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曲 第二卷——冥界·黄金编–第五章-缭乱

腐臭气息还浓得化不开,所谓七宝莲池香熏十方,也不过如此。尸鬼、佛陀,哪怕是将极乐和地府都搬到面前,再宏伟的幻景,背后藏的那点心,宛如幽冥中一线凄惶的火,晦暗照耀着前方的不归路。

第五章——缭乱

骷髅的手是凉的,缠在他身上,撒加只觉得有点可笑,他不认为沙加能拖住他的脚步,很多时候,一个转身就是天翻地覆物是人非,何况轮回了生死,而且,已撕去眼前蒙翳。
灰蓝长发下的表情如大理石雕像般深刻,却不冷硬,甚至于充满生命的律动感,好像横空出世,披沥漫天血花的刀光。他决定,在这场所有人,和神,无一幸免的战争中,下一个要死的,是沙加。
所以,他才能美的如此忍心。
撒加看不见自己现在的样子,然而修罗和加妙站在他身旁,他们看见他的眼睛里掠过青色的闪电,震地整个巨蟹宫微微颤抖,四处肆虐的劲气刀锋般锐利,顷刻间整个幻像被肢解地零乱破碎,没有声音,碎片消失地无声无息。或者说,是淹没在落雷的轰鸣中。
撒加那充满攻击性的小宇宙第二度升起,目标是不远的处女宫。

碎石在我面前纷纷坠落,但这种程度的攻击是伤不到我的。撒加不是坐以待毙的人,杀我,还是不杀我,他必须要做个毫无转圜余地的决定。

“成功了吗?”
“不……”
与其说撒加是在回答加妙的问题,不如说是下意识的反应。他全神贯注于处女宫的情况,明确感到刚才的一击并没能扭转局面,沙加毕竟是沙加,在连星辰都要畏避退缩的银河星爆面前,依然毫不动摇。
而且,在撒加都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双手中旋舞的宇宙已燃烧到极致,流转黄金光芒。
“天魔降伏”
同样高亮的闪光,刺得人眼骤然一盲,巨蟹宫毁去一半,与处女宫的惨状相去不远。这就是战斗,你死我活,两败俱伤,好像爱一样鲜血淋漓。
撒加他们在爆炸中失去了踪影。

“撒加,这样做会有用么?”
修罗瞪着地上的三具尸体,歉疚之心倒是谈不上,那三个都是冥斗士,鬼鬼祟祟在身后跟了半天,他早就看着很不爽了。
他们没有死,即便是沙加的天魔降伏,想要杀死他们也是不可能的。虽然刚才那一击中,沙加并没手下留情。
“没有吧。”撒加低头在忙着剥除尸体上的冥衣,加妙在他身边,沉默不语。
“那你到底想干什么??”
脱掉原本穿的冥衣,换上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喽罗的装束,稍稍活动一下,他抱怨衣服太紧。
“撒加我问你你到底要干什么?”
撒加扣好面具,说:“到现在为止,冥斗士一直跟在我们后面往教庭去。要是我们还一直走在最前面,就不得不和沙加他们战斗。”
“所以要混进冥斗士里吗?”加妙静静地开口,从进入十二宫到如今,他很少说话,眼睛绿地死水沉沉。
“这样就可以避免战斗了?”修罗的头发乱草似地竖起来,却也开始换上另一件冥衣,“哪有那么好的事。”
“我们一消失,他们就非得走在最前面不可,这些家伙绝不会是沙加、艾奥利亚,米罗他们的对手,多少可以消耗一点他们的战斗力,万一这次我们黄金圣斗士都死了,总也得为青铜的几个小鬼减轻些负担。”
“要是艾奥利亚他们敌不过呢?”
撒加的眼神算不上寒冷,他说:“亚尔迪已经死了。”
修罗闭紧了嘴,不再问下去。
这场战斗中,每个人都要死。
“真是多余的无聊伎俩”撒加打量着自己这么说,他知道终究是躲不开与沙加的战斗。
冰冷祭台上庄严宏大的悲剧,他们是悲剧的主角,并且已经逃不出这宿命,哪怕现在奏的正是蹊跷的喜剧音,也不能改变整个基调。然而他们尽心尽力地演下去,为了在最后的时刻,能有机会合上张了千年的幕布。

史昂悚然一惊,意识到撒加的小宇宙已经消失殆尽,他想冲上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绝不能让一切都化为泡影,今晚是等了数不清的时间后唯一的机会。
童虎却挡在前面。
终于,他无法继续封冻喷薄欲出的杀机。

