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开诚布公
我正在水榭中撒着鱼饵，逗弄池里的红鲤，就听到远处长廊上一急一缓的脚步声。唉，又来了。我叹了口气，随手搁下鱼饵，转过身去。果不其然，我看见戮世摩罗只穿了件浴衣，头发湿淋淋地滴着水，俨然就是刚从药浴里起身，披了件浴衣擦都不擦就出来的模样。他大步来到我面前，大咧咧地坐下，任由我从小碎步追着他而来的侍女手中接过毛巾给他擦头发。
“你这么大个人了，还要人费心照顾，真是……”我知道戮世摩罗在用各种方式试探我，想要弄清我对他的企图，我实在无可奈何，每每也只能不咸不淡地说他两句，“我的侍女是哪里得罪你了？你都不让人家服侍，害得人家诚惶诚恐的。”我看了一眼一脸委屈的侍女，挥手让她退了下去。
“她并无过失，只不过，既然可以选择，吾当然要选最美的那一个。”戮世摩罗侧过脸来，斜睨我一眼，戏谑道。
“你！”我气得想用手里的毛巾砸他脸，但转念一想，他说得又很有道理，换我我也一定这么干，不撩白不撩嘛~
我深吸了一口气，继续给他擦头发。从我的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他衣襟大敞的胸膛，胸肌紧实，轮廓分明，才出浴的肌肤氤氲着水气，仿佛盈盈透亮，吹弹可破，青春蓬勃的气息扑面而来。我不由得悄悄咽了咽口水，收回目光，目不斜视地继续着手里的活。
大概是我不小心拉扯到了戮世摩罗的头发，他转过头来，挑剔了一句：“痛。你就不能温柔一点吗？”
“你！”我发现他不愧是自带嘲讽腔的空帝，真是随便一句话就把我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又给挑了起来。我连连深呼吸了好几下，才若无其事地继续给他擦头发。头发擦干，我就把毛巾随手一丢，转身继续去喂鱼玩，对戮世摩罗不理不睬。
“你生气了？”戮世摩罗好整以暇地单手支颐看了我好一会，才走过来，挨着我坐下，继续招惹我。
“哼。”我确实有点不爽，难得我这么尽心竭力照顾他，竟然还被嫌弃，但现在，看着戮世摩罗挨近前来的那张脸，我顿时又没了脾气，“泡完这最后一次药浴，你的根基已有大幅度提升。我之前给你的咒术练得如何了？若有疑难，可以来问我。”
“也就是说，我可以出门玩了？”
“是，提升功体已经完成。现在，你可随意。”我慵懒地逗着鱼，漫不经心地回话道。
“随意？”戮世摩罗紧盯着我，意味深长地重复了一声，试探道，“你不怕我一走了之？”
“走吧，走吧，想走的，自然会走，留也留不住。”蓦然，我被自己随口的一句话说得心头一恸，不由感伤地望着水中成群的红鲤，“这池里的鱼真多啊。可惜，都是为了我手中的鱼食而来。” 说着，我将手掌轻轻一翻，手上的鱼食一股脑地被我全撒了出去。“终究，没有一只会为我停留。”
我感觉自己有些压抑不住这份伤怀，连忙故作风轻云淡地起身离去。殊不知，我的哀容已经被戮世摩罗看在了眼中。他在我身后语调懒懒地说道：“喂，我又没说要走，你有必要难过到要躲起来哭吗？”
“你说谁要躲起来哭了？！”我闻言，顿时停下脚步，转身怒视戮世摩罗，心中的哀伤顿时被怒火替代，消散殆尽。他没回话，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还故意歪头来打量我已经湿润的双眼，我不由得心虚地移开了视线，不敢与他对视，装腔作势道，“你不要会错意了。我才不稀罕你，爱走不送！”
我离开之后，戮世摩罗也立即穿戴齐整，怀揣巨资出门去了。他这一去就是三天。等他再来到我面前时，已经是带着式神面具的神秘公子御魂笑光辉了。我仍旧是斜躺在水榭的主座上喝小酒，欣赏着面前几位舞姬优美典雅的扇舞。悠扬的乐声随着午后的暖风飘荡在整个宅院中，让呼吸都溢满浓烈的慵懒与惬意。
“啧啧啧。真是奢靡。”御魂笑光辉轻摇折扇，款款步入水榭。我此时已喝得有些醺醺然，醉眼惺忪地看向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打量起来，他见状笑问道，“这身装扮如何？”
