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生命是什么?
只是一种运动形态,一种按着独特规律运行的运动形态。

死寂的黑暗中,突有电流闪现,迅速漫延,像一张流光溢彩的蛛丝网展开来。无数分子被激活,无数传感器被启动,讯息以数字的形式在成几何倍数的速度增加,数以亿计的矩阵开始形成,很快又被各种算法处理,转换成不同的数值参数传递。这一切犹如宇宙大爆炸的演化史,只是将时间浓缩成了短短数分,将空间浓缩成了一个人类的体积。这场演化的结果是,默苍离诞生。

 

第一章智能临世

 

窗外的璀璨灯海在落地玻璃窗上,倒映出室内临窗眺望的人。那是秀美的半张面容,毫无情绪的冰冷,如这寒冷的夜一般,与那绚丽灯火的温暖形成鲜明对比。窗外,一个个悬浮半空的城堡,浑圆透亮,闪耀着华彩,很像几个世纪前这个国度过节放的许愿天灯。车流在城堡之间进出,远看宛如绽放的烟火在漫天飞扬,将整个夜色都点缀得五彩斑斓。

“每次陷入瓶颈时,我就会看着窗外的夜景发呆,然后常常一看就是一夜。等到天光亮起来,灯火熄灭,我才注意到时间的流逝。”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落地窗上的倒影也突然多出了一张俊朗的脸,“苍离啊,你是不是也喜欢看这里的夜景?你已经看了4个多小时了。”

默苍离转过脸来,一双晶亮深邃的眼眸默默注视着眼前的人。就像在玻璃窗上看到自己的倒影一般,对方在他眼眸里看到了自己的身影,才恍然大悟似的扶额道:“算了算了,又忘了你不知道什么叫喜欢。”

“喜欢,人类的一种强烈度偏低的情绪反应,在做选择时会对特定对象做加权判定,在信息量充足甚至饱和时,依旧执行收集数据指令……”
“停停停!”
“杏花……”
“叫我杏花君!”
“你的指令操作权限不够。”
“你……唉~”罪魁祸首不在跟前,杏花君也只好大叹一口气,咬牙切齿地对着默苍离道:“时间不早了,我要去睡觉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默苍离即将进入休眠状态,是否要运行定时苏醒操作?”
“呃,不用了。我自己叫你吧。”
“那么,三秒后将进入休眠。杏花,晚安。”
“该死的温皇,是可忍孰不可忍!就算要重启,明天我也要把这个称呼参数给改了!”
杏花君还没骂完,默苍离就已经闭上了眼,切断了对外界的感知,只对特定声波的启动指令做出反应。

看着笔直站在落地窗边的默苍离,杏花君犹豫了半天,还是把他抱到沙发上去安睡。幸好他用了特殊材料,比普通人体重还要轻一些。要是换成普通的类人智能,得要两三个成年男子才能扛得动。这项显著的改进就是杏花君研究所里最新的研发成果,目前已经申请了专利,正处在实用推广阶段。

默苍离并不是这种类人智能的第一代,但他被制造出来,是为了突破类人智能发展进化的另一个关隘——情感习得。

“简单扼要的说,你接下来的科研任务就是教默苍离谈恋爱。”看着默苍离静谧的睡颜,杏花君脑海里闪现出今天温皇对他说的最欠揍的一句话。一股无名火再度蹿升,这个混蛋!

与此同时,杏花君心里骂着的混蛋正在自己家中,躺着翻阅今天收集到的数据。电脑光屏悬浮在他床头,展现的画面是默苍离启动后所见的视野。几个测量数据则悬在右上角,那些都是与情感相关的生理参数。

今天上午,默苍离从黑暗中降生于世,于是光明与光明下的事物在他睁眼的同时,被纤毫毕现地扫描,转化成源源不断的数据传入他的中枢处理器中。这是一间普通的实验室,他正站立在实验室的一角,周身连接着粗粗细细的传感器,与实验室里的主电脑相连。有三个人类正在周围注视着他,身份识别是量子生物科学院的院士,也是他的创造者:杏花君、竞日孤鸣、温皇。

“醒了!醒了!他醒了!”离他最近的杏花君一脸紧张又兴奋地喊了起来。
“呼~5分21秒,吓死小王了。刚才真担心什么地方运行出了死循环。”竞日也是一脸兴奋。
“慌什么。我一向以诚待人,写的程序怎可能有问题。”离得最远的温皇半躺在沙发上,摇着扇子,闲闲地看着浮在半空的电脑光幕。各种运行数值像溪流一般,欢快地闪过光幕,乍看上去像是起伏不定的波纹。