是的,我恨童虎,几百年来我早就对自己说过无数次了,现在我终于可以用行动来告诉所有的人。
刚做教皇的时候,我常常会去庐山看他,那是很快乐的时光,不过一年左右。中国人都很殷勤好客,他也不例外,他会丢下那封印之塔,带我在山里转转,那里的山水很漂亮,美得让我无法用语言形容,简直是童话里的布景。我不能丢下圣域太久,每次都得当天回去,至多至多只能住一个晚上,但我还是隔三差五地跑去庐山,开口闭口都是女神谕旨的和平生活令我渐渐无法忍受,那里却很轻松自由。山脚下有小集市,周围三五十户人家就聚成个村落,这一切和圣域差不太多,然而这里的人,尤其是年轻人,没有绝对的信仰,却有理所当然的野心,不甘于没没无名在深山里,想要夺取外面的世界。当然这不可能谁都做得到,但我欣赏他们的勇气,而这,正是圣域最缺乏的。那时女神还活着,我这教皇当得乏味至极,应声虫而已。无论什么样的提案,只要触及神话时代以来的规章,一概不被允准。人们浑浑噩噩陷入沉眠,看不到外面的世界,圣战一结束,
难道历史也就停滞不前了?我不能理解。后来我把这想法告诉童虎,他总笑我想得太多,他的思维实在单纯。我们成为圣斗士保护的是所有人类而不是雅典娜,他听了我这话惊骇地看着我,似乎无力分辨雅典娜和人类这两个概念的不同。有时我想他比我更适合当教皇,转念一想又不对,要我整日整日看着封印,我会发疯的。那时童虎已经越来越少离开他的瀑布了,我跟他说看不看着都没关系,女神的封印从来就没一劳永逸过,迟早哈迪斯和一百零八魔星还会复活,但绝不会在这近一百年内。什么叫和平,
和平就是两次战争的间隙。我苦口婆心地讲得喉咙快烧起来了,他还是固执地摇摇头,怎么都不肯离开那个岗位。

史昂的小宇宙和童虎激烈冲撞着,两人都无暇考虑别的事,然而隔了那么久的重逢,总有些什么从心底流出来。

女神的肉体死去的时候,我也老地早该进棺材了,我自己却没发现这一点。因为常年披着法衣戴着面具,见不到阳光,我的身体变成一种冷冰冰的白色,苍白足可以削减人的年龄,何况
我当时还想要挣扎一下,以为女神不在了,或许我有有所作为的希望。
最终还是错了,变革在这里是行不通的,我深切认识到,圣域的人,根本不能算人,他们是为神而诞生的异类,可我,何尝又不是呢。我还去看童虎,从他身上看到了我真正的衰老,我并不认为身体的老迈意味深长,而整天在瀑布前谋杀时间的童虎让我体味到心死的滋味。
从那天起,我就恨他了。无视青春易逝的他让我渐渐恨得入骨。
撒加出现了,加隆出现了,艾俄利亚出现了,我身边又出现了穆。对比着他们的生机勃发,
我有时还会去庐山,一种隐密的、自虐的情感,看到他我好像看到自己身体爬满了蛆,从中我获得快乐,和濒临断裂的神经。

史昂彻底压制了童虎,星光吞掉他干瘪的身体。紫龙在一边惶急无措,但面对力量,他没有开口的资格。

穆是我一手养大的,是我钟爱的弟子,我也不得不要杀了他,谁都不能妨碍今天,这是我两世中仅有的发自内心的真正愿望。
上一次我选择撒加做我的继承人,一来因为我实在太衰弱,二来因为撒加有足够能力和动机。可实际上我是想亲自做我要他做的事,遗憾在所难免。
我的急切的欲望,从未满足过的贪兽,总算可以饱餐一顿。

童虎的皮肤裂开了,蛹褪皮一样脱下来,里面迸出的,是二百四十三年前,朝气蓬勃,十八岁的童虎的小宇宙。
年轻,光辉,威风凛凛,背上纹的猛虎正择人而噬。

雅典娜赐予你MISOPETHA MENOS的神力,心脏每年只跳动十万次,243年的岁月对你而言不过是243天,所以现在,你依然保有青春。MISOPETHA MENOS庇佑下真正的青春。

我开始笑,童虎,你的青春,才是虚假的啊。

童虎在史昂的眼里再也看不到方才的那种死色了,仿佛随着他的复苏,史昂也真正复活过来,现在站在他前面的,并不如他所想是哈迪斯的木偶傀儡,从史昂的眼睛里他看得懂,他正准备全心投入这场无可避免的战斗��

