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曲 第二卷——冥界·闇夜编–第九章-此时、此处

空屋里仅有一个高高的烛擎,三把椅子,两个人却站着。其中一人低垂着头,表情被披散下来的额发遮盖,嘴唇很薄,存在的颜色很淡。另一个人默默看他,明亮的眼睛极欲说些什么,却无言辞表达。

第九章——此时、此处

拉达曼迪斯定一定神,战斗的兴奋还留在肌肉上震颤,使他忽略了门内异常的寂静。
推开门,两人一齐回头看他,烛光刹那为他们的脸涂上阴影,像戴了面具。
“你终于来了,天猛星的拉达曼迪斯,翼龙。”米诺斯微微抬了抬眼帘,寒星一闪。
拉达曼迪斯说:“这是怎么回事,米诺斯。”
顿一下,接着说:“潘多拉还没有来,为什么要骗我。”
“妨碍你了?”轻柔的嗓音。
“我说过要先消灭圣斗士。”
“你放走了两个青铜圣斗士。”
“他们不重要。”
“那什么比较重要。”
“黄金圣斗士。”
他冷笑一下:“拉达曼迪斯,你想在我面前撒谎,还是再过几年吧。艾奥利亚、穆和米罗早就被你丢进地狱了。”
“还有童虎和加隆。”
“还有那些在哈迪斯结界里活动自如的蚂蚁!别告诉我你什么都没察觉到,就这么放过他们?”
“他们只是沾了神血,再厉害也始终不是自己的力量。我们当中任何一人都能除掉他们。”
插话的是艾亚高斯。
米诺斯看他一眼:“可惜亲爱的拉达曼迪斯大人不明白。谢谢你提醒他。”
“米诺斯,你到底要说什么。”
“拉达曼迪斯,我们只是担心你。”艾亚高斯再说。
“我不会输给加隆。”
“你死了我也不来给你收尸。”
心脏跳地像要从口跃出,他深深呼吸,强行抑制,说伤人伤己至深的话:“和波塞冬一样被人玩弄股掌之中,你还真有了和神并驾齐驱的资格。”
拉达曼迪斯眼中闪过一丝苍白的光:“米诺·法兰斯·费兰,小心你说的话。”
“你满身血腥臭味。是那头海龙传染给你的么,拉达曼迪斯,翼龙。”
“我们需要战斗。”
“战斗,呵。”他的笑容越发刻骨,“你原来只说这是我们的工作。”
拉达曼迪斯的血液在这嘲讽中凝结成冰,点燃了怒气,他觉得心中另一个自己咆哮起来,杀机展露。
艾亚高斯的呼吸抽紧了,手指因僵硬微微蜷曲,决定一有万一就冲过去先抱住拉达曼迪斯再说。
米诺斯可怕地笑起来,冥衣黑色的翅膀宛如毁灭天使的荣光。
眼里的神思紊乱一下,悲哀突然充盈他心中,拔去翼龙的爪牙,他感到那笑容中有山峰孤独的阴影,不为人知的寂寞。
以前他曾向他承诺过什么,在完成这承诺以前,他还不能自由。
“拉达曼迪斯大人,米诺斯大人,艾亚高斯大人。”
门突然打开,巴连达因挺拔的身影站在那里鞠躬致礼,“潘多拉大人有请。”
他们互望一眼,陆续走了出去。门在身后关上,黑暗里黄铜的烛擎和上好北欧木材做的椅子哗啦一声碎成细屑。

在往王厅去的路上,不约而同走地有些慢。他们说起地上的时光,初见的情景,说冥界里偶尔快乐的下午。然而伤痕已镌入心中,无论如何妆饰,覆水不能收,破镜不能圆。
再也无法回到过去。

