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巅峰之会

“喂？”
“温皇，你们的珠锋之巅赤羽信之介是什么来头？他跟我大哥什么关系？”
“嗯？帝尊？”
“我没死，很惊讶吗？”
“哈，这话说得真让温皇有冤难辩啊。”
“你想说能掌握情报的不只是你还珠楼吗？但我从来没信任过你。”
“帝尊，我一向以诚待人，就提醒你一句，还记得帝鬼是怎样落马的吗？”
“哼，你想说有内鬼？”
“怕是比内鬼还要恐怖。”
“不用装神弄鬼，先回答我的问题。”
“赤羽信之介吗？日本西剑流的军师。至于他跟俏如来是什么关系，亦师亦友？崇拜对象？或者是你怀疑的那一种关系？帝……”

戮世摩罗听到了想要知道的信息，就不等温皇说完挂断了电话，然后拔了手机电池和sim卡，防止被人追踪到。就凭史精忠与他的关系，这个工作间很快就会被人找来，他呆不了多久。

他查看了一下荡神灭的状况，估摸今晚是不可能清醒过来了。能在此处过夜吗？他环视了几遍工作间，又勘察了一下门外的路况，否决了这个想法。留在这无异于等着被瓮中捉鳖。刚才打电话问的那两个问题，温皇很快就能猜出他在史精忠这里出现过，接下来要追踪他的行踪不会太难。此举也是为了试探温皇这个人到底可不可靠，帮派里的信息是不是他出卖给警方的。

比内鬼还要恐怖的会是什么？关于帝鬼的落马现在回想起来，似乎也是警方突然发力收网，几近一网打尽。一直有传言这事是默苍离化名策天凤做的，但他也曾经调查过，虽然这个人确实聪明得有点逆天，但依旧没有任何迹象表明默苍离能凭一己之力策划这一切，在他背后似乎还有人隐藏，就像黑洞一样，怎么查都没有任何反馈信息。

戮世摩罗觉得自己的处境真是危机四伏。那个赤羽信之介，直觉上就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不知接近大哥是否别有所图，光是高官公子这一身份就够招腥的了，现在再加上黑道帝尊的亲大哥，无论是勒索、要挟还是诱骗，都能获取巨大利益。最让他心慌的是，大哥与他之间若有若无流露出来的情意。

他正在沉吟时，史精忠和赤羽终于大包小包都回来了。先喂了炖汤给荡神灭喝下，三人才吃了夜宵。然后史精忠在给戮世摩罗展示买来的物资之后，就被他赶回家去，不许再逗留。

“你平时都回家睡，突然睡工作间会让人起疑。知道你有工作间的人不多，不会直接过来的。来找我的人必然先去家里查看，你在家还能帮我拖延些时间，还有机会给我警讯。”

戮世摩罗说得有理，史精忠只好反复叮嘱了几句，拿了戮世摩罗的手机号，才跟赤羽告辞离开了。赤羽打算先陪史精忠回去再去取车回家。史精忠心绪不宁，没有礼貌地表示异议，而是默然跟着赤羽走回家楼下，一抬头就看见万雪夜站在楼梯口，路灯将她笔直站立的身影在地上拉出一道长长的阴霾，是史精忠此刻看见她的心情写照。

“你有没有见过戮世摩罗？”
“啊？小空？！”
“他没来找过你吗？”

史精忠缓缓摇了摇头。万雪夜冰冷犀利的眼睛直勾勾地逼视着他。“你刚才去哪了？”

史精忠心中有愧，虽然能保持着眼神不躲闪，但迟迟没有回答，已经显露了他的心虚，他见到万雪夜才想起自己答应过对方见到小空就给她打电话，然而……

“我们一起去吃夜宵了，有问题吗？”赤羽适时地牵起史精忠的手，直视着万雪夜的眼，答得理直气壮。

“信……信前辈……”史精忠被他宣告似的牵手吓了一跳，转过头去看着他。

“怕什么？”赤羽一语双关地轻声回他，满眼是安抚的温柔。

万雪夜盯着他俩十指相扣的手看了几秒，又抬眼来扫视两人的神态，赤羽的坦然和坚毅，史精忠的忐忑与暗藏不住的兴奋，都在昭示着他们言行的真实性。于是她没再问什么，淡淡地说了一句“祝福你们”，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似乎真的相信了，可是这样被误会真的好吗？”史精忠目送着万雪夜远离，依旧任由赤羽牵着，不舍得分离。

