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雕俏如来

史精忠雕的一步禅空已经开始上戏，一出场就被戏迷们称为风情万种的妖僧，加上他与惊雷凶神锦烟霞有颇为暧昧的对手戏，没几集就成为热门话题人物。虽然这个角色重点刻画在他的佛心之上，其剧情体现了编剧对于仁慈、救赎和宽恕这类严肃哲学命题的思考，但绝大多数人都把焦点放在了角色情感上。

常欣和郭筝看剧时也不由自主地讨论起一步禅空到底有没有爱锦烟霞。由于编剧给予前世今生的巧妙设定，爱与不爱这个问题就变得复杂难解，常欣坚信一步禅空心中有爱，郭筝却不以为然。

“好歹是个佛门高僧，哪有那么容易动心破戒。你们女孩子就是容易被外表迷惑。这都是俏如来雕的一颗好头，恋爱脸而已。”郭筝说着，很自然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史精忠。

史精忠却被他的话吓了一跳，恋……恋爱……脸……回想起雕一步禅空时的心情，确实是满腔对男神爱慕的情思，还真是雕偶如雕心啊！他暗自观察郭筝的表情，确定对方真是无心之语，才稍微松一口气。幸好外行人不懂，不然他暗恋的心思简直是被一步禅空昭告天下了。

“俏如来，你怎么看？”常欣想把史精忠拉到她那边阵营去。

然而史精忠其实根本没用心在看，他只好笑笑说：“与其问我怎么看，不然直接问编剧怎么想吧。有机会我去问问箫编。”

“那太好了！你跟编剧都很熟吗？”常欣兴奋地拍手笑道。
“没有，也就女暴君和箫无名比较熟。那时COS黑白郎君，箫编还亲自教过我摆姿势，是个很好说话的人。”

“说起来我在片场有听说一步禅空这个角色本来是箫编想让赤羽雕的，后来不知为什么改成你雕了。”

郭筝可能是因为在片场当操偶学徒，被剧透了不少，所以这时候看剧他也是重点不在情节，而是对偶聊得比较欢，再加上正好旁边还坐着签约雕偶师，两人在那里你一言我一句，颇有对着电视屏幕指点江山的感觉。这让只痴迷于剧情，对其他都不太了解的常欣又好笑又郁闷，说好的三个人一起看剧，结果似乎都是她一个人在认真看。

“因为女暴君提议，信……呃，赤羽前辈就做了顺水人情让我雕了。”
“真是个好提议。我觉得你雕的一步禅空跟两个版本的锦烟霞都很般配。虽然赤羽雕的二版抓住了一版各种特征，但我还是更喜欢欲星移雕的一版。”
“嗯，不得不说欲版锦烟霞是四锋经典之作，公认的惊为天人。”
“是啊，可惜他跑去卖车了。现在欲雕偶几乎绝版，有人高价收都收不来。”
“噗，是高价收不来像的吧。听说他雕偶不留母板，所以每一尊都雕得不像。”

常欣一边看剧一边听身边两人聊天，也渐渐不专心起来，这时，她插话道：“你们说的那个雕偶师我也认得，就是喜欢说自己雕偶失败，雕偶不如去卖车的那个！”

“嗯，是鬼锋中人，算起来是俏如来的……三师叔。”
“你怎么会认得他？他应该基本淡出圈子了的。”
“因为他在玩痛车啊，他的公司也有在做彩绘，所以大多数玩痛车戏迷都去他那装饰。我们Coser有时候也会被邀请去当车模，所以就有见过几面。”
“原来不只开公司卖车，也玩痛车啊，真是有钱人。听说他家是做海产生意的，进雕偶圈时就有人说他有钱得流的眼泪都是珍珠。”

史精忠只知道欲星移雕过的惊雷主要角色，对于他淡出圈子之后的事情所知不多，听常欣跟郭筝的对话，不由得感慨万千，雕偶确实不如卖车那么赚钱。想想自己这个月的钱马上又要花光了，就只能套用三师叔的口头禅，自己真是赚钱失败啊~