“潘多拉大人,我们来了。”
一地碎花首先映入拉达曼迪斯眼中,色彩用一种无意识的排列,衬出一个跪在地上的纤瘦人影。
眼光锐利起来,野兽般的天性提醒他有危险潜伏在这看似无害的景象里,他警觉地看着这个人,奥路菲觉得背上一阵森冷,有被肉食兽盯住的悚栗。
他不禁担忧,没想到冥界三巨头会同时到场,而且,星矢和瞬,也不知是否安然无恙。
“请等等,在这种事态下听琴,究竟是怎么回事?”
“住口!拉达曼迪斯,哈迪斯大人还什么都不知道。你就当做什么事也没有,只要静静地听琴声就可以了,知道吗?”
“……是”
奥路菲的手指在琴弦上拨响。
优美乐曲忽高忽低地流连在空气中,颤袅不绝,直到乐手的胸膛被击穿那一刻。
“不好意思,我没有听琴那种风雅的耳朵。”
拉达曼迪斯。
能使鸟儿停止歌唱,神灵停止交谈,星星也暂时停止闪耀,使宇宙整体的时间在一瞬停止,使天地万物都陷入睡眠的夜曲,对他竟不起一点效力。
奥路菲不置信地转过身,鲜血从洞穿的心口滴下来。
拉达曼迪斯眼里又露出那种令米诺斯憎恶的腥红光芒。

事后拉达曼迪斯也诧异于当时的自己,七弦琴第一个音钻入耳中时,他想到的不是加隆,不是米诺斯,而是撒加。
在第一次见到撒加的时候,仿佛就听过这声音。
那时他站在亡灵队中,后来他站在黄泉洞口前要去杀死雅典娜,最后在自己面前被阳光化为尘埃,自始至终执迷不悟。
他忽然清醒过来,感到危机所在,弦语,奥路菲,他的乐曲中急切要表达的东西,对艺术没有感受力的拉达曼迪斯竟听懂了。
那么,就各自按各自的路走下去。
他向奥路菲出拳。
本来拉达曼迪斯打算一击就置他于死地,让他不感到任何痛苦地长留在冥界,可力量在手中聚集时,心底的龙猛力挣脱理智的枷锁,撒加的脸变成了加隆。

我其实一直都没被迷惑。
因为当时我倦懒到没有任何欲望和渴求。
无欲则刚。
奥路菲的琴不能打动我。
我静静坐在椅上,看他缓缓向玉帘后的王座走去,成不成功,我无所谓。
我也看见拉达曼迪斯向他出手,本来是该直接打碎奥路菲心脏的,他却故意偏了一点,也罢,奥路菲何时死,怎么死,与我无关。
甚至拉达曼迪斯中了那两个青铜战士的拳时,我依然无动于衷。
忘不掉心里的伤痕。
我,米诺斯,只要看结局的来临。
“快把潘多拉大人,米诺斯,艾亚高斯他们恢复原状。”
拉达曼迪斯挟持着奥路菲说。
他眼中闪烁嗜血的光,但居然没有忘记我们。
不禁有一丝感动,我想我也不该总记恨才是,我们是朋友,朋友总会争吵,偶尔也会背离,但终归还是要互相扶持。
我轻轻动了动手指,星尘傀儡线将要束缚那两个青铜战士的行动。
然而一缕动人的旋律在我脑中响起,全身每个细胞里都洒下一片阳光,地上的阳光,我正向校门外走去,丝毫不觉身后走过的图书馆上有个人捧了书,背靠在窗台上看着。
意识陷入甜美的梦境。
奥路菲的琴音,生效了。

