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新妇

 

自从确认了赤羽对我的钟情后,我便不再心虚当军师夫人,终于能没羞没臊地出家宅见人了。不过,我却不会让赤羽轻易蒙混过关,虽不再追问他过往的风月史,但还是会处心积虑地找别人来旁敲侧击。

最先与我达成同盟的自然是衣川紫。她在我嫁过来一个月后才再次见到我,免不了一番好奇,拐弯抹角地探询。我挑挑捡捡地把我这一月来的夫妻生活与她实话实说,结果她更是好奇得紧,与我保证说赤羽绝对没有过情人。

她说从前的西剑流对成员的要求十分严苛残酷,即使赤羽天资不凡,一路走来看着比大多数人都要风光顺遂,但背地里也少不了用功刻苦,绝对没有闲情沾惹风月。就算有,也不应该如我们猜想的那般多。

我听着是一时欢喜,一时郁闷。寥寥数人总比为数众多要好,但寥寥数人却比为数众多更能记在心上。衣川紫便宽慰我道:“以信之介大人的品性,绝不会辜负他人。想来定是数个风月场中的女子而已。就算被记住,也大抵如忆得曾经见过的美景一般,只是个模糊的印象罢了。所以信之介大人说记不真切,并不是搪塞夫人的说辞。”

我觉着颇有几分道理。之后的日子里,我们又找了机会去套天宫伊织的话,谁知,她这个青梅竹马所能提供的,还不如衣川紫多。虽说四天王一同长大,但平日里也都是各自修行,深厚情谊都是出任务并肩作战打出来的。我疑心是不是因为月牙泪与宫本总司都爱上天宫伊织,赤羽不得不避嫌,尽量不动声色地远离这三角恋。

衣川紫与我分析说:“作为兄弟,自然是月牙大人和宫本大人知道得多。毕竟都是男人,对女人的事比较不避讳。若两位大人还在,也许还真能套出当年是哪位花魁得了手。现在,也只有两种情况可以知晓,一种是信之介大人自己说,一种是巧遇上另一位当事人。不过,紫觉得,信之介大人不想让夫人知晓,夫人就是费尽心机也不得而知。”

“唉~罢了罢了,我还是不要自寻烦恼得好。”

于是,我便没心没肺地在西剑流里过起混吃等死的日子。当然,即便是混吃等死,我也不是真的无所事事。在饮食一道的修炼上,疏懒如我也一日未曾松懈过,这自然是因为每日总少不了要吃,尤其是现在嫁为人妇,更少不得要为自己的夫君洗手做羹汤了。再说师尊为了参加我的婚礼,早早结束游历归来,我就是临阵磨枪也得好好精进一下,好让他老人家高兴高兴。

也许是步入不一样的人生阶段,体验了前所未有的生活,我于饮食一道的修行便显著地跃升了一个境界。尤其心结尽释之后,我修炼饮食一道的热情分外高涨,每天都心血来潮地研制出许多道菜和糕点,用赤羽的点评来说,每一顿饭的味道都犹如烟火般绚丽璀璨,美不胜收。

每次吃食做得多了,我便装在竹筐里,给麒麟兽驮着,让它散步时在西剑流里四处分发。偶尔我也会跟在它后面出门散步,一边琢磨着菜谱,一边倾听食客的评论。麒麟兽已经在西剑流里散了一个多月的步,它每次出门散步背上都驮着可以自由领取的吃食也已是人尽皆知。似乎是碍于我军师夫人的身份,没人敢于造次,来取食的便都是孩童。童言无忌,这些小食客的真实想法对我倒是很有用。只不过,这都局限在关于吃的话题上。

“您就是西剑流夫人吗?”我正给麒麟兽打理被一些个熊孩子弄脏的毛发,突然身下传来稚嫩的童声,听上去口齿不太清楚。

我低头一看,是一个四五岁大的童子,睁着一双圆滚滚的眼仰头望着我,胖乎乎的小手扯着我的裙摆,我却丝毫感觉不到,也不知这小家伙什么时候来的。我蹲下身来摸了摸他滑嫩的小脸蛋,笑道:“是啊。你是来找麒麟兽要好吃的吗?可惜吃食已经分完了。”

“我知道已经分完了,所以哥哥他们才会气愤地用烂泥巴砸麒麟兽。”见我闻言不悦地挑了挑眉,他又说:“不要生气,他们已经被老师抓回去教训了,老师让我来道歉。您是西剑流夫人吗?”

“对,我就是军师夫人。”我摸着他的头,温和地说,“我接受你们的道歉。以后不可以再欺负麒麟兽了,要是它再也不出来散步,你们可就没好吃的吃了。”

“您真是军师夫人?我不信。”那小家伙奶声奶气地说道。

我抚头的手登时一僵,叹了口气。又来了!跟小孩子这种对话已经重复了好多次,我很是无奈,却还是不甘心地问道:“为什么不相信?”

