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好寂寞
赤羽被史精忠带有一丝热切的呼唤小小拨动了一下心弦，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刚才看见他跟常欣相处温馨美妙的情景，都还未来得及生出失落的情绪来。
“啊，是俏如来的前辈。这是锦烟霞！”常欣见赤羽抱了尊偶进来，赶忙起身让坐，然后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盯着他手里的偶。没想到赤雕锦烟霞才上戏没多久，她就有机会看到实物了，虽然不是本尊，但想来品相不会差。
“信前辈，如果每次住院你都像这样送尊偶来陪我，那俏如来光靠住院就能赚翻了。”史精忠一眼就看出这尊是本尊同批，不由得莞尔，心里好笑地想刚才交住院费时还在愁苦又要透支信用卡了，结果赤羽很快送来一尊特殊偶，如果真狠心能卖近来就吃穿不愁了，他果然如燕驼龙念的那样，真是贫穷贵公子，守着价格不菲的好偶不能花也不舍得卖。
“哈。”对于史精忠的玩笑，赤羽只是轻轻一笑，将手里的偶交给常欣把玩，又拿扇子去轻敲他的头，察看了一下他的气色，看起来不是很糟糕。再看他手里拿着的书，就拿了过来合上。“既然花钱住院就要好好静养。书也不可多看，免得思虑伤神。你的病不能累到。”
“噗，刚才还怪我，你看你的前辈比我这个实习护士还严厉，现在你就只能躺床上挺尸了。”常欣激动地抱着锦烟霞，看入迷之前还不忘呛史精忠一句。
史精忠只好坐在病床上无所事事，一脸乖巧地看着赤羽笑。“信前辈，你刚从片场过来？”
“嗯。我想你已经收齐了各版本的雨音霜，打算改送你锦烟霞好了，就先把这尊带到片场给你，没想到现在直接陪你住院了。还没问过你喜不喜欢。”
“当然喜欢！信前辈一直都很体贴周到。”那可是一见让人误终身的惊雷女神啊，史精忠笑意盈盈地看了看常欣手上的偶，又看着赤羽，在心底感慨，怎么能不喜欢呢？
你的一切，我都要爱，都会去爱。
正在医院里实习的常欣没过一会又要离开去忙了，赤羽便叫她下了班也过来，一起陪史精忠吃晚饭，还详细问了她的饮食喜好，说是一会出去买回来。
常欣走后，留下赤羽和史精忠相顾无言。每次两人单独相处时，气氛就会在史精忠目不转睛的凝视中，像被刷上了一层无形的糖浆，渐渐变得黏腻，若有若无的甜蜜，让人沉醉。尤其是他现在已没有了从前那种小心翼翼的遮掩，一双晶亮的眼睛仿佛在悄声诉说着情语，赤羽很想聆听清楚，便也不说话，坦然回视。
他的目光也在流转，焦点在史精忠脸上缓缓游走，仿佛是雕偶的雕刻刀，轻微而犀利地勾勒着令人沉迷的轮廓，情思便被划成了一条条弧度优美的线。沉默并非无话可说，实际上他有许多事要跟史精忠谈，然而见了面，却又莫名不想说公事，光默默看着就很满足。
还是下次吧，赤羽收回目光，抬手看了看表，“快到吃饭的点了。我先去买晚餐回来。你先躺着睡会。”他起身要走，还不忘把史精忠带过来看的书都收去了。
“信前辈真是心思细腻得可怕。”史精忠有些无可奈何地看他拿走书，摇头叹道，“我想如果不是觉得手机是随身必需品，你一定连我的手机都会收走。”
“哈，我相信精忠很有自觉，一定会好好休息，不玩手机。”赤羽看着史精忠不情不愿地平躺下，忍不住笑道：“你要是不听话，那我只好告知默苍离。”
“信前辈！我不是小学生！”史精忠闻言不由得大声抗议。