看着面前这个仙女座的青铜圣斗士化身成冥王,艾亚高斯露出释然一笑。
黑色眼睛里隐约有灵光。
他早就知道,仙女座圣斗士注定是冥王的躯体,这是命运的安排,独一无二的路,所以他能预知。
可除此以外,他什么都看不到,人的心推动一切发展,无数可能性藤牵蔓连。
他曾梦到过那个叫星矢的人没能在坠入黄泉的时候发挥第八感。
梦到过雅典娜的头颅滚落在地。
梦到米诺斯被拉达曼迪斯杀死。
梦到太多的东西,有的已发生,有的已错误。
每一刻对他而言都是煎熬,他总是担心自己惧怕的事情变成现实,所以他常常微笑,像孩子一样要人关爱,他不愿离开米诺斯和拉达曼迪斯,他们是他的浮木,家乡父母早就抛弃了他。
他从弦乐夜曲苏醒的时候,奥路菲紧紧抱住拉达曼迪斯,喊道:“星矢,不要浪费我的生命!”
艾亚高斯震惊到动也不能动,很久以前他梦到过这里。
奥路菲的琴弦阻碍了拉达曼迪斯的行动,两人一同在天马流星拳下倒地。
到这里为止,分毫不差。
拉达曼迪斯没有再站起来,一根弦勒在他的咽喉上,深深嵌进去,红色细线向脖颈两旁延伸,金色眼睛睁着望他。
“振作一点,奥路菲。”
“雅……雅典娜,雅典娜就拜托你了……”
“奥路菲……”
“奥路菲他……那琴不用再为战斗而用了……”
弦乐夜曲的力量早就散去,艾亚高斯却觉得站不起来了。
真的,成真了……
他闭起黑色的眼睛。
“拉达曼迪斯,你是不死之身么?”
“哼,你以为那样的拳会对我有用么?你们也一起去死吧!!”
听到了拳破空的风声。
“等一等!拉达曼迪斯,我不太喜欢战斗,停止吧。”
听到了拉达曼迪斯惊诧的抽气声。
命运之轮再度开始旋转,向未知的方向,艾亚高斯知道又有什么超出了掌握,他听到拉达曼迪斯内心的龙在哈迪斯的神圣威严下不断挣扎想展翼而去,不甘臣伏。
不管会走到哪里,他决定到只剩他们三个人时,要好好拥抱一下拉达曼迪斯,还有米诺斯,他不能失去他们。
现在,让我先睡一会儿,天亮再叫我,他喃喃地说��

神曲 第二卷——冥界·闇夜编–番外篇——青鸟西飞

有一条河流,
在我们血液中可以找到,
它是幸福的源头,
名字叫忘川。

番外篇——青鸟西飞

鲜红的花在我脚边开放。
有个人走过来对我说:“奥路菲死了。”
我微微笑。
他叫艾亚高斯,是冥斗士,与奥路菲是敌人,不过我喜欢他,他像个绅士,米诺斯也是,拉达曼迪斯偶尔也是,他们都很尊重我。
奥路菲不喜欢他们。
我爱奥路菲。

“大家都有些不想记住的事。”
他将一把残破的琴放在花上,像供奉牺牲。
我不过是不想离开奥路菲。
他已经对这样的我厌倦。
神话中他最后抛弃我,独自回到阳光下。
不是不爱,爱却总是太虚无。
虚无
激烈
脆弱
挡不住现实的无情。
所以我给他机会。
于是他说:“枯死的花不会再盛开,人也好,鸟儿也好,虫也好,就算是光辉闪耀的星星也好,生命只有一次,期望已经死去的人再度复活的我错了。”

“奥路菲不应该把淑女一个人留在这里,他得为你负责。”
我不忍心见他痛苦,
所以放他自由。
自由的代价是死亡。
怎可让你两全其美。
命运公平,
如果对你太过眷顾,那将置我于何地。

“你是不是有些恨他,尤莉迪丝。”
我爱他,即使是他让我承受不生不灭的永恒痛苦。
可阳光曾明媚,我们许下誓言,到死他也会为我弹琴歌唱。

“也非常爱他。”
我爱他,他在暗无天日的世界陪伴我十三年。
本来以为可以白头偕老,年复一年看他老去死亡我的爱也不熄灭。
十三年,他说后悔。
我爱你,奥路菲,不愿见到不爱我的你。
趁你还能爱我,我要把一切刻在心里。
你就永不能变心。

“爱真的让人莫名其妙,尤莉迪丝,我以为是宽容的时候,你就想要独占,以为残酷,你又甘愿牺牲。”
奥路菲的琴声奇怪地在此时响起。
他歌唱不朽的爱情。
为我,
只为我一个人唱。
我得到他,
得到他的代价是失去他。
弦乐夜曲,
我的心是繁星满天的夜空。

