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考察队出关

 

梦虬孙四处找不到走散的稣浥,打电话也没人接,只好先去国宴等待对方来汇合。鉴于稣浥很可能不出席国宴,昔苍白直接回到了太虚国宾馆等候。于是,梦虬孙便独自一人进了太虚宫。

国宴是在常年对外开放的鳞冕宫里举办,是自助餐的形式。梦虬孙入场时,国宴厅里已经准备完毕,各种珍馐佳肴琳琅满目地摆满了长长的餐桌,甚至有几样热菜已经提前摆出,提供给先到的贵宾们。梦虬孙也不客气,一来就端着盘子夹食物,一路吃过去。

先到的宾客不止梦虬孙一个,国宴厅里已经稀稀拉拉聚着一些人,他们对狂欢游行不感兴趣,就聚到了这里。国宴厅的隔壁就是舞池与牌室,呆在那里消遣的人更多。

梦虬孙正兀自吃得高兴,忽然耳边飘来一句话:“左将军,师相突然增加了军费,是不是边疆出什么事了?”

“啊?我可没收到通知。”梦虬孙循声看过去时,左将军申玳瑁正端着一盘子菜,一脸诧异地看着右文丞午砗磲,“右文丞,你在开玩笑吧。帝国近来很太平,没听说哪里需要动用到军队。”

“文件是我书写,王相分别签发的。我很奇怪,师相不仅拨了一笔军费,还给星象学研究也拨了一笔不菲的资金。”

“这不可能!先不说只有疯子才会给星象学花钱,就是帝国财政也承担不了额外的预算。”

“确实。所以师相将自助波臣儿童教育的预算挪用了……”

梦虬孙本还想上前询问,听到午砗磲这句话,立即放了手里的餐盘,怒气冲冲地去找欲星移了。通过教育改善底层人民的生活困境与社会地位,是他从政以来一直不遗余力要达成的目标。如今欲星移居然动到他的政治诉求,他怎能善罢甘休。

梦虬孙轻车熟路地冲到了欲星移的办公室前,想要一脚踹门而入,却被欲星移的秘书长砚寒清给拉住了:“龙子,你现在不能进去。”

“欲星移!臭墨鱼!你给我出来!”梦虬孙挣扎着,对着紧闭的办公室门大喊大叫。

“龙子,别闹,算我求你了!”砚寒清一脸苦闷地欲言又止,使命拖拽梦虬孙,想拉人离开,却又不召唤远处的守卫过来帮忙。

不管不顾的梦虬孙根本没察觉异样,一心想要找欲星移理论,推搡间,他趁砚寒清一时疏忽,成功地踹开了办公室的大门。映入两人眼帘的,赫然是坐在办公桌前的北冥封宇,以及坐在他腿上拥吻的欲星移。帝国的王相正吻得火热,如漆似胶,难舍难分。整个办公室里满溢着浓情蜜意,令人耳红心跳的亲吻声猝不及防地传了出来。

“看到鬼!”砰的一声,梦虬孙用比踹门还快的速度关上了办公室大门。

一旁的砚寒清无奈地看着他说道:“呃,我有阻止你,但你不听。”

师相办公室里,听着门外梦虬孙远去的脚步声,欲星移才结束与北冥封宇半真半假的热吻,站起身来。

“梦虬孙不是轻言放弃之人,你总不可能一直躲着他吧?”北冥封宇玩味地笑看望着欲星移说道。

“躲过今日就够了。明天一早他将随考察队出发,没时间来纠缠我。”

“那还真是遗憾。本王还期待着多享受几回师相的献吻。”

“王,你该期待的,是第十一代镇海四权的研发成功。”欲星移似笑非笑地斜睨北冥封宇一眼,他刚才能清楚地感觉到有硬物在抵着他摩擦,若梦虬孙再多留一下,刚才那场戏可就要假戏真做了。

谈及国事,北冥封宇不由肃容问道:“师相真相信了那些星象学家的说法?”