神曲 第二卷——冥界·黄金编–第六章-谓我何求

撒加突然发现,自己对沙加的了解少得可怜,甚至不知道,娑罗双树之花,盛放的竟是一片惨白阴影,无邪无垢的狰狞。

第六章——谓我何求

一只蝇虫振了几下翅膀,在一小滩血迹上略作停留,立刻又振翅飞去,扑向另一滩血迹,好像追求光明一样执着,处女宫青灰的地上,到处都是这样的殷红,从死去的冥斗士的伤口中淌出来的,还有沙加自己的,撒加、加妙、修罗的。小小飞蝇嗡嗡鸣叫着,最后停在一粒沉黑的念珠上。
当撒加说,他来就是为了要取得雅典娜的人头时,沙加知道,有什么东西是不可挽回地逝去了,琉璃一般,虚空透明,本就不应成形的希望,被这一句话击得粉碎。他觉得呼吸有点困难,黄金圣衣像个梦魇,压得胸口很难受。
一百零八颗念珠握在沙加手里,已有十七颗变了颜色,正是死去冥斗士的数目。拨去一颗念珠,就能消除一个烦恼,轻轻的,寂寞中一声珠粒滑动的微响。
“以我的性命做赌注……”
沙加睁开他的眼睛,青天的蓝,因为带了血丝而变成暗紫,一望无垠燃烧的血海,直直看着面前三个人,他的兄弟,朋友,失去后才发现无比重要的人们。紫的夜草一枝一节生出来,缠上他身上的黄金光芒,一口口吞进黑暗里去,只吞没他一个人。
“你们跟我来吧。”
“要去哪里,沙加?”
“是死的地方。”

死的地方很少,极少会有人将这个词含在舌上,再吐字出唇,一霎时天空就变了,有星,无数,摇摇地欲坠下来。
冰冷的手指抚在青铜门上,掌心确认着上面的锈烂花纹,那是巨大的,甚至整个怀抱都拥不住的太阳图腾,千古的奥林帕斯的阳光,太阳神老朽的眼珠,凝视他。他把手按在瞳孔的正中,时间随着吱吱嘎嘎的轮轴遽然飞驰,向着历史的起源奔流而去,门开了,门里是拘尸那伽城娑罗双树林。
一样曲线优缓的山势,一样的枝叶低垂,一样满天的风流云散,一样那个必需勘破生死的人。
沙加站在那里,静静地看命运走过来,然后他的心迎上去,迎上托生为宿命的愿望,身为佛陀转世的仅有特权,他的愿望就是死在这里。

膝头被加妙的寒气冻伤了,攒刺似的痛透过圣衣扎进来,随即又险些被撒加封闭在异次元空间中。我知道,同时以三位黄金圣斗士作对手实在太勉强,战斗迟早会无声无息地悄然结束,我不能这样走到终点。

撒加发现自己的小宇宙被彻底封住了,像有极强韧的丝把他捆了起来,挣扎不开,别说挥拳,连动一动手指也不可能,身边的加妙和修罗也落入同样境地,一丝颤栗掠过他全身神经,这就是处女座最大奥义——天舞宝轮的威力,难道幸运真的只在雅典娜这一边?好不容易走到这步,才不得不放弃吗?
撒加第一次尝到了焦急与恐惧的滋味。

我不会让你们在这里停滞不前,这是我选定的终点,却不是你们的,你们要继续往上走,直到教庭,到雅典娜前,到你们的目标前。你们的枷锁已一环环断裂,我会再为你们斩断一节。

既然往前看,就不要回头。

“这样下去的话,你们没有胜算。想要打倒我的话,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很久以前雅典娜禁止黄金战士使用的绝技——ATHENA EXCLAMATION!!”
撒加,你在惊讶?为什么?这件事,本来是你告诉我的啊。
“你没有胜算。想要打倒我的话,只有一个办法——ATHENA EXCLAMATION!!”
那时你鲜红的眼中夸示着战意和力量,其实根本是连ATHEHA EXCLAMATION也不放在眼里的,你藐视的不仅是ATHENA EXCLAMATION其本身,还有那个连带的禁忌,“贼的烙印?”你很不屑地说,“为了达成目的,做什么都没有错。洁白无暇的名誉?那是什么东西?”如果你还是撒加,就该记得这一点。
还在犹豫什么?