“你知道自己很让人挂心吗？”看史精忠被问得有些不好意思地侧过脸去，恨不能扯了薄被把脸遮起来，赤羽还是忍不住谈起了对方的心事之一。“我知道你最近在忙着弄工作间，我也不只一次跟你说过，自己的追求和要走的路可以慢慢想，慢慢来，不用急着做抉择。你还年轻，只要雕偶技艺一直在前进，就没有浪费光阴，你不必不安，更无须焦虑。”
可是，赤羽信之介，我想对你说的话不仅仅是这些……
听到赤羽在说正事，史精忠慢慢转过脸来，望着赤羽欲言又止。不得不承认，现在真的不是说这些的好时机。“是精忠太不懂事，让你们担心了。”
“有时候你就是太懂事……”赤羽说着，很想伸手抚上神情有些黯淡的史精忠，手到半路却去理了理放在床边的锦烟霞，将偶头压低，让她代为关注着病床上的人。
“被这样看着压力有点大啊。”史精忠追看着赤羽的手，好期望那手的终点是自己，可惜那夜之后赤羽真没再暧昧地碰触过他。他只好暗含双关地抱怨。
“好好睡吧。”赤羽没理他，往病房门外走去，快要出门时，便转身来看，见他痴痴地望着自己，忍不住笑了：“看够了没，我又不是不回来。闭眼睡。”
史精忠便笑着闭起了眼，赤羽摇了摇头，径直走了。而史精忠真的就没再睁开眼来，微笑着在黑暗中回思刚才的点点滴滴。今天的赤羽很性感，穿的是真丝薄衬衫，在阳光的透照下，显出隐约的肉色来，朦朦胧胧的，什么又都看不清楚。真想窥看一下他的腹肌，一定有赏心悦目的人鱼线……
赤羽开着车去买晚餐，临近饭点，正在进入交通的高峰期，车越开越慢，红灯越来越多。他看着车外的车水马龙，莫名有点烦躁。中学生已经放学，或成群结队或三三两两地从路边经过，统一的学校制服十分醒目。
等红灯无事可干，赤羽便不由得关注起那一对对走过去的少男少女，青春飞扬的谈笑声远远传来，只听得满耳的美妙，却辨不清内容。之前看到史精忠与常欣在病房里的情形开始与眼前的景象重叠。他觉得自己一瞬间直接穿越地看到了学生时代的史精忠。
还是年轻女孩子更适合他……
有些路一旦选了，就会一生艰难。如果只是站在歧路口上，如果还能回头，又何苦知难而上。赤羽无法确保难以预见的未来，但现在，至少能规避风险，不想让那个人因自己跌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人生总还是有很多其他美好的选择，何必非要是自己。
赤羽将目光由人行道转到车前方，只见一排排车后都是一盏盏红灯，连作一片成了此刻殷红的心伤。赤羽揉了揉眉头，试图将低落的情绪一扫而空。他打开了车里的音响，略带忧伤的日文歌声飘了出来，像展开了隔绝的结界将他笼罩。
晚霞在天边一层一层地鲜艳起来，夕晖给云朵渲染出斑斓的色彩，像极了赤羽此刻的心情。他被那些火烧云晃了一路的眼，真美。能够欣赏这份美便好，不应该奢求拥有的。一念堵心，他掏出手机，给温皇Line上发了条简讯。
“好天好景好寂寞。”
想着应该能让温皇那个神经病猜上好一阵意思，赤羽发完还在笑着，对方就打电话过来了。
“喂？何事？”
“没事，正在炒菜，少了点调料下锅，所以找你。”
“你怎有可能亲自下厨？”赤羽真的在电话里听到了热油噼啪声，以及有东西下油锅的滋啦声，不由诧然。
“怎没有可能！还要感谢神助攻的军师大人发来简讯，将温皇逼上梁山。”
“哈，你这次是不是跟默苍离赌输了？为何无缘无故赌赤羽信之介吃醋？”
“既然知晓我们在赌你吃醋，你应该能猜出我在同谁赌。”
“嗯……”赤羽略微沉思：“常欣……女暴君……竞日，你在同竞日赌。温皇，你真是无聊至极！”
“哈哈哈哈，彼此彼此。”