痛车即“彩绘车辆”，英文“paint car”，其中“paint”发音近似“pain”，加上装饰车身所费不赀，让人为荷包而疼，故而称为“痛车”。惊雷戏迷会将喜欢的惊雷角色喷绘在自己的爱车上，既可以欣赏又可以给布袋戏做宣传。每次有大型的惊雷活动，总会有不少酷炫的痛车开来捧场，给偶或者Coser拍照当背景。这种有钱任性玩法一直被戏迷们所喜闻乐见。

听到史精忠在自叹没钱，郭筝便问：“说起来，俏如来你怎么不发私偶？光靠公司那点收购费和公司偶利润是不行的，你现在也不算是新人了，稍微发一些能补贴点家用，只要不是太过分，上面总是睁只眼闭只眼，毕竟公司不差这点钱。”

“我的公司偶单拖太久了，分身乏术，再说私偶敏感，也不方便。钱够用就行。”藏刀和私偶这两样一直是史精忠不愿逾越的界线。对于不在雕偶圈的外行人，他不愿多费唇舌探讨这个问题，一如既往地敷衍搪塞过去了。

“欠单没什么。你师尊默苍离当年欠了上百尊网中人的公司偶，再加上他自己还有私偶单，前前后后都雕了快两年。以至于那段时期默雕都很网中人。最多也就戏迷怨叹几声，圈里也没人敢说什么。”

“师尊的业界地位不同啊。再说同个角色雕上百尊确实也不是普通人可以干的事情。”史精忠想着，都不由自主揉起手腕来，光想就觉得手酸，换做是他一定会雕到想吐，再也不想看到那角色，就算是忆无心也不行吧。

“不说那个，别人的单你不接也罢。像我们这种熟人，自己收的话，你可以给开点后门吧。我想跟你要颗一步禅空，造型我自己找，如何？”郭筝说完，常欣也热切地望了过来，显然她也有这个念头，毕竟私偶能有选头的机会，接公司偶选的机会不大，特别是史精忠每批交的公司偶头都比较少，分都不够分，哪有可能给选。

从惊雷开始用史精忠雕的偶头上戏一来，像这样找他要私偶偶头的人络绎不绝，无论关系深浅，他都是用各种理由正色拒绝的，连燕驼龙都不例外。一开始真是因为新人资历浅不适合搞私偶暗地里跟公司对着干，接着就是他真的没时间没精力去雕私偶，光是公司偶单都能把他弄得奄奄一息。私偶的特例一开，那么各种人情就无法再拒绝了。

郭筝见他直摇头忙说：“我会跟别人说是公司偶，绝对不会说是私偶的。”

“郭筝，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俏如来真的不能破例。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给你做造型的必定也是圈子里的人，他或许会说出去，又或者偶头放他那做造型时被别人看见，就算都没有，还是会有眼毒的之人能一眼看出造型是不是公司的。公司偶和私偶的差别，你也是收偶的，自己清楚。”

“差别很大吗？”常欣见郭筝不答话，有些垂头丧气的，忍不住好奇的问。结果史精忠和郭筝都看着她笑而不语。“你们笑什么？”

“你是玩惊雷COSPLAY的，追求的是原版衣。在偶圈，追求的就是本尊造型师的造型。但是公司偶基本都是学徒在按照师父的示范在做，也只有送片场造型的私偶才可能有机会，这还要看本尊造型师愿不愿意接外单，赚这份外快。”

“听说，即使接了，也很有可能留手，就跟雕偶师藏刀一样。”史精忠补充郭筝的话道：“总之送片场做的都是一年起等，真的跟原版衣很像，又贵又等得久，就精致度还可以。”

