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相亲相到默教授

 

“喂?”

黑暗中,我迷迷糊糊地伸出手,将那个吵得人神经炸裂的手机从乱七八糟的杂物下摸了出来,口齿不清地应了一声电话,就又开始向着无意识的深渊滑落。

“你是不是还在睡?快给我起来收拾打扮,你也不看看都几点了!还睡!有没有上心啊你?无论如何都不能迟到你知道吗?这次相亲你要是不好好表现,你就别想一个人在外面快活了,你知道吗……”

我最终还是在老妈的喋喋不休中彻底清醒了。今天是周日,是难得在周六把班加完可以瘫一整天的周日!这么珍贵的日子居然要用来相亲!老天啊!我还年轻,好好的单身贵族不让当,老妈我是你亲生的吗?

我压着一肚子的起床气,对着手机另一头的母上大人唯唯诺诺地卖着乖:“放心啦,老妈。你女儿别的本事没有,但好歹本身底子也不差,认真打扮打扮,再画个精致的淡妆,虽不说能迷倒一大片男人,但是至少对付一个大学教授还是绰绰有余的。”

“嗯嗯嗯,不是说教数学的吗?那绝对是男多女少的学院……”我一边大放厥词,让老妈放心,一边懒洋洋地起身往洗手间走,“……好啦好啦,知道啦!还有好几个小时呢,你女儿只是化个妆,又不是整个容,半小时都嫌多。唉呀~你就别管了,我保证不迟到。为了今天能好好表现,我还特意翘了周日在职进修班呢!你看我真的是很重视……对啊,我们公司那个变态老板要求全体职工去上的,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我一学艺术搞设计的,居然要去听什么经济金融……”

我开了免提,一边洗漱,一边口齿不清地跟老妈抱怨起近一个月来我们公司老板惨无人道的行径。那个周日在职进修班简直是我的噩梦,本来就加班得没日没夜,现在更是让人喘不过气来。最让人抓狂的是在职进修班很多都跟我的专业和本职工作相距甚远,最让我讨厌的就是经济金融那门课,简直就是天书,即使授课的教授美如谪仙,我也还是架不住那种折磨。

 

“请进。”

敲西餐厅包厢门时,我还在咒骂着我们那变态的老板和变态的在职进修课,其实心里是在为着今天的翘课而惴惴不安。据说我们那变态的老板可是花了大价钱请名校教授来授课,敢翘课的员工第二天都会被骂个狗血淋头,这一年什么好事便都不用指望了。

唉,没办法啊,如果不翘课,就这么被折磨完后直接去相亲吃饭,老妈说不定会念我一辈子的,比起我们那变态的老板,还是老妈更让人受不了。

我已经被老妈逼着相过几次亲了,怎么都算是轻车熟路,所以我整颗心都没放在相亲这件事上,自然也没听出屋里回应我的声音很特别也很熟悉。结果,当我心不在焉推开包厢门看到屋中人时,我就石化了,心头有一万匹草泥马咆哮而过。

“教……教授?”

端坐在餐桌前等我的不是别人,正是今日被我翘课的在职进修班经济金融课的默苍离默大教授!

仿佛已经有些花白的浅色碎发下,一双清冽的眼眸正透过薄薄的镜片默默地看着我。高挺的鼻梁下,那双薄唇紧紧地闭着,有着莫名迷人的弧度,看得人心跳加速,禁不住惊恐又兴奋地期待起那张嘴吐露的话语。洁白的衬衫,墨色的领带,好像是讲课时的着装,并没有刻意更换。还有那轻握咖啡杯的手指生得修长,关节分明……

“你今天旷课了。”

就在我看着默苍离发呆时,他说话了,语声轻柔,一只手伸出,轻点桌面,示意我进去坐。

他的手真漂亮啊,连修得整齐的指甲都仿佛泛着一层珠光。不会是做过美甲吧?他这种人看着也不像啊!

我下意识地胡思乱想着,咽了一口口水,怯怯地进屋关门,缩在了默苍离对面位置上,低着头,双手下意识绞着裙摆。这一刻,我的世界已经穿越到了魔幻的次元。这里不是我的相亲现场,而是放学后的班主任办公室。

“下一周的课你怎么打算?”

班主任、不,是默大教授又发话了。

“对、对不起!我已经连续加班近一个月了,实、实在是撑不住,今、今天就没去。以、以后,我再也不敢翘您的课了。”

我结结巴巴地说完,自己也愣住了,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啊?我离开学校参加工作都好几年了,这位默大教授再厉害,也没法挂我的科啊。不就是在职进修班嘛!大不了被我们那变态的老板变着花样地扣奖金扣工资。

就在我快想明白时,默苍离强大的气场又把我拉回了班主任训话模式。

“再也不敢翘我的课?”

“是是是。我错了。”

“可我并不想对牛弹琴。”

“呃……那就当我是马好了。”

一头萌萌的白色草泥马。我下意识看了看自己身上那条白色连衣裙,在心里补了一句。

“马?怎么不是猪?”