“说服我的不是他们,而是……”欲星移正视着北冥封宇的浅蓝色眼眸,一字一顿地说,“龙族消亡的历史。”

北冥封宇闻言一惊,沉吟道:“久远前,龙族因陷入莫名疯狂而灭绝。根据《皇室秘录》所载,那些年,不仅是龙族,整个太虚海境有超过三分之一的鳞族都疯了。那场动荡如何结束,《皇室秘录》却语焉不详。本王继位后,第一次读到此书,满心疑惑,至今也不明白为何皇室要掩盖当年龙族消亡的历史。真相并非外人所猜,是鲲帝一脉夺权独裁的阴谋。”

“那场动荡之后,便有了如今除鲲帝外,其他各脉不得通婚的禁令。禁令颁布的最初几代,执行非常严厉,混血儿一经发现,便被处死。数代之后,法令才慢慢有所缓和,混血儿作为比波臣更低一等的贱民,备受歧视与凌虐,生存艰难。”欲星移走近北冥封宇,用手上的玉如意轻轻撩起对方一缕头发,笑着用考校的口吻问道,“王以为,这是何缘故?”

作为帝国师相,欲星移在身份上实际是北冥封宇的老师,但两人同岁,从小就一起念书,一同长大。成为帝国王相之后,两人便常用这种师生问答模式来调情。北冥封宇并不如欲星移那般公私转换自如,话到一半,就来撩拨人。他只能无视那大胆冒犯的玉如意,认真回道:“应该是因为混血能诞生出新的龙族来。为了避免那场祸事重来,帝国并不愿见到龙族的回归。幸而混血出龙族的概率非常低,最近一百年来,也就只诞生了梦虬孙与狷螭狂两人。”说着,他忽而有所明悟,问道,“那段历史与如今的星象学有关?难道……”

“当出走的群星重新归还,当失落的古城再度打开,当疯狂的梦呓响成天籁,伟大的最初就会醒来。”欲星移吟诵完,意味深长地说道,“群星已经归来。”

“师相是说如今的星象与当年的重合了?”

“不错。星辰即将完全归位。”

“古城……疯狂……”北冥封宇不由凝眉沉吟起来。

“王,该去出席国宴了。”欲星移俯身在他鬓边亲了一下,含情脉脉道,“王所有的烦忧都交给臣处理吧。王只需要护住臣就好。”

“那是当然。”北冥封宇摸了摸眼前那张清俊的面容,展颜笑道,“本王这就去为师相拖住梦虬孙。”

 

于是,直到次日清晨,梦虬孙都没能见到欲星移,只好满腹气闷地随考察队坐上了去往南疆的专列。四人座的软席车厢里,他与昔苍白坐一边,皇渊与稣浥坐对面。看着皇渊一出现,就在那稣浥长稣浥短地唤个不停,梦虬孙才后知后觉地小声问起昔苍白:“稣浥不是很讨厌皇室的人吗?怎么居然会对皇渊和颜悦色?”

昔苍白奇怪地看了一眼梦虬孙,并没回话。对面的稣浥正低头研究着摊了一桌子的地图,对一旁的皇渊爱答不理。梦虬孙知道昔苍白的纳闷,又低声解释道:“你跟在稣浥身边这么久,难道没察觉吗?你别看现在稣浥对皇渊冷着一张脸,如果换个皇室成员来,根本进不了这个车厢,更遑论坐在他身边了。”

昔苍白闻言,恍然大悟地又看了梦虬孙一眼,仍是没说话。昨日稣浥并没出席国宴,而是和皇渊在街边小酒吧里共进了晚餐,回到太虚国宾馆后也没向昔苍白提起与皇渊同游之事。

梦虬孙拿昔苍白这个闷葫芦没辙,感觉自讨没趣,便趴在车窗上望风景。考察专列已经驶出帝都光罩,进入光甬。在太虚海境,凡是鳞族的聚居区,大到城镇,小到村落,都会笼罩一层保护光罩,用以抵御海暴与鱼潮。保护光罩被称为镇海四权,核心技术由皇室掌握。帝国每三年会下发新的镇海四权,庇护散居各地的鳞族。随着各城镇间的交通往来愈发频繁,光甬便伴随轨道交通应运而生,用于保护列车在高速行驶中不受干扰。

在幽邃广阔的深海中,光甬像一条通体明亮的长蛇蜿蜒在礁岩与珊瑚群上,照亮了沿途五彩斑斓的景观。梦虬孙透过光甬,能望见远处朦胧起伏的山脉,以及像云朵般舒卷变幻的鱼群暗影,近处的珊瑚丛则被光照得格外明艳,还有色泽梦幻的贝壳一闪而过。

“到演图关了!”车厢里本是一片沉寂,皇渊好不容易因为稣浥的不理睬而安静下来,撑着腮帮在那痴看对方专注的侧颜,忽听得梦虬孙兴奋出声,不由转头望向了车窗外。稣浥与昔苍白也同样看了过去。