赤羽哼了一声就挂了温皇的电话，连带之前微妙的坏心情也都一起挂断了。而另一边，不知自己成了别人眼线的常欣正在给女暴君发简讯聊天，细说史精忠的种种，爱慕之情溢于言表。女暴君一边应付她，一边跟竞日汇报所知情况。
等温皇挂了电话，靠在厨房门口看温皇做菜的竞日叹了口气道：“好不容易有个眼线在，你一个电话打过去就让赤羽警觉了，得不偿失啊。小不忍则乱大谋。”
“你那眼线段数不高，有任何重要事情赤羽也不会当着外人的面显露。难得有机会安慰一下有点伤心的军师大人，温皇自然当仁不让。哈哈哈哈。”温皇心情很好地将平底锅里的菜抛炒得如天女散花。
竞日又重重叹了一口气，十分不满，郁闷地说：“唉~~好局好菜好寂寞啊~”
“竞王爷，我可是正在给你炒菜，你眼里却只有寂寞，没有温皇吗？”
“那今晚你就给小王做你最拿手的十一道菜来下酒。”
“哎呀，竞日，你的人性何在？！”
“只要你的诚信在就好。哈哈哈哈~”
史精忠不知不觉睡了挺久。等有人将他推醒时，赤羽已经回来了，正在把饭盒一个个从袋子里拿出来。叫醒他的是常欣，歪着头笑问：“看你睡得香甜，嘴角都带着笑，也不知在做什么好梦。可是再不叫醒你起来趁热吃，就要辜负赤羽先生大老远买回来的晚餐了。”
“小心烫。”赤羽把粥和包子给史精忠和常欣各递了一份。
史精忠看到粥不由得一愣，他尝了一口粥，又咬了一口包子，便疑问地看向赤羽，如果猜得没错，这应该是开车去意犹未尽买的外卖。印象中这边做淮扬菜的酒店不多，同时齐备美龄粥和烤鸭包的，而且还是他记忆里的滋味的，就只有竞日开的意犹未尽。
“是意犹未尽。”赤羽看出他的疑问，在他没开口之前便回答了，“我记得上次你有说过想去吃。这次就特意开车去买了，不算很远，拿竞日送的金卡消费还能打折。”
“哇，真的好吃到惊艳！”常欣是第一次吃，跟史精忠那时一样，赞不绝口。“店名就叫意犹未尽喔？真的有够名副其实耶！”
赤羽买了不少，三个人在病房里大吃了一顿，还有不少剩下都没碰过。史精忠便拜托常欣给清伯送过去。虽然清伯不愿跟他有所往来，他也还没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他平日里时常请常欣以她自己的名义给清伯送各种生活必需品，以此折算不能给现金的租金。
“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的前辈和你都是那么温柔体贴。”常欣趁赤羽没在旁边，悄悄跟史精忠捧脸道，“赤羽先生真是好男神啊~我觉得你会取名爱前辈不是没道理的！”
史精忠看着常欣那俏皮的小表情，有种莫名看到忆无心的感觉，也许有妹妹就是这样的吧，会忍不住想要宠着。他偷瞥了一眼正好背对他俩的赤羽，笑着点了点常欣的鼻头，小声说：“你说得不错，信前辈本来就是男神，给你点一万个赞。”
不凑巧的事，他这动作还没来得及收，赤羽就转身看见了这状似亲昵的一幕，立即默默转回身去。史精忠和常欣说完话，看向他时，他才施施然转过身来告辞。虽然本来就打算吃完饭就走，留常欣陪史精忠，但还是想多呆一小会，现在也没了心情。
“今晚早点睡，我先回去了，等你出院时，我开车过来接你。”
“啊！你明天不来了吗？”史精忠没料到赤羽要走这么早，差点下意识伸出手来抓住站在床边的他。
“明天还有事。在这住院正好有常欣陪你，就用不着我过来了。”赤羽说着看了看一旁的常欣，对她点头示意，好似在委托照顾史精忠似的。常欣也愉快地点头回应，保证会看好史精忠，绝对不让他又累到自己。
“晚安。”
赤羽说完便往病房门口走去，半路又停下了，有些不舍地转头来看史精忠。果不其然，他正在看