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圈养

 

吃完饭，杏花君在厨房里洗碗，默苍离在客厅里四处看了看，便停在窗口边向下看。楼下如来时一样热闹，这时候都已经快十点了，依旧灯火通明，人流川动。温皇饭后又泡起了茶，十分有闲情逸致的样子，没有一点去意。通常，他来蹭饭总是吃完就拍拍屁股走人，杏花君知道他这是等着看好戏的架势，暗地里没少对着他翻白眼。

“楼层高倒是不觉得有那么吵。”

默苍离收回眺望的视线时，随口感慨了一句，被擦着手走出厨房的杏花君听到了。他想也没想，下意识张口就说：“那就跟你换着住，我睡楼下没问题。”

默苍离转身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好似没听到一样，径直走回沙发坐下，端起茶杯喝茶。坐在一旁洗着茶的温皇也好似没听见，一脸平静，只是往外倒的茶水明显地在抖啊抖地表达沏茶人的心情。

杏花君也意识到了自己说了句蠢话，懊悔得手足无措，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他也没办法。见两人都当没听见一样，他也就当这页被揭过去了，悻悻地走过去，拿茶来喝。这一回他不敢随便开口，但是另外两个人也都不说话，室内气氛突然变得诡异异常。

他有点受不了了，只好先拿温皇开刀：“温皇，你今晚上不用去夜总会上班吗？”

“全市夜总会都要停业整顿一个月，你没看新闻吗？”

“啊？为什么？又开展扫黄运动了吗？我不知道啊。”

“跟本市特大缉毒案有关。查获的大笔毒品是冰毒。”

“哦。冰毒，记得没错的话麻黄是它的主要原料之一，服用后精神兴奋、性欲亢进。冰毒的水溶性强，可以混合酒精等饮料服用，很适合在夜店这类娱乐场所里流行，难怪要被停业整顿。”麻黄是中药，杏花君因此正好对冰毒比较了解，一番卖弄的话说出来，自己就觉得总算是把刚才那种痴汉的蠢形象给挽救回来了。

果然，默苍离望过来的眼神又回归成先前的漠然，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之前从窗边离开时看的那一眼，满是在看白痴无可救药的无奈感。

杏花君仿佛接收到了鼓励讯号一般，又对着默苍离说道：“你这时候来到本市，还说要处理这边的业务，该不会……你又……”

“这次我是公诉人。”

“哦，那就好、那就好……”并不是帮贩毒分子辩护就好。杏花君不由得松了口气。

这人在担心什么？因为很推崇自己的专业能力，所以怕自己给坏人辩护？还是怕自己也成了坏人？

默苍离不由得微微皱眉看着他，有些莫名的不悦。他想起来初次见面时，杏花君拍案而起怒斥他为虎作伥的模样，跟今晚上表示要跟他换房住的一脸痴狂两相对比，便有种精神分裂的感觉。

温皇自然瞧见了默苍离少有的情绪浮动，虽然很清浅，但在眼毒的他面前，一切都变得分毫毕现。他勾起笑，小口啜着杯中茶，默默地看戏。那举止看起来优雅是优雅了，但总有种贼兮兮的感觉。如果是漫画家来画此情此景，一定画成一只眯眼笑的狐狸晃着尾巴在捧茶喝。

当了多年的老友，杏花君最看不惯温皇得意的样子，每次遇到都要对着干，想尽办法拆对方的台，虽然不一定能成功。他有些没话找话与温皇说道：“话说你的雇佣合同不是三个月吗？你已经工作大半个月了，现在又停业一个月，那等你再去上班也就只有一个月多点的时间了。”

“一个多月也足够了。不急。”温皇笑眯眯地回道。

“话说这一整顿就要停业一个月，赤羽岂不是亏大了？那么大一个店，又在市中心最繁华的步行街上，门面租金一定惊人。”

“亏不到哪里去。现在白天在营业做别的，店名也暂时改了。这周末白天不上班的时候要不要过去坐坐？”

“哦？好啊！店名改成什么？现在白天改卖什么了？”

温皇先是看着杏花君和默苍离不说话，等到把两人十足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后，才突然说：“小狼喵喵糕点屋，你说能卖什么？”

“咳咳咳咳……”呛茶效果很不错，温皇满意地看着杏花君和默苍离在那咳着。默苍离只是轻咳了两声就止住了，杏花君则咳得有点停不下来，好一阵才缓过劲来，“唉呀，你这个黑心温，语不惊人死不休地坑人啊！也只有你脑子坏掉了才想得出这种名字。”

“喂，名可不是我起的，决定用的人也不是我。我最多是店里的一名优秀员工，无权无势。”

“那种店我看名字都跨不进去，还是算了吧，别忽悠我进店消费，否则以后蹭饭免谈。”

“说到蹭饭。”温皇转看默苍离说道，“决定要租了对吧？”又看向杏花君，“那以后给他准备的也给我准备一份吧。哦，对了，如果有不利保胎的东西，我那份要去掉。”

