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真假连环

 

上官鸿信凭借着过人的意志，好不容易走到了第一处爆破点。为了阻断追兵，密道里一共设置了三处爆破点，这一个是最接近琉璃综合疗养院的。他启动了爆炸，又向前坚持走了一段，终究体力不支栽倒在地，昏死了过去。

第一处爆破点启动后，安全屋里也立即响起了警报。车库里的挂钟突然开始报时，一只布谷鸟弹了出来，发出响亮的布谷声，按着当前的时间叫了数声后又退了回去。这种警报十分隐蔽，不知情的人只会觉得这挂钟有些故障，明明不是整点，却突然报时。

赤兀早守在车库里待命，听到警报后便开始盯着表看。过了十几分钟后，挂钟并没有再报时，这说明第二个爆破点未被正常启动，上官鸿信出事了！他立即下到密道，一路寻了过去，果然在离第一个爆破点不远处就找到了重伤昏迷的人。

赤兀将上官鸿信背回了安全屋的车库，稍微处理了一下他的伤，就开车逃往最近一处有小型手术室的秘密据点。那里的医护人员在半个小时前就收到了通知，已经集合在那待命了。公路上，赤兀毫无意外地遇上了拦路盘查，他都不管不顾冲了过去，甩开追车后，立即干脆利落地弃车换车。换了第三辆失车后，才终于把人送到了秘密据点。眼看着上官鸿信被推进了手术室，他转身又开车离开，去把剩下的收尾工作都摆平。

 

数个小时后，动完手术的上官鸿信静静躺在装潢奢华的卧房里。他闭着眼，垂着翘长的羽睫，眉头微蹙，面色苍白，唇色也比往日浅淡了许多。一头长发在枕头上散乱成花，使那棱角分明的脸庞此刻看起来柔和了不少。

默苍离推开卧房门时，看见的便是这样的场景，仿佛是一幅童话主题的油画，画中的睡美人正是他藏在心底里的王子。他缓缓收起了手里的电击枪，轻轻走近床头，垂眸定定看了上官鸿信一阵。

好久不曾这样近距离地看他了。确实长大了，这张脸看起来变化不大，气质却成熟了不少。

默苍离收回视线，从身上掏出一小瓶药剂和一个注射器，娴熟地给上官鸿信打了一针。这才是他此行的目的，看上官鸿信只是顺便。这保命药自然是杏花君的杰作，储藏地只有他们三人知道。如今杏花君正在玩失踪，上官鸿信必定昏迷不醒，只能他亲自取药送来，才能确保上官鸿信不死，且能迅速恢复战斗力。

“再见了，我的小情人。”

打完针后，默苍离俯身亲吻了上官鸿信，他伸出舌来润了润那张微微发干的双唇，然后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这个吻不长，也很浅。但上官鸿信似乎感觉到了，他闭着的眼抖动了一下，人却没能醒过来，依旧静静地躺在那。挂在床边的点滴依旧一滴一滴地流着，宛如流逝的光阴，卧房里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唯有记忆在睡梦中翻涌如潮……

“师尊，你的伤不痛吗？”

“痛。”

“很痛吗？”

“非常。”

“为什么我完全看不出你有在痛？”

“为什么要被你看出？有意义吗？”

“是不是英雄都是不怕痛的？”

“不是。只是能忍而已。”

这段对话的地点是在一户人家的屋顶上。上官鸿信和策天凤肩并肩地直挺挺躺在屋瓦上，身上盖满一层薄雪，只露出眼鼻。上官鸿信觉得凹凸不平的屋瓦硌得背生疼，身上的枪伤更是一阵疼过一阵，还有寒冷也在一点点冻僵他的身体。死亡的气息正在慢慢逼近，但他们却不能有一丝动弹，那会让雪滑落，暴露出他们的身形。追杀者还徘徊在四周，成群结队。

那次死里逃生只让他记住了师尊的一句话：“如果忍不了，痛的时候你还可以笑。”上官鸿信觉得策天凤一定很能忍，因为他很少笑。

 

一刻钟后，一群人神色慌张地冲进了卧房，为首的赤兀率先一步抢到上官鸿信身边试探他的鼻息，发现人正安好地睡着，似乎脸色看着比先前好了不少。

赤兀松了口气，退到一边，让医生上去做进一步详尽的检查，同时，喝令非医务人员退出卧室。等待的时候，他也没闲着，仔细检查了一遍卧室，但却什么也没发现，既没有少东西，也没有多出东西来。仿佛那名闯入者费尽心机只是为了进到卧室里参观一回。