“因为您看上去很普通。”

“我确实很普通。”我下意识地打量了一下自己,今日出门散步贪图凉快只是穿了身浴衣。

“可是军师大人很不普通啊。”

“是啊,他很不普通。”

“军师大人是我们西剑流的骄傲,是西剑流所有人的男神。”说着,这个小家伙看了我一眼,见我不住点头附和他对赤羽的赞美,越发地不解问道,“可是你看着都没有军师大人美,怎么能是他的夫人呢?”

“我怎么就不能是他的夫人呢?”我一时兴起,忍不住跟他杠上了,“谁规定我要跟他比美啊?谁规定我一定要比他还美才能做他的夫人啊?”

小家伙被我问得愣住了,觉得我的话不对,又想不出什么道理来辩驳,小脸急得通红。我正憋着笑看着他在那抓耳挠腮的可爱模样,突然听见近旁有人轻咳了一声。转头望去,竟是赤羽立在那。一身绯衣,玉树临风地立在晚霞里,双眸灼灼,含笑之间,隐约有种宠溺的光芒弥散开来,一望之下,如殷红的落日,明艳得我无法直视。

“军师大人!”我别过脸不好意思直视赤羽时,身前的小家伙很激动地朝他喊道,并且笨拙地行了一礼。我看他那小身板晃晃悠悠,随时都要摔倒的模样,有些紧张地伸出手去,准备随时扶住他,好在他终究是站得稳当。

赤羽走近我俩,俯身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温声说道:“她确实是本师的夫人。在本师眼里,她就是最美的女子。”

小家伙侧头瞥了我一眼,一脸不服气的表情,却不敢像先前那般在赤羽面前心直口快地把心里的疑惑不解问出来。我其实也受宠若惊地不敢相信赤羽后一句话,也愣怔地与小家伙大眼瞪小眼。

赤羽见状,眸中笑意更浓,又道:“这并不奇怪,正如你的母亲在你父亲眼中定然也是最美的。等你长大了,自然会明白。去吧,该回家吃晚饭了。”

当小家伙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时,我才意识到眼前的处境有些尴尬,赤羽玩味的目光一直在我身上,我能感觉到那种熟悉的灼热:“阿娜塔今天回来得挺早啊,我晚饭都还没来得及做。”

“你介意那些小孩子的话?”就在我低头往家赶的时候,赤羽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与我一道前行。这还是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与他牵手而行,我紧张害羞得脸都烫热起来。

“不介意,当然不介意。小孩子讲的都是真心话,又没有什么恶意。而且我也没觉得他们有说错啊。不过,不管般配还是不般配,重要的是阿娜塔喜欢我就好。”

“那夫人为何从刚才起就不曾看我一眼?”

“害羞嘛~”

“习惯就好。”赤羽淡淡地说完,竟松了我的手,改去揽我的腰,惊得我赶紧挣脱了疾步跑远去,便听得他在后面呵呵呵的笑声。

 

出嫁至今,我依然没习惯这么一位夫君的存在,总觉得与赤羽这般出众耀目的男神生活在一起宛如一场美梦。我好不容易才把注意力从赤羽身上转移到修行的正经事上来,结果却被他猝不及防的一句情话给拖回了花痴状态。

一连几日,我都会忍不住想着他那句“在本师眼里,她就是最美的女子”,一个人偷偷地发呆傻笑。直到师尊的来信,才让我恢复了正常。师尊与我约定,在一个月后的夏祭庙会小吃摊上进行师徒斗法,以此检验师尊出游的这段时间里我在饮食一道上的修行进展。

接着,兄长大人也来信告知,应广大天府子民的请愿,麒麟天府会在今年夏祭担任主祭。换而言之,一个月后,我不仅需要应付师尊的考验,还要在万众瞩目下舞仁麟偃月刀!我倒是不紧张被万众瞩目,只是这一次有赤羽在看,我不免就有些紧张。

于是我变得忙碌起来,每日上午骑上麒麟兽跑到西剑流外僻静无人之地练刀,午饭后又出门选购食材,遍尝民间小吃寻找灵感,晚上则绞尽脑汁地研究食谱,尝试拟定好的方案。我在西剑流的家里吃饭,几乎总是心不在焉,以前是忍不住偷瞧赤羽,现在则是不自觉地思考起食谱配方。

“夫人近来时常外出。”赤羽应该很早就察觉到了我的变化,大概是出于对我的尊重,过了好几日,才轻描淡写地提起,并没有刻意追问。

“是啊。夏祭庙会上,我得与师尊对决,我不想输,还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拼命一下应该能赶得及。”

“对决?”赤羽有些意外,“我以为夫人是在为夏祭的主祭做准备。”

“主祭之事有兄长大人负责,我顶多就是配合着舞一回仁麟偃月刀而已。哪有师尊他老人家那么难对付啊~”

“你们师徒将如何对决?”

“我与师尊将在庙会头尾各摆一摊卖小吃,制作小吃的成本需一样,售价也一样。同时开摊同时收摊,谁的小吃卖得多谁便赢了。”

“成本与售价谁来定?”

“师徒二人商量着定,事先需备好几种小吃的配方,报出成本与售价,然后拟定能满足彼此需要的成本与售价来对决。”

“有意思。”赤羽笑道,“幸好夏祭离得也不远了,否则看夫人整日魂不守舍,食不下咽,我有些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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