常欣只好耸耸肩，无奈地表示水真深。郭筝则是笑说水至清无鱼。而史精忠却在思考等看完剧朋友走后，去脸书发个公开声明，他可以预见随着一步禅空的戏份越来越多，人气越来越高时，像郭筝这样，跟他问私偶的人必定越来越多，之前忆无心时期，对于那些圈内的各路前辈他都快招架不住了，现在又没有新人免死金牌挡着，还是尽早表态杜绝这种当面拒绝的现象比较好。幸而近来还有被雪藏这个好理由，只要发了公开声明，以后别人也不好逼着自己破誓。

几天后，杏花君正在造型间里整理刚拍摄下戏的爱灵灵，赤羽过来交头，见此情景，不由得站在一旁看了一阵心爱的偶，然后才把目光移到工作台上一颗等待造型的偶头。“嗯？这是……”他说到一半，就转头去看在一旁默默玩IPad的默苍离，便停住了话，只是拿起偶头来细细端详。

“都在啊~”不一会，温皇和竞日也都一前一后地走进来交头。温皇扫视了一眼造型间，看见修儒正在清点记录燕驼龙送来的偶头，就瞥了一眼赤羽，摇扇对燕驼龙笑道：“嗯？这次是你来啊，俏如来怎么没来？”

“唉~不就是俏如来又住院了呗。”燕驼龙回头见是老相识，便很热络地跟温皇聊起来。温皇听着不太搭腔，只是闲闲地摇着扇，看着赤羽眯眼笑。赤羽依旧在看偶头，不动声色地听得很仔细，俏如来得了什么病，住哪家医院，大概住几天，也亏得燕驼龙爱念，他得来全不费工夫。

又累到生病吗？赤羽在心中无奈地低叹一声，轻轻将偶头放回原处，转身看向燕驼龙和温皇。史精忠看起来温和柔弱，其实性格很坚韧，认定的事情就会很拼命，什么都想着独自承受。那份忍耐让人不免心疼。

“我说你们这是在比拼雕俏如来吗？”杏花君突然大声发话，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只见他将几颗偶头一字排开在工作台上，抱着胳膊歪着脑袋左右看看，好笑地说。

工作台上的偶头依次是温皇雕的玄狐、竞日雕的苍狼王子、默苍离雕的雁王，还有燕驼龙带来的两颗史精忠雕的头，是要让杏花君帮忙做造型，送给赤羽的质子。在工作台旁边正好又立着赤羽雕的爱灵灵。

这些偶头这样排开，还真有比拼的架势。众人便都围拢了过来观赏比对。如果以史精忠的样貌为评比标准，他雕自己的模样相当于对雕，又加上有赤羽和默苍离的刀法指点，自然是跟本人最为相像。爱灵灵因为是女旦，眉形和唇形都做了相应的改变，因而赤雕的神形次于俏雕。

默苍离和温皇的又次之，五官上把握住了大多数特征，跟赤雕非常接近，但气质神态上却不像史精忠，默雕秀美中透着凌厉，温雕俊朗中带着深沉，大概比较像他们心中希望史精忠成为的样子。

最不像的竞日的苍狼王子，细看还是保留了主要特征，但整体感觉被那种竞日式病态美所笼罩，也亏得杏花君眼毒，能看出竞日的初衷。这种病态美也只有竞日才雕得出，可谓绝响，被称作孤雕也算是名副其实，他的偶很有收藏价值。

“一换就换两尊质子，而且，还要的是四锋萌主。赤羽大人不是一般的贪啊。”温皇看了一阵，对赤羽笑道。

“多劳多得。”赤羽也笑着回道。

“我好像从两颗质子头里看出了赤雕和默雕的手笔，是小王看差了吗？”竞日对着质子头看了好一阵问道。

“明显有人亲自上手。”温皇先是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赤羽，然后羽扇指向默苍离，“至于……”

“确实含有鬼锋的刀法。”温皇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身旁一起围观的人打断了。他看了一眼发话的那个人，便笑了一声，走开几步，选了个能看清楚那人和默苍离表情的好位置看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