“你说谎还需要再练练。”赤羽并没有去看万雪夜离去，而是一直把视线落在史精忠脸上，眼中的温情莫名流露，他这一刻十分不想放手，牵着心爱之人的手，接受别人祝福的感觉真好。

“练习说谎？难道信前辈就不怕哪天会被用在自己身上吗？”史精忠笑着看过来，脸上浮现一丝调皮的神色来。

“生活有时候需要善意的谎言。事实往往残酷，人生又那么短暂，何必要用真话来伤人？”赤羽有些感慨地看着史精忠道。

我想把你捧在手心，想尽心尽力将一切残酷阴暗与你隔绝。

史精忠也在感慨地回视着赤羽。

如果生活有时候需要善意的谎言，那你可不可以现在就善意地说你爱我？把我从表白禁制里解救出来？

“快回去睡吧。你弟可比你反应机敏多了，你不要太过操心，也别想太多，注意休息。”道别的话说出口了，也该是松手的时刻，赤羽一点点松开了牵着的手。那一刻史精忠很想抓紧，阻止对方放手。但他还是克制住了。

有时候他想自己会这么恪守表白禁制，也是因为他在期望着赤羽主动表白的那一天，那将是他人生的一大胜利。

次日，史精忠惦记着戮世摩罗，起得很早，匆匆赶到工作间看时，早已没了人影。摸了摸床单都是冷的，似乎很早就离开了。该不会是自己走后没多久便离开了吧？是怕连累自己吗？他拨打起小空昨晚给的手机号，竟然是不在服务范围。

昨晚万雪夜都找过来了，总感觉警方跟得很紧，也不知道他还能去何处落脚。唉~史精忠想着，不力地坐到了工作台前，一坐下便习惯性地拿起台上的偶头，然而他满心都在担心小空，哪有心思雕偶，于是就成了捧着颗偶头发呆。

手里的偶头心不在焉地看着看着，突然来了灵感。他发觉银燕的五官其实跟小空的面部特征很像，而小空又跟自己的容貌有相似之处，这就等于找到了融入自己风格的切入点。史精忠拿起雕刻刀来，把满腔对弟弟的忧思都刻了出来。

赤羽也记挂着史精忠那边的事，起来就想往那边赶，却收到了默苍离的邀约，跟其他四锋之巅一起去喝茶。看来是有要事商议，赤羽只好改打电话给史精忠，听闻戮世摩罗和荡神灭早走了，这才放下心去赴约。

相约的茶馆也是竞日的产业。赤羽进门报了北竞王的名号，就有穿着汉服的女子过来引入后院里一个布置得清雅别致的茶室。他推门就看见温皇和竞日早到了，正在闲聊。

“明知毫无希望，依旧对所爱之人告白，不是明智之举。”温皇转头看了一眼走进来的人，毫不在意地又转回头去，继续对竞日说：“尤其是常人难以接受的恋情。那会严重打扰到所爱之人的生活。”

赤羽闻言一怔，不动声色地关注起讨论得热烈的两人，他有些疑虑，以温皇和竞日的能耐，是可以当他的面，若无其事地讨论他的事。

“情感不是理智所能束缚的。人总有冲动之时啊。”竞日笑眯着眼，他这个虐恋爱好者，说得颇有几分陶醉之色，“纸包不住火，终有一天欲望之火会将名为无知无觉的纸烧穿。现在的重点是，该不该让爱人的人知道被爱的人心有所属？”

“如你所言，知与不知，终究还是会告白，捅破天窗。那有何差别？只是横生无法掌控的波澜而已。”温皇一边说，一边给赤羽摆上茶杯，倒上茶。

“虽然注定悲剧收场，但，过程不同，所受的痛苦也会不同。差异只在，痛得深与浅，多与少。”