“自检完毕,初始化完毕,启动成功。”默苍离冰冷的话语突然插入了三人对话中,听得人一愣。
“这声音怎么回事?”杏花君皱着眉问道。
“检测结果,发声器无异常。”因为他问话时,一直看着默苍离,所以默苍离回答了他的发问。
“还用问,肯定又是某人偷懒,设定了系统随机设值。”一旁觉着有趣的竞日笑着瞥了温皇一眼。
“哎呀。又冤枉我,你明明知道当初默苍离的生理特征参数设定是怎么设的。”
“怎么设的?”杏花君见竞日听了温皇的回答,好像想起了什么,望着他笑得更加意味深长,便觉不妙,立即追问。
“还能怎么设?不就是专门编了程设定参数。”温皇慢悠悠地起身,走过来绕着默苍离打量起来。
“我当然知道你是编程设定参数,我问的是初始参数!通常为了方便,初始参数都会以一个具体的人来……”杏花君说到一半,也恍然大悟道,“原来,你们趁我不在,用了我的数值!”
“老同学,你真聪明~”温皇颇为满意地看着默苍离,笑答杏花君的问话。而默苍离则无动于衷地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但他明显看杏花君的时间比看温皇和千雪要长数秒。
“可是他一点也不像我。你设的是什么运算规则?”

杏花君还在追问,温皇却充耳不闻,转去询问默苍离:“你扫描我们三人时,为何独独对杏花君的扫描时间比较长?”
“他的信息与你们有明显的差异。我分析不出造成差异的原因。”
“差异?哈。”温皇与竞日交换了一个眼神,语气笃定地道:“是啊,是有差异,如果不是因为我们三人中就他一个是蓝头发,那就是因为他比较笨。”
“或者他比较招类人智能喜欢。”竞日随后补充道。
“喂!你们够了!”杏花君又看着默苍离道:“声音参数重设一下,这声音听了真不舒服,气若游丝,听上去像体虚,需要进补。换个中气十足的声音。”

“指令无法运行。”默苍离毫无波澜的回答让杏花君讶然。
“怎么会,不是用我的参数设定的初始值吗?直接用初始值。”
“你的指令操作权限不够。”

“温皇!”杏花君转看温皇,后者双手一摊,表示他权限也不够,再看竞日,也是摇头。“开玩笑,你们都权限不够,谁的权限够?”
“必须我们三人同时下达指令,还要重启一次,才能完成修改。”温皇轻笑一声道:“不过,我不赞成修改声音,这声音听着多带感,跟外形也很般配。毕竟是电脑搭配筛选出来的参数,老同学,你要相信,这绝对是目前最完美的设定了。”
“小王也反对修改。重启对类人智能来说相当于重生,想一想我们这次研究的目的是什么,你就该明白,每一次重启都会造成程序运行的微小差异突变,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产生出可以情感习得的类人智能来。所以,每一次启动都不能轻易放弃。”

杏花君听了只好放弃,他本不是那种为点小事就耿耿于怀的人,只是觉得默苍离的声音莫名戳他神经,听着就强迫症发作,想要给人好好调理身体,可惜对方偏偏是个类人智能。“好吧,那接下来,你们要如何研究类人智能习得情感?”

“就靠你了。”温皇以扇拍肩对他笑道。
“是啊,辛苦你了!这期间物质上若有什么困难,大可向小王开口。”竞日也语带恳切道。
“啊?其后的研究偏向并不是我所学的领域啊。”杏花君被突如其来的委托架势给搞糊涂了。
“简单扼要的说,你接下来的科研任务就是教默苍离谈恋爱。”
“什么!凭什么!”
“因为默苍离的参数设定,除了思维模型是按照我的参数编程外,其余都是按照你的参数,计算筛选出你的最佳配偶参数来设定的。”说着,温皇像是拍自己脑袋似的,用扇子轻拍了两下默苍离的头。
“最佳配偶就是初始参数的运算规则?”
“对。”
“骗鬼!真有什么最佳配偶算法,你还不能推导出爱情方程式?!还用这样研究类人智能习得情感?”
“没说是算法,但是统计学匹配总可以做到。人类的配偶制度历史悠久,这浩如烟海的数据能确保统计匹配出来的结果尽可能缩小偏差。老同学,需要我把成功概率也给你算一下吗?”

杏花君皱了皱眉,颇有觉悟地回道:“不用了。具体要怎么做,我照办就行。警告你,不要太过分!”
“也就是每天带着他上班带着他下班就好。平时在家同居,偶尔约个会什么的。”
“要约会你自己去。”
“我天生情冷,最不适合跟人谈感情了。”
“你有这种自觉哦?那你还把默苍离的思维模型建得跟你一样,独孤求败吗?”
“唉,我也不想,但感情毕竟是极其复杂精妙的运算,类人智能必须足够聪明才有可能习得情感。造物主难当啊~”
“哼。”

影像重现一直播放到默苍离脱离实验室主电脑为止,右上角的数字几乎没有变化。“只是数秒钟的扫描兴趣吗?真是任重道远啊,老同学。”温皇叹了口气,一挥羽扇关掉了电脑光屏,换了个躺床姿势,闭眼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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