在。”
“哦？如果你嫌这个威胁还不够，那你用你的黑瞳工作室恶意炒高曾经的人气角色酆都月私偶价的事，惊雷公司一定真有兴趣知晓，铁证如山打起官司来，可是会赔得只剩内裤喔~”
“戮世摩罗！”
“或者你想说这样也没关系，你耻之耻打算在丑闻爆出之后，离开惊雷布袋戏跑去混布袋戏野台班子？”
“戮世摩罗！”
“在，听见了。不用再喊我的名字了。”
“哼，别以为你就没有把柄在我手中。在修罗帮中扶你上位的人是我，跟我翻脸，只会两败俱伤。你想清楚了？”
“所以我只是在问你要块肥肉吃而已。明知有我的大哥在，还敢动手，怎么都该在事后向本帝尊有所表示一下才对吧？”
“哈，俏如来在你眼中究竟是你的大哥？还是你最心爱的人呢？”玄之玄在电话中嗤之以鼻，讥笑道：“是说基因真是一种奇妙的存在。弟弟爱上哥哥大概就是你们史家人的传统。前一代是如此，这一代还是逃不了这种罪孽轮回啊。”
“等一下，我的父亲是独子，哪来的兄弟爱？”
“哈，是怎样的爱会让一个人为了另一个人放弃身份、名姓、甚至是双生的容貌，从此过上深居简出的避世生活，一生伤痛只能醉心沉浸在另一个世界里。”
“有听没有懂。”
“总之，无论是假死重生的重犯亲弟，还是称霸黑道的叛逆儿子，都可以将你的父亲史艳文史君子从光鲜亮丽的高官生涯中拉至万劫不复的境地。”
“哈~现在是在反威胁我吗？你该清楚我与父亲可是誓不两立，你若算计他，我会欢喜地跟着落井下石。话说回头，如果没有他对我的有效镇压，你又岂能在我眼皮下有所异动。你我之间五十步就不要笑一百步了。太可怜了。”戮世摩罗在电话那头说到最后两句，还特意学了哭腔来说。
戮世摩罗的面子还是需要给的，玄之玄不想陷入十面埋伏的境地，互相呛声到现在，他也只能妥协，强调一句用雕头机会换不准插手，于是，电话在戮世摩罗的笑声中挂断了。
戮世摩罗挂断电话之后立马又拨起了另一个号码，等对方接起，直截了当地问：“听说我好像有个叔父，我想如果是消息灵通的你应该会知道，可以告知我吗？”
电话那头正在轻摇羽扇的手陡然一顿，接电话的人沉默数秒后，哈哈笑出声来：“原来如此，原来被知道了，难怪他会忍心，同意公司雪藏俏如来。”
“喂，你们两个说话可以不要总是那么莫名其妙，让人不明就里吗？难道装神棍是有钱拿？”
“我们两个？”对方反问完又是一笑：“原来已经落子了吗？那我也小小的走一步好了……”
次日的公司会议，是史精忠签约惊雷以来参加过的最大规模会议。平时雕偶师不常到片场，也不用参与公司其他事务，即使开会也常常是那几个主要的签约雕偶师。这一次，由于情况特殊，签约的、没签约的，还在给公司交偶头的或者曾经有雕上戏本尊的雕偶师们都会聚一堂。除此之外，造型师、偶衣师以及道具师、编剧一同参会，主要是商量明确近期赶工任务，实现惊雷发片不因火灾断档，以及近期不上戏的本尊复刻事宜。
史精忠一进会议室，还在四处张望，杏花君就向他招手示意过去坐。他便顺从指示坐在了默苍离和杏花君的中间。这个位置让他有点别扭，他已经习惯跟冥医分坐师尊两侧，现在这个坐法似乎有意在昭示着什么。
会议室里已经聚了不少人，临近开会时间，陆陆续续有人从外面走进来。大家也都跟史精忠一样，多年来看习惯了杏花君和默苍离形影不离，现在看见他俩中间隔坐了一个人，都不免觉得突兀，忍不住多看两眼，好奇那个似乎不长眼的家伙究竟是谁。
这种暗地里审视的目光是史精忠从小最为熟悉的。师尊果然是故意的。他并不觉得紧张，坦然自若。杏花君则在一旁时不时地给他介绍一些人。很多人他都听说过，却一直没机会见。这一回倒是一个不落的都认了个脸熟。
当一个西装笔挺的英俊男子走进来时，周围的人看到他，都在向他说着遗憾、惋惜等言辞。史精忠隔得远听不太清他们的交谈，正在纳闷，就听到他大声地叹了一句：“唉~是我雕偶失败啊~”