赤兀正皱眉沉吟，医生的检查结果就已经出来了。上官鸿信术后恢复状况良好，不但没出什么问题，康复速度比预计的还要好。

闯入者并无恶意，一路进来，对人用的只是麻醉与电击，均在半个小时内就能清醒。半个小时的时间除了杀人，似乎也做不了别的什么，卧室与其他房间也都没有翻动过的痕迹。难道是……

赤兀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上官鸿信，心里莫名就想到了一个传说中的人——策天凤。上官鸿信这位神秘的家庭教师就连他也都没见过。当年他被上官鸿信重用，成为心腹时，策天凤还没失踪，每次人来时，上官鸿信就会提前把整个宅子里的人都打发离开，包括身为心腹的他。对此，赤兀不是没有过想法，但日子久了，习惯之后，也就释然了。

人啊，总会有一些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北冥皇渊在上官鸿信的豪宅内没有等来他心心念念的八纮稣浥，却等来了催他回医院疗养的欲星移。

看到欲星移时，皇渊也没有太意外，只是有些感慨地问了一句：“雁王是回不来了吗？”

“短时间内，他是接待不了您了。”欲星移笑了笑，和颜悦色地劝道，“殿下，还请您随我回去。王上很忧虑您的健康。”

“短时间内？”那就是还没死吗？看来是闯过一劫了。皇渊感慨地叹息一声，转头望向窗外。

稣浥，今天又是一个明媚的上午啊！也不知道自己还有几个这样的上午。

皇渊没打算去看望上官鸿信，两人其实没什么交情，但他还是很高兴听到对方生还的消息。他看着窗外发了会呆，然后才转头对着坐在他对面一直很有耐心静等答复的欲星移说道：“好，我跟你回去。”

欲星移并没有亲自陪同皇渊回去，只是监督对方上车离开。他还要赶赴G城筹备国际首脑高峰会。这一次上官鸿信重伤，加上还有默苍离亲自坐镇，想必安全无虞。

 

琉璃综合疗养院里，俏如来隔着玻璃窗看着躺在重症监护室里的赤羽信之介，语声沉痛地问：“赤羽先生能挺过来吗？”

“还需要时间观察。不过，他得到了及时妥善的急救，生还希望很大。”回答俏如来的是站在他身边的一位医生，面目普通，正是前几日被他亲自找出的冥医杏花君。玄之玄在逼迫杏花君给上官鸿信发出求救讯号后就将人替换了。

“你是名好医生。”俏如来转头看向杏花君，突然说道，“但，你并不是真正的冥医杏花君。”“杏花君”一怔，探询地望着俏如来，并没有开口。

俏如来继续说道：“事后我才想明白。你很早就是雁王特别培养的冥医替身，在医学上的主攻方向也和冥医一样，基本做到了以假乱真。昨夜如果你没有被替换，见到雁王时，你会对他释放约定好的暗号。玄之玄替换的人不知情，所以，雁王很肯定那是假货。我想，从你的替身身份被启用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是雁王的弃子了。如果你没被替换，有很大可能会死在昨夜。雁王会让你死得像一场意外。在你的替身身份被证实之前，你的身亡会让事情变得扑朔迷离，对他最有利。”

“杏花君”闻言，默然地垂下眼，眸光黯淡，改看起地面来。正像俏如来所言，身份被揭穿后他就失去了利用价值，等待他的只有……

“你走吧。”“杏花君”一惊，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俏如来，只听到他天籁般的声音在说，“替身身份被揭穿后，你就失去了被利用的价值。你什么也不知道，雁王也不会让你知道。所以他不需要灭口。而你现在也自由了。走吧，去过属于自己的生活。”

“你们肯……肯放我离开？”沉默片刻后，“杏花君”才声音发颤地问出口来。

“是的。毫不知情的你对我们同样也没有用。你是位货真价实的医生，又没有犯法，我们没必要为难你。”

“杏花君”依旧不太敢置信的样子，感慨道：“你说话的口气不像黑帮的人，倒像那些警官。”

“哈，黑帮的人怎么了？同样也有讲道理，讲道义的时候。”俏如来自嘲一笑，又关切地问道，“你若不放心，需要我派人送你离开吗？”

“不。呃……我……”“杏花君”说话有些吞吞吐吐，似乎一时之间也没下定好决心，“其实，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我安全了，自由了，一切都过去了的话，我想继续留在这里当我的医生，照顾我的那些病人们。杏花君的身份是假的，但医生的身份却是真的，这些年来的生活也是真的。我从来没觉得自己是在为假扮别人而活。”

“我明白了。其实是我们打扰了你的安宁。”俏如来抱歉地笑了笑，结束了这场谈话，“那你去忙吧。再见了，医生。”

“我希望是再也不见。”“杏花君”转身走了。

俏如来望着那身白大褂消失在走廊尽头后，才转身继续看着重症监护室里的情形，掏出手机给默苍离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