他看见我流泪,就诧异地问:“难道你不幸福吗?尤莉迪丝。”
想要的都得到了。
可奥路菲的死像个血块哽在喉头。
不要紧,我会慢慢将它消化,变成青苔的养分。
那需要多长的时间?
我有的是时间去等。
到那时,我就是幸福的人。

“你不觉得等待的时间太长了么?”
无可奈何,因为对他的感情是我唯一能活动的东西。
“听说有个童话,说的是有人要追逐一只能令人幸福的青鸟。”
艾亚高斯坐在我面前,托着腮,很认真地看我。
他能看见我的痛苦,
他比奥路菲更了解我。
爱会使人盲目。

“还听说,因为青鸟是幸福,所以它从不流泪,但如果能喝到它的眼泪,那这人立刻就会变成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我没听过有这样的传说。
立刻,
立刻,
世事哪有这么快乐。

“这里有的是青鸟的眼泪,你要不要试试,尤莉迪斯?其实本来你自己就可以做到,不过……算了,我对女士一直不太苛求。”
我迷惑地看他,
他眼睛里露出明澈怜悯的微笑,
看来我点了头。
我必是恐惧那无休止的未来。
其实自己不若想象的坚强。

他摘下那朵鲜红的花,挤出汁液涂在指尖。
“你知道这里的花都靠什么水来灌溉?是忘川。”
手指拂过我的嘴唇,冰冷的感觉从皮肤侵入。
“很漂亮,尤莉迪丝,比以前苍白的你漂亮多了。”
仿佛上了新娘的妆。
我好像听见云端钟声齐鸣,细碎的纸花和彩带落在肩头。
茫然睁着无焦距的眼睛,奥路菲的身影忽远忽近。
再过片刻,
面前人是谁,不复记忆。
“尤莉迪丝,醒来你就会幸福了。”
艾亚高斯的手盖住我的视野,沉眠的黑暗。
黑暗的遗忘。

睁开眼,
奥路菲就在身边,
微笑还如以往一样甜蜜,我放心了。
他还爱我。

一直害怕,怕他哪天离开我,不再爱我,爱情是只小鸟,我已是座石像。
“尤莉迪丝”他抱着琴坐在我脚边自言自语,“弹什么给你听好呢?”
人类有史以来所有乐曲,他都在这里为我奏过了。
缓慢的旋律终于在指下升起,纺丝般缕缕不绝,他曾经说,会为我做很多很多曲子,因为对我的爱没有止境。
这话语依然回荡在耳边,萨福听了也会陶醉。
曾几何时,我们如此相爱。
连上天都觉得可贵,所以派死亡来将它永恒。
奥路菲,如果你不是爱我爱到连死亡也不畏惧,现在我们仍彼此深爱��

神曲 第二卷——冥界·闇夜编–第十章-歧路

人生如逆旅,
你我皆是行人。
天下无不散的缘分,行人,行人,行,且去。去,不留,无返顾。

第十章——歧路

加隆不禁好笑,冥斗士如此不堪一击,难怪次次都输给雅典娜。
他甩甩手,比他大了足足三倍以上的庞然大物轰地倒地。
已经完结了。
冷峭的眼中有一丝不满,他觉得自己出拳的速度都变慢了,刀不磨砺就会生锈,这点道理还懂。
开始有点怀念拉达曼迪斯了,能与那样的强手为敌简直是种快乐,金玉瞳色中专注地只有像要把自己撕裂的杀意,针一样锐利,岩石一样沉重,雷云一样阴郁,霹雳一样光明。
呼吸有点急促,背对他的冰河和紫龙无法看见那双因兴奋异样张大的瞳孔,他嗅到了熟悉的空气,和在黑色疾风之谷相同的味道。
腥味。
“加隆……”
“真对不起,好像总是要你出手。”
“还有空道歉吗?看来下个对手已经出来了。”
拉达曼迪斯。