“第一感剥夺!”
从头到脚,身体像不是自己的了。
指尖都麻痹,浸到骨里去的沉沉血色骤然失了份量,似乎就不存在了。过去藏在感官里的种种记忆繁花般苏醒,初开即灭,冰凉、火热、青铜面具的坚硬,一下就死去了。

“是吗……沙加,我就照你的期望,用雅典娜的感叹……”
“等等,撒加,雅典娜的感叹是……”
“如果使出雅典娜的感叹,即使取得胜利也好,我们……我们也会……”
“我想你们也应该明白,当你们踏入这娑罗双树园中就清楚地知道,沙加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战胜我们,而是希望一死,沙加是想把他的生命,结束在娑罗双树下。”

“第二感剥夺!”
是吗?是因为我说出了你的禁忌你的真心,你想把生命结束在娑罗双树下的愿望,所以我的舌根开始发麻,一个字都再说不出。
甜,又带着苦涩的气息,你的泪水的味道,自始至终萦绕不散,即使在冥府的寒冰地狱,没有肉体的灵魂也还记得,那是幻想味觉还存在的时候,幻想地比真实更清晰。
然而现在,你又从我这里夺回去。

“就用雅典娜的感叹把沙加击倒吧。”
“你……你明白吗,撒加。一旦使出被永远禁止使用的雅典娜的感叹的话……我们就……”
“我们以前生为圣斗士的证明就会被完全剥夺,而且……”
“会被压上比鬼畜更低劣的贼的烙印。”

“第三感剥夺!”
刚才有浓烈的血腥气,不是圣域一直以来弥漫的淡红,更尖锐、更鲜亮,盖过了其他的一切气息,单一到苍白,苍白到空白,空白到什么都留不下。
原来我没有流过泪,眼中滴出的也不是鲜血。

“我们……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要……”
“到雅典娜那里”
“为了这,就算放弃圣斗士的名誉也好,名声也好,我们也乐意!!”

“为了世上的爱……”

“第四感剥夺!”
风渐渐不流动了,花叶拂洒,突然也停了。平静的爱琴海水流进斯尼旺海角的石牢时的声音,艾俄洛斯明快利落的语音,集市上熙来攘往人声鼎沸,小酒馆里艳丽的舞曲,然而我从没听过爱这个字的声音,它太高不可攀,不是我能要得起的奢侈。谁料到从今往后,梦想的机会也没有。
现在我只能听见,你的生命,正开在极致的一刻。

“沙加,就如你所愿,我们使出雅典娜的感叹!”
“终于觉悟了吗?但似乎迟了一些,我只要再用一招,你们就会五感尽失。”
“明白了。”
“沙加,你的死,一定不会白费!”
“做好去极乐世界的准备吧。”

“ATHENA EXCLAMATION!”

其树即时,惨然变白,犹如白鹤,枝叶、花果、皮干皆悉爆裂、堕落,渐渐枯悴。尔时普佛世界,一切大地皆大震动,一切大海皆悉混浊、沸涌、涛波。一切江河、溪涧、川流、泉源水尽枯涸。大地虚空,寂然大暗,日月精光,悉无复照。忽然黑风,鼓怒惊振,吹扇尘沙,弥暗世界,卉木,药草悉皆摧折。一切诸天,遍满虚空,哀号悲泣,震动世界……

花会盛开,
然后凋谢。
星会闪耀,
总有一天也将消失。
就算是这个地球也好,太阳也好,银河系也好,还有最伟大无穷的大宇宙也好,总有一天,
死亡的时刻也会来临。
那么,人的一生,如果与之相比,就是一瞬间那么小的东西……
就在那一瞬的短暂时刻,人会出生,
爱着某个人,恨着某个人
有欢笑,有泪……
战斗,受伤
有喜亦有悲。
随后被死这个永恒的睡眠包围。

然而,即使死亡
也那么渺小,
在欲望面前,灰暗不堪,
天性与道德狭缝中挣扎的痛苦,
赤红的花,
流血肢体,
光辉、灿烂
长空爆裂的烟花,
一瞬
倨傲于奥林帕斯之上
永存
不灭

撒加,如果我内疚着,觉得负了过去的罪放你前行,如果我选择那种方式,对你而言不过是一种阻碍,是束缚自由的牵绊吧。
你是个不能抛弃感情,却又不希望被感情所累的人哪。
而我,我也不想再成为你的负担。
我不凌驾你,亦不屈于你,我要的是与你平视。只有最惨烈的公平战斗中我与你才有一个微妙的平衡,否则,天平总是不负责地倾斜,摇摆不定为我们两人扣上一个个斩不断,解不开的结。
这场战斗,是我的意愿,我的渴求,我的欲望……
我不想你死……像你这样的人,不会贪食这区区生命。你来是为了什么?为了世上的爱……
还是为了解脱被爱的名义蒙骗的人?
但这是场要靠死亡才能结束的战斗。

所以,娑罗双树的花,已经散落下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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