“啊？真的决定好要租了？”杏花君忍不住也跟着温皇说话转折起来，先看了一眼默苍离问，又看向温皇问，“什么不利保胎的要去掉，你保什么胎？”

“不是我，是我兄弟……呃，的女人要保胎。”

“亏得你反应快，把话补完了。不然我刚想嘲笑你本事忒大，能把自己兄弟的肚子都搞大。”

“想呛声温皇？你还是早点投胎重新做人比较有希望。”

“哼！”杏花君还想说温皇几句，突然看到默苍离站起身，像准备要告辞的样子，他连忙也跟着起身，问，“要走了？呃，时间确实也不早了。你是打的回酒店？打算什么时候搬过来？要不要帮忙……”

默苍离淡漠地看着他，找不到回话的空档。眼看好戏就要散场了，温皇也站起身，打算同时走。

“温皇，你帮我送送他，你知道这边哪里好打到车的。”

“要不要我打车先送他回酒店，然后再回自己家啊？”

“那最好了。”

“好什么？多出来的车费你付？”

“付就付，那有什么！”

“不用了。”默苍离脸很黑地冷冰冰打断杏花君和温皇的扯皮，转身出门去了。

“看，生气了吧。又不是女人，晚上打车回个家，有什么好紧张的。他身上那一身看起来也不像有钱人，不用怕被劫财。”温皇也跟着往外走，对着杏花君故意说得默苍离能听到，“至于劫色嘛，在中国，可没有强奸男人这种事，法律不承认，知道吗？”

默苍离换好鞋，打开房门出去前，转头深看了温皇一眼，温皇也在回以挑衅的目光。但两人都没再说什么，默苍离轻轻关上门走了。

“我说你还记着仇啊！”杏花君也听出了温皇话里的意味，见默苍离独自回去了，急得猛拍了一下温皇肩膀。

“好友，向默苍离报仇这件光荣而艰苦的任务就交给你了。”温皇转身轻拍了几下杏花君的肩膀。

“谁要帮你报仇啊！你想做什么坏事别拉上我。”

“得到他的心，这种事你不想干？那我找别人来，反正他的追求者应该不少。”

“喂喂喂，别别别，还是我来，我来！”杏花君说完又皱紧眉头问，“得到他的心，然后你又想要做什么？”

“这样就够了。不食人间烟火、高高在上的人一旦动了凡心，相当于万劫不复。那滋味一定很好受。哈。杏花君，你好好加油把他拉入爱情的深渊地狱吧。哈哈哈哈哈。”

“爱情的深渊地狱？”杏花君望着温皇一笑而去的背影纳闷地嘀咕起来，“怎么把爱情说得这么恐怖？简直是一个精神病。”

等杏花君再追出去送默苍离时，早就不见人影了，想想觉得可能自己也挺多事的，人家大律师高智商，看起来也不像生活二级残废。

 

第二天，杏花君一下班赶回家去，上到三楼就开始在那徘徊不前，寻思着这时候人是不是已经搬过来了？还是说其实默苍离并没有想租的意思，只是昨天自己一个劲在那说话，连个开口的机会都没留给对方。

他伸手想要去敲门，又怕万一吵到对方休息，还是耐心等对方来找自己比较好，今晚的饭菜就多做些备着再说。他又想到还要帮温皇准备一份，家里的食材看来是不够用了，得下楼去买，只是万一买菜的时候默苍离来找他可怎么办？

他正举着手定格在门前好一会，突然门自己开了，默苍离提着一大袋东西站在门后，第一时间瞧见了门外的人。

“哈，好巧，我正要敲门。”杏花君见状，尴尬地笑笑，收回准备敲门的手。

“以后熬药和三餐就麻烦大夫了。”默苍离早看出他在门外踌躇很久，也不拆穿，只是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语气淡淡的，表情也淡淡的，说不上冷漠也说不上亲切。

杏花君下意识接过对方递来的东西，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大包药材，看样子默苍离是正准备把整个疗程的药都堆他家里去。他顿时心花怒放起来，笑着应道：“好！好的！你先忙你的。我这就去买菜做饭熬药，饭好了，我下来叫你。”

“辛苦了。”默苍离也不给杏花君废话的时间，快速而轻柔地在他面前把门关上了。

杏花君还提着一口气正要说话呢，结果面前转眼成了一道冰冷冷的门，他怔了一两秒，便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对着门大声长叹了一口气后，提着药上楼去。门外那一声叹息很大声很故意，默苍离自然听到了，本来是不为所动的，却莫名浮现出杏花君皱眉的模样来，觉得莫名喜感。

真是一个两个蠢得让人无法呼吸。

默苍离关了门，坐回到手提电脑面前忙碌起来。文件才看了没几页，楼上就传来咚咚咚欢快的剁肉声，震得好像整个楼都跟着颤一样。默苍离勉强聚精会神，尝试了几分钟，结果思绪老是像杏花君砧板上的肉一样，被他剁得零零碎碎。

老楼的隔音效果居然这么差，真是太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