他身上的冥衣已有破损,但气势丝毫不减,目光冷静,左手五指握成了拳,随时防备着,星闪的冥火在他脚步下消退,大地震鸣,像有条巨蛇在地底翻动。
“想不到三巨头的你又要亲自出马。”
他们互相死盯着对方,紧紧咬住猎物不放,加隆的眼睛细了一下,刀出鞘的锋利和弧度。
“拉达曼迪斯,星矢他们怎么了!”
“天马座与奥路菲已经堕入了冰地狱,那里是企图反叛神的罪人堕进的地方。”
“你……你说什么?瞬呢,瞬也一起吗?”
“仙女座他……”声音有点困惑,“那个人以哈迪斯大人的身份君临冥界了。”
这下连加隆也大吃一惊。
“什么,你说瞬是哈迪斯?”
“怎么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拉达曼迪斯突然觉得这两个人——米诺斯所说的蚂蚁——无比碍眼,一群惹事的杂碎。
“我没有义务要向你们一一解释!”
小宇宙烈火一样炸开,无数火星金雨般急急散落,里面有龙的黑影,拳蓄势待发。
人影一闪,加隆挡在他们之间。
“你们先走吧。”
他的眉微微皱紧,嘴抿得很坚毅。
“我要跟他决一胜负,是吧,拉达曼迪斯。”
只有他听出了加隆声音里的锋芒,高傲强劲,夸示自我的笑意。所以他也笑了。
绘着阿拉斯的红色战牌掷到地上……
“好吧!我正希望那样!”
深深吸一口气,他觉得肺里涨满了自由。

米诺斯背靠在石墙上,格里芬的头盔放在一边,他用手撩起前额落发,凹凹凸凸的砖棱透出的阴气还不如他额头的惨白,回忆的吻痕依然留在上面,阴云般笼罩着。
艾亚高斯在一旁默不作声,单等他下决定。
决定,这对米诺斯而言是多么艰难的一个词,二十二年的生命中他从未选择什么,现在竟要他亲手抛下骰彩。
“我不该对他说那些话。”半晌,逼出这一句。
“因为拉达曼迪斯和你一直都很照顾我,我就觉得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不要紧。”他的手指用力缠绕头发。
“以前我也总是骂他白痴笨蛋什么的,不过他这次真的生气了……可我也很生气啊,他变得太多了。”
米诺斯的声音听起来还任性,却是强弩之末。
“我总觉得最了解他的是我们,不仅前世都在一起,今世也一样倒霉,都没有什么正常的家庭。我们除了我们之外没有别人……为什么他要突然多出些叫人看不懂的地方呢。”
恨恨踢了脚墙,他像被人骗走玩具的孩子。
艾亚高斯好笑地看他,天大的事在米诺斯这里总会变得奇形怪状叫人摸不着头脑。可他知道米诺斯的决定是关键,将左右一切的发展。
“艾亚高斯,你还能预知么?”
“……可以。”
“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这可不行,得要你先做决定我才能告诉你会发生什么。”
“嗯……”他低头想了很久,突然抬头极盛气凌人地说:“总之我们先去帮拉达曼迪斯解决加隆再说!”
艾亚高斯的眼睛灰败一下,他看到了自己的结局,一环紧扣一环,顺理成章。
“怎么样,你觉得会发生什么?”
微笑很奇特,他向米诺斯摇头:“一小时后才能告诉你。”

弦乐夜曲的伤到现在才发作,拉达曼迪斯始料不及,身体变得很重,无法躲过加隆的银河星爆。
难道,又要输了?
这次不会再有侥幸逃生的机会了吧。
“怎么了,拉达曼迪斯,这不像你的作风啊,不如让我们来帮忙吧。”

拉达曼迪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米诺斯。
银丝一样的头发,银铸成的手和脸,甚至可以映得出冥衣漆黑的光芒。薄地像一线水波的唇,暗暗发青,慵倦残忍的笑层层荡开涟漪,全身没有一点血色潮红,无生命的蜡像,断头台的寒光。他忽然想起一幅只瞟过一眼的画,画上的女人佩满孔雀石的饰品,右手搭在胸前,左手伸向她用渴求眼光思慕着的头颅,头颅放射着圣光悬在半空,颈子里滴下的血在地上化成鲜花。拉达曼迪斯觉得此刻的米诺斯就是死的精魂中怒放的花朵。
一时间,目眩神迷。