“你是哪家的贵公子啊？跑来我家有何贵干？”我笑着开玩笑道。
“御魂笑光辉，我是来自荐残忍联盟的军师。”御魂笑光辉走近我，施施然一礼，半开玩笑半正经地说道。
“哦，你想当残忍联盟的军师？”我闻言便在身上摸了摸，摸出一块玉牌来，便随手抛给了他，“这是代表盟主的信物，你持此令牌，便能以军师身份号令残忍联盟，行使盟主之权了。”
我丢出令牌后，便又若无其事地继续欣赏起乐舞。戮世摩罗会有此要求，早在我预料之中，我像刷游戏日常那样，草草做完了事。唉，真希望能够有跳过剧情的功能键可以让我点击啊。
御魂笑光辉翻看着那块盟主令，神色阴晴不定了一阵，才坐到了我身边。我的主座坐一人甚为宽敞，适合斜躺，但要是坐两人，就稍嫌太挤。御魂笑光辉放着侧席不坐，来坐主座，分明就是故意来挤我。我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连身体都懒得挪一下。
“西剑流尚未覆灭，你身为残忍盟主就这般醉生梦死，不太好吧。我真好奇，你是怎样坐上盟主之位的？”御魂笑光辉一边说，一边给自己斟酒，颇有喧宾夺主之势。
“我与四大家均有交情，是以盟主这种虚位便让与我坐了。”
“哦？交情？就像你与我这样的交情吗？”
御魂笑光辉侧过身来，端着酒碟要与我相碰。我便也端起酒碟轻轻与他碰了一下，浅笑答道：“差不多吧。”
酒碟刚刚沾唇，御魂笑光辉就俯下身来，姿态暧昧地将唇贴在我耳边，悄声低语：“其实，你的目标并非西剑流，而是四大家吧？”他的声音富有磁性，总是带着漫不经心的嘲讽腔调，时时撩动着人心，尤其是他说话时，吹拂而来的热气，带着他青春而又危险的气息，那是年轻帝王特有的魅力，美味得让我有些招架不住，垂涎三尺。
不行，不行，我是老司机了，怎么能轻易被人撩。我连忙将酒碟里的酒连着口水一起吞下肚。我正要若无其事地看向御魂笑光辉，回应他的探问，他却突然伸手来抚摸我的耳垂，轻轻低语了一句：“你脸红了。”
“啊？！”我一惊，连忙摸了摸自己的脸，是有些热，难道自己这一世是容易脸红的体质？那岂不是什么龌龊心思都藏不住了？不对，也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想着，我不由坐起身来，想要去找面镜子看一看自己的具体情形。谁知，一旁的御魂笑光辉噗哧一声笑了起来，看着他越笑越开怀，我有些莫名其妙。
“我骗你的。”御魂笑光辉用折扇遮起半张脸来，只露出一双邪魅深邃的眼笑看着我。
“你……”我顿时气结。我怎么就信了他的邪！被他这一闹，我的闲情逸致顿时都没了，那些悠扬婉转的乐声停在耳里也突然变得嘈杂起来。我拿御魂笑光辉没辙，只好转对那些舞姬和乐师挥了挥手，没好气地说道，“都退下吧。”
等闲杂人等都退出水榭时，我也让自己心平气和了下来，开始回答御魂笑光辉的疑问：“你外出的这三天应该打探出不少情报了吧。你猜得不错，西剑流确实不是我的目标。但，我真正所图为何要告诉你？”
“你救我，难道不是看重我这一助力吗？”
“你的出现是个意外，我从未将你纳入计划之中。你不信任我，我自然也会猜忌你。”
“你真的猜忌我吗？”御魂笑光辉轻笑一声，伸手来抚我的脸。虽是轻佻的抚脸举动，但实际上，他的三根手指是搭在我的颈动脉之上的，即便我是不世高手，也已被他扣住了命门。他的动作并不快，我完全来得及做出反应，而我却放任了他。
我丝毫不为所动地淡淡说道：“杀我，对你有害无利。”
“是啊，所以，我想的是……”
说着，御魂笑光辉就微微偏头慢慢凑近我，我见他作势要吻上来，终于有了反应，拨开他抚脸的手，一把将他推开，冷声喝道：“你做什么！”
御魂笑光辉被我推离后，不退反进，猛地将我拉入怀中。我猝不及防间就被他牢牢抱住，被他的体温和气息侵袭，整个人有些发怔。怎么回事？好像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我想起了上一世的雁王，不由猜度起眼前的状况，难道说，因为我救了戮世摩罗，所以就莫名其妙地获得了很高的初始好感度吗？