原来他就是雕偶不如卖痛车的欲星移！耳闻多时，总算是见到本人了。史精忠想到被雕偶界公认惊为天人的一版锦烟霞本尊已经烧毁，不免也心中悲伤喟叹起来。怪不得所有的人都在对他说遗憾。
这时，竞日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位知性美女，众人见了，都有意无意地瞥起杏花君来。“那位是谁？”史精忠敏锐地察觉出众人的关注点问道。
“她是银娥，是怪锋中能与茹琳媲美的偶衣师，只是因为师门背景没有茹琳硬，所以名气也没茹琳的大。竞日是要用她来抗衡凰后。”没等杏花君开口，默苍离就替他答了。
竞日进来找了个位置坐下，就开始悠哉地喝起酒来。有人跑去跟他讨酒喝，口里嚷着一声声干杯引人侧目。“这个人就是风逍遥？”因为风花雪月四个角色都出自他的手，史精忠对他关注倒不仅仅是这个缘故。
风逍遥原本是鬼锋中人，跟忘今焉学雕偶，刀法清奇，如清风抚云，千变万化中不失流利顺畅。最擅长模仿默雕，有时能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偶尔也有惊为天人之偶作。人送外号风中捉刀，本来是鬼锋九脉分家所属意培养的下一任钜子，结果人算不如天算，他生性潇洒不羁，博爱广好，不肯只将心专于雕偶上，现在跑去做怪锋中人，去学怪锋的独门操偶技，据说还自行研发了一种武戏操法，叫小碎刀步。
温皇来时，身后跟着一男一女，史精忠总觉得眼熟。那女孩生得一双水灵大眼，皮肤白里透红，俏丽动人，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却又想不起来。那男的就是第一次去温皇家时给他开门的那个，问了一下冥医，才知道原来叫一剑随风，神锋雕偶师。
另有一人跟温皇并排走进来，一眼望去，两人竟然长得有几分相像，史精忠对他是有印象的，应该是惊雷两大道具师之一的锻神锋。以前接偶收武器，总会碰到是收废版还是锻版的问题。这俩的偶用武器做得各有千秋，时而这种武器废版比较好用，时而那种武器锻版比较上相。平日里偶迷们聊得最多的除了雕偶师，就是讨论他俩的武器版本谁更好了，值得收藏。
“真像啊~”史精忠以前没留意，这一回看到温皇和锻神锋才惊觉他们长得挺像的，尤其是小眼睛看人的感觉，他不由得低声自语了一句，被杏花君听到了，便告知他俩是表兄弟，所以会相像。
进到会议室之后，锻神锋自行去找另一大道具师废苍生了。据说他俩一直较劲，没完没了的。这次火灾，他俩比起谁做的武器耐久度高，比片场里谁的武器被烧毁得少，变形的少。比得激烈让整个道具组人员头痛地扶额。
温皇过来跟杏花君他们打了招呼，就在旁边落了座。跟他一起来的女孩叫飞渊，是神锋的偶衣师，大概是在冰剑康复上工之前顶替她的位置。但看她古灵精怪的言行举止可爱是可爱了，却有着浓浓的不靠谱感，引得杏花君看着温皇欲言又止。
“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飞渊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打量了好几遍史精忠，撑着下巴纳闷道。
“所有的帅哥你都好像在哪里见过。”温皇在一旁笑道。
“不是啦，这一次是真的有面熟的感觉。”飞渊瞅着史精忠冥思苦想。
史精忠正要搭话，就看见赤羽走了进来，整个注意力就像是被吸铁石吸过去一般。昨天的相处老是被各种打断，导致他莫名的很思念赤羽，想弄清楚对方态度的转变，现在见了，就恨不能马上迎上去说话。
飞渊看他突然像走了魂似的直勾勾望着什么地方，顺着眼神转身看去，见了赤羽顿时恍然大悟，指着史精忠道：“啊！我想起来了，精忠报国爱前辈！我是别个摊位上的看板娘，那个雨音霜，你还记得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