只见列车前方有两座望不见顶的巍峨山崖正疾速地撞入众人的眼帘。山岩上刻有巨型浮雕,左崖上是兴风作浪的龙,右崖上是翻江倒海的鲲鹏。转眼,列车从龙爪与鲲尾下驶入山崖之间,便有峥嵘嶙峋的岩壁在车窗外呼啸而过,片刻后,眼前再度豁然开朗,列车已经出了关。回望车后方,一龙一鲲正在渐渐缩小没入黑暗,影影绰绰之间,活灵活现。

“真是雄伟奇景,每次观望都感觉惊心动魄。”皇渊赞叹道。

“出了演图关就正式进入了南疆。”稣浥收回目光,重新看向了桌上的地图,“考察队的第一站是漫荒原,大概还有两个小时的车程。”

“漫荒原郡与我的封地玄玉郡就隔了一道玄玉山脉,算起来我也是半个东道主,到了地方。我带你们去吃好吃的。”皇渊不失时机地大献殷勤。然而车厢里唯一对他的话有反应的是梦虬孙,听得双眼发亮。

两个小时后,列车一到站,梦虬孙果然就催着皇渊赶紧带路去吃地方美食。稣浥冷眼旁观,在心里暗暗憋着笑,故意斯条慢理地安排考察队在漫荒原郡城里安顿下来,甚至还开了一个小会,安排了第二天每个人的考察任务。

由于南疆城镇条件简陋,考察队不得不两人挤一间房。分房间的时候,本来稣浥和昔苍白一间,皇渊和梦虬孙一间,皇渊听说后,就以美食做要挟,逼着梦虬孙找昔苍白和他换。稣浥也不知梦虬孙是怎么说服昔苍白的,在看到皇渊提着自己的行李进房间时,也只是挑了挑眉,并没有过问。

皇渊起初还心怀忐忑,进屋放行李时,不住地偷瞄着稣浥的反应,时刻准备着用各种理由说服稣浥让他留下,结果对方就只是看了他一眼。这种默认的暧昧态度,简直让他喜出望外,不由凑近前去低唤:“稣浥~”

“入夜了,考察队的人不准私自外出。”稣浥仍是一副不爱搭理的淡漠模样,看了一眼窗外黯淡下来的波光,一边按开屋里的灯,一边用领队的口吻交代道。

“那是当然。南疆原住民大都野蛮好武,尤其是喝了酒后最爱寻衅滋事。考察队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入夜后出门并不安全。”皇渊立即顺着稣浥的话说道。虽然他答应了带梦虬孙晚上出去吃夜宵,但这会既然稣浥发了话,他巴不得守在屋里寸步不离,享受与稣浥独处的美妙时光。

皇渊所谓的美妙时光就是看稣浥,看波光中的稣浥,看灯下的稣浥,看他意气风发,看他全神贯注,看他蹙眉苦恼……

皇渊看得入迷,稣浥却被看得有点烦躁,书也有些看不进,早早就洗漱睡下了。结果他在床上一翻身,便见皇渊躺在对面的床上还在盯着他看,一双湛蓝的眼睛在黑暗中亮晶晶的,让他想起送给对方的镔铁晶。

“都给你看了一路了,还没看够吗?”稣浥终于没好气道。

“稣浥真好看。”

“闭嘴,睡觉。否则我把梦虬孙换过来。”皇渊果然乖乖闭眼开始睡了。稣浥盯了他一会,见他真的没继续偷看自己,便也放心地睡过去。

“拉……莱……耶……拉……莱……耶……”

黑暗中,那个熟悉的呢喃开始忽远忽近地飘荡在耳边。稣浥茫然四顾,想不起自己是谁,身处何方。他突然身不由己地朝某个方向走去,仿佛在追寻声源。他一直走着,脚步不停。也不知过了多久,四周渐渐弥漫起灰色的雾气。

“拉……莱……耶……拉……莱……耶……”

迷雾中,呢喃声似乎变清晰了,像一道道惊雷炸响在脑海中。稣浥只觉头疼欲裂,不由双手抱头,痛苦呻吟。他的身体仍不受控地朝前走着,走向令他莫名惊恐不安的所在……

“啊……”突然,稣浥惊恐地睁开眼来,就见一双湛蓝的眼睛近在咫尺地眨巴着,“皇渊!”他下意识地推开眼前人,惊怒交加地坐起身来。

“抱歉。你的起床铃已经响过了,我见你久久醒不过来,就想用温柔的方式叫醒你,结果好像吓到你了。”皇渊被推离床好几步,一脸委屈地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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