“哎呀。所以竞王爷的重点其实是怎样虐，比较精彩对吧？”

“你们在说什么？”赤羽落了座，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才出声问。

“在讨论虐恋。赤羽，如果是你，处在一场逆伦背德的暗恋中，你无法压抑自己对所爱之人表白，现在有两种选择，一种是在毫不知情、还能心怀一丝希望的情况下向对方表白，一种是在得知对方心中另有所爱的情况下向对方表白，你会选择哪一种？”温皇饶有兴趣地问道。

“我会选第三种，在探知对方另有所爱之后，不表态。既然是逆伦背德的暗恋，本就不应该轻举妄动。”赤羽不假思索地回道。

“嗯？你是要放弃？”

“非也。继续关注，默默守护，若有机会，若对方心有动摇，爱有松弛，即刻化暗为明，趁虚而入，一举拿下。”

“果然是赤羽你的作风。”

“打住，你们跑题跑得远了。”竞日这时插话打断了你来我往说得热切的两人，其实他跟温皇讨论的是要不要告知戮世摩罗，俏如来另有所爱之事。因为昨天对方给温皇的电话已经表明他有所察觉，心生怀疑。在他自行确认之前，直接把先前存的证据展示给他看，必定非常有趣。

“有时候，人只愿意相信自己想相信的。还是自己确认来得更刻骨铭心，如果竞王爷想要虐得带感的话。”温皇悠然地喝完一小杯茶后，笑着说回了他们最初商议的话题。

“哈，你其实是怕你跟俏如来的约定被提早打乱吧。”竞日也喝完手里的茶，不轻不重地将茶杯放下。

“你跟精忠有什么约定？”赤羽还没能猜出两人究竟在商议什么，但竞日突然提到了史精忠，他立即抓住了重点，盯着温皇问。

“对外保密也是约定的一部分。”温皇摇着紫砂壶，闲闲一笑，“军师大人看起来相当紧张啊！”

“你跟人做的约定从没好事。”赤羽危险地眯起眼来，继续逼视温皇。

“但也不见得是坏事。”温皇熟视无睹，继续泡他的茶，“正所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万事万物自有缘法……”

“温皇，你是要学我们家那位空空大师吗？”竞日在一旁也听不下去了，笑着打断道。

“其实可以用另一个约定来打断我跟俏如来的这个约定。”
“另一个约定又是什么？”
“让俏如来做他拿手好菜给我吃。”
“不可能！赤羽信之介早与他有了绝不做菜给你吃的约定。”
“军师大人真是强烈的占有欲。”
“还珠楼主真是执著的饕餮欲。”

默苍离推开茶室门时，正碰上赤羽和温皇在激烈的言辞交锋。他淡淡地扫了一眼茶室内神色各异的三人，竞日的愉悦、温皇的兴奋和赤羽的不豫让他大致猜到了引发争端的源头。

然而他视若无睹，在三人的陡然沉默中走了进来，从容落座后，对之前的话题不闻不问，开口便直奔主题：“警方这一轮的打黑行动目前基本收尾。除了黑道三巨头的阿鼻尊荡神灭和帝尊戮世摩罗逃脱之外，其余重要人物皆落入法网。玄之玄的黑道势力全部铲除。”

温皇给默苍离递了杯茶，接口道：“现阶段，玄之玄掌控的各家黑瞳工作室仍在查抄中，他已成功转移了不少私偶和本尊，可借此机顺藤摸瓜，找出忘今焉和凰后掌握的私偶作坊。由于此前高官捐款资助惊雷引起的社会关注效应，控告黑瞳工作室和玄之玄的司法程序已经启动，进展顺利。铁证如山，巨额赔款与刑事责任他都逃不掉。”

“忘今焉和凰后一直潜伏不动，是时候激一激了。”竞日看向赤羽：“至今未曾出过手，你近来灾后本尊复刻得差不多了吧？”

赤羽心念一动，看向默苍离猜测道：“难道你是想要我帮精忠……”

“下个月，我要让俏如来在尚贤堂接任钜子位。”默苍离不等赤羽把猜测说完，语气果决地宣布了他的下一步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