这一次我并没有推开御魂笑光辉，而是下意识地回抱了他，他便将头埋在了我的肩窝里，缓缓加大了拥抱的力道。沉默的拥抱中，我莫名感受到了他深藏的不安与渴望，不由得轻抚他的背，柔声说道：“好了，不用再试探了。我说过，我救你，只是因为我们有缘。”
“是怎样的缘分？”听到他的问话，我不由笑了，笑得整个人都花枝乱颤起来，引得他抬头来看我。
“你将我的骨头穿在身上这么久，你说我们是怎样的缘分？”
“嗯？”御魂笑光辉闻言，不由得松开对我的拥抱，讶然地看着我，“你是说魔之甲？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是酒吞童子，”我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缓缓说道，“妖界的大妖。”
“妖界？大妖？”御魂笑光辉沉吟片刻，又问，“魔之甲乃是织田信长的王骨，而你……”
“数百年前，我在人世殒没，大部分的妖力与意识转生成人。织田信长便是我转生的某一世。”
“你真正所图为何？”
“取回散落的肉身碎片，恢复完整的自己。”说罢，我看着若有所思的御魂笑光辉笑道，“这下你满意了吗？”
“还不够。”
“好吧，你继续问吧。”
于是，我便在御魂笑光辉的追问下，将胧三子的图谋、妖界的概况与残忍联盟的详尽资料，全都告诉了他。一番长谈下来，已是华灯初上，我便命人摆上了晚宴，继续饮酒作乐。
“你今日回来得正是时候，这种大海蟹很难得，你有口福了。”我掰开一只蟹腿，挑出里面鲜嫩的蟹肉来，很顺手地喂给了御魂笑光辉，看着他乖乖吃了，便笑问，“好吃吗？”
谁知，他竟然回了这么一番话来：“你就不觉得自己过得太奢靡了吗？或者，我该用用颓废来形容你。我怎么看也不觉得你有心寻回力量，恢复完整的自己。”
“颓废……”我下意识重复了一下这个词，继而想起上一世默苍离留给我的遗言，不由得苦笑，默默地喝光酒碟里的酒，幽幽说道，“哈，有何不可呢？转生数世，历尽沧桑，我太过无聊，生无可恋。寻回散失的力量，恢复完整的自己，强势重返妖界，也只不过是我能想得到可以做的事罢了。”
“哦？你已经丧失成为一代王者的雄心了吗？”
“成为一代王者？统一一界吗？”我又斟满一碟酒，浅酌一口，笑看御魂笑光辉，“哈，我做过了呀，我那一世都留有王骨了，还有比这更辉煌的吗？”
“那就辅佐别人当王。”
“助你一统魔世吗？”我轻笑着摇头，“你这只小狐狸的盘算，我一清二楚。”
“你漏了妖界。”
“哦，你要做妖魔共主？野心不小啊！真有意思。”
御魂笑光辉循循善诱道：“怎样？你有兴趣了吗？不是自己当王，更有挑战性。”
“行，怕了你了。我会尽我所能地帮你。”我长叹了一口气，即便他不提，我也有此有此打算。突然，我心头冒出了一个想法来，继而又道，“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御魂笑光辉放下手中的筷子，紧盯着我追问道。
“我不做你的部属。”
“不做部属？那你……”
“我想起有好几套武学适合你，不如你拜我为师，我也好名正言顺地把我所有的资源，包括妖界那些旧部交托给你。”我有些兴奋地提出了拜师要求。收小空为徒，倒是一件很有趣的玩法。
“唉~”御魂笑光辉闻言，很故意地长叹了一声，“我本想说你当我的胧妃也不错。”
我闻言，不由气结，张口就道：“当什么妃，要当就当后。”
话一出口，我顿觉自己的话很不妥，忙想改口，御魂笑光辉却已经意味深长地哦出声来，并歪头笑眼弯弯地打量我：“哦~”
“啊！不是！我没有那种意思。”我被他看得有些羞恼，一拍案几怒道，“可恶！我被你带沟里了！”
“我又没拒绝，你想做魔后也不是不可以啊。”
“你够了！我是转生了好几世的老妖，你这臭小子也敢占我的便宜，不觉得自己口味太重吗？”
御魂笑光辉轻摇折扇，笑眯眯地看着我，不紧不慢地回道：“不是我大胆，是你太令人情不自禁。”
“你！”我感觉跟这家伙说话，真是没几句话就要被他调戏一次，我深吸了一口气，不再跟他纠缠不清，放话道，“我不跟你练疯话了！想要动用我的力量，拜师就是我唯一的条件，你自己好好考虑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