“呃,因为风马牛不相及嘛,默大教授,其实我是艺术生,初中之后就没再碰过数理化之类的东西了……”

我头低低地委屈说道。面前的默苍离也不知是什么表情,八成是没表情吧,看他上课跟个机器人似的,说话几乎没有抑扬顿挫,声细音软,特别催眠。本还指望着他的盛世美颜能救一下场,可以打打鸡血发发花痴,谁知道我还是一上课就睡得天昏地暗。

“你睡功练得不错。睡着了也能坐得笔直端正,如果眼睛能睁着,嘴巴闭好,就没大破绽了。”

默大教授这是在夸我吗?我有些讶异地抬起头来,听到他后两句,还情不自禁地伸手抹了一把嘴,仿佛想要把那不存在的口水给擦掉。

默苍离静静地看着我一脸懵逼地回望着他,突然,他的眼睛似乎弯了弯,一抹淡淡的笑意稍纵即逝。接着,他把手边的菜单推了过来。

“现在,我们开始相亲。”

我下意识拿起面前的菜单,翻开之后傻愣愣地继续盯着默大教授看。仿佛他刚才说的话是“现在,我们开始上课。请翻开课本……”

“你有喜欢吃的就点。”

你有不懂的就问。

我晃了晃脑袋,企图甩掉脑中的弹幕,强打精神研究起菜单来。

“我想要这个,这个,还有这个看着也不错,这个也是,呃……会不会点得有点多?”

说到吃,我终算是找到机会重生了。我开始一改先前怯懦呆愣,兴致勃勃、热情洋溢地谈论起自己的美食心得。

“情人烛光套餐。”

默苍离扫了一眼我指给他看的菜,言简意赅地说。

“点……情……人……烛……光……”

我表情古怪地看着他,吞吞吐吐地问着,心神荡漾不已。一上来就情人烛光套餐?!这么刺激?!默大教授,默大美人,你这是在暗示,在挑逗,你懂不懂!

“这份套餐基本囊括了你想品尝的菜色,对于两人就餐的性价比也是最佳选择。”

敢情我来之前默大教授你都在计算怎样点餐最省钱啊?

“那如果是三个人就餐呢?”

“经典套餐A加新品组合C。”

“那一个人呢?一个人吃饭最不好点了。”

“如果不挑食又追求丰富性,就从这一栏和这一栏列表里各选一样。”

我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默苍离竟然对答如流。

“你早来了多久?还是说你是这的常客?竟然对菜单研究得这么透彻!”

“我只比你早到五分钟。”

“那怎么会……”

“我过目不忘。”

于是,我俩就陷入了沉默中。

跟学霸谈什么话题还能保持愉快顺畅的聊天,我没什么经验,只好等着默大教授先发话。结果他真不愧是姓默的,一言不发地与我吃完了一顿饭,都还没有要主动说话的意思。

这可苦了我,我一边吃着,一边不住地偷瞧着面前的默大教授下饭,内心的弹幕满得都快实质化了。我还有种错觉,默大教授能读取我的内心弹幕,因为一直细嚼慢咽专注用餐的他已经连续好几次在重口味弹幕出现时,十分凑巧地用修长手指划一划放在手边的Ipad,眼波淡淡地往Ipad上瞥一眼。当我想着“我控几不住我记几想要压倒他啊”时,他竟然抬眼看向了我。我顿时浑身一颤,立即心无杂念,赶紧压低头来猛塞食物,也顾不得自己的吃相了。

这家店的味道如何,我是压根没印象,只知道今天这顿相亲饭真是吃得相当的有滋有味,欲死欲仙。我正想着待会结束后是该先和闺蜜们炫耀我相亲相到了一位谪仙般的男神,还是该先和同事们哀嚎妈呀我相亲相到默大教授了,真是活久了呃,是单身久了,真的什么都能碰上啊!

默苍离见我们都已吃完,就要主动结账。这时候,我终于不得不说些话了。相亲饭的买单方式很有讲究。据说规矩是如果男女都对彼此没意思,便AA制;如果其中一方对另一方有意思,就会主动要求买单,尤其是男方。如果另一方有拒绝的意思,就会要求AA制。当然,事无绝对,收入相差悬殊的富有男方主动买单也是常事。

“呃,教……教授……谢……”

我紧张地搓着手指,不知该如何措辞,眼看着默苍离付账,虽然也算天经地义,但我总是要有所表示。只是如果说谢谢您这顿饭,怎么都觉得有点怪。就算是正儿八经的师生关系,那也该是学生请老师。我和他的关系还真是有点尴尬。

“你可以选择与我AA。”

默苍离看出了我的纠结,幽幽地说了一句。

“啊?!”

见我有些反应不过来,他掏出便签纸写了一会,然后递给我,一边起身一边拿起公文包和外套。

“上面是金额与我的支付宝。你可以慢慢思考。我先走了。”

我见状下意识地接了便签纸,跟着站起身来。

“哦,教授慢走,教授再见。”

见默苍离转身之际忽然又停下身,淡淡地看着我,我便又是一阵心头发紧,赶忙又补充了几句。

“呃,我真的不会再翘课了,也不会再睡觉了……”

“再见。”

默苍离终于走了,我的相亲也终于结束了。我看着他清瘦的背影消失在餐厅门口后,长吁一口气,跌坐回座位上,拿着他留给我的便签纸左看右看,忍不住在心里狂吼。

这是几个意思啊!默大教授的套路我有点看不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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