艾亚高斯的行动让他清醒过来。
“等……等等!”
拉达曼迪斯不加思索地阻碍了他对加隆的攻击。
侧过头看他:“拉达曼迪斯,为什么要阻止?本来凭刚才的一击,加隆就会停止呼吸。”
“是的,这样就可没有痛苦地死去。”
米诺斯轻轻抬起了手,手背微弓,像要落在钢琴的黑白键上,优雅的姿势。
金色细线蛛丝一样从他指尖泻出,仿佛有生命的触角缠住了加隆。加隆的身体被畸形地扭曲开来,怪异已极。

木偶游戏讲义(演示:米诺斯):
买一个提线木偶,当然要越精致越好,材料要有韧性,心脏最好是鲸鱼须做的。
首先,将他的左肩抬高,右肩压低;然后将他的左上臂拉起来,和身体的夹角约为五十度,再把左前臂折上九十度,手腕自然下垂;右手按同样方法操作一遍。把左腿向后拉,直到髋关节的极限,小腿上折,略向外翻;右腿自膝关节起向前折,踝部可自由放松,也可自行调节程度。这样,一个加隆就完成了。

“就从手指开始吧。”米诺斯笑着对他的木偶说。
加隆的左手不听使唤地缓慢抬起,到眼睛的高度。他无法转动脖子,眼角不置信地看着关节向外拗去。三十度,三十五度,刁钻刺痛的角度,剧痛伴着恐惧穿过他的心脏。这不是战斗,而是刑讯。
米诺斯右手的中指上有光芒一闪。
“咔”一声,九十度。
他惨叫出声。然而面前这个人不懂得怜悯,也没有物伤其类的感慨,只看见细线越来越多,纵横密布。
眼睛从头发的遮盖下露出来,饱含邪气的金红色,被砍断的头颅半张着嘴唇似的滟然欲滴。
“只是弄伤你也没意思,现在就干脆杀了你吧。”
加隆颈部的肌肉绷到极限。因着重压,血液奔涌到疯狂的极点,脉管微微鼓涨,只需轻轻一触就会爆开漫天朱红的光。
“等……等一下米诺斯,加隆是我的敌人,你别干多余的事。”
不要碰我的猎物。
“如果我们没有及时赶到,现在你可能已经死在他手上了。”
我不愿意你先我们而去,拉达曼迪斯。我不喜欢杀人,为了你我可以破例。加隆并不如你想的那么强,你只是太久没有被喂养,才会突然迷失方向。如果现在的你非要战争不能生存,我也可以成为与你相当的对手。
“什……什么”
“总而言之,已经结束了。”
龙和龙相争的时代该到头了,我亲自给你划上句号,圆满结局。

“我讨厌杀人。”
某天米诺斯喝着青花杯里的茶这样对拉达曼迪斯讲,“我也讨厌血腥味。”
他翻看路尼传来的公文,摇头说:“等圣战开始,你总是要加入战斗的,不管怎么说你也是格里芬的冥斗士啊。”
“我晕血。”
“胡说八道。”
“我小时候啊,养过一只狗,小型犬,白的。”
“嗯,后来呢?”
“后来有一天,他生病了。肠胃不好的样子。”
“嗯。”
“就有人说要做胃摘除手术,后来想想这句话肯定是在开玩笑。”
“你送他去医院了?”
“我给他做了手术。”
“……你多大?”
“六岁。”
“狗呢。”
“死了。”
“你……”
“后来我就生了场病。”
“……”
“从那时起我一看到血就会心脏病发。所以要我杀人等于要我自杀。”
“米诺斯……”
“我绝对,绝对不会冒这险。杀人之类的事,就拜托你和艾亚高斯了。”

加隆颈部的血管都浮现出来,充盈血液的深青色,星尘傀儡线最后一紧。
“住……住手!加隆要由我来打倒。”
拉达曼迪斯的脸变得陌生无比,他第一次不能满足米诺斯的任何愿望。
但他究竟为谁而说了这句话?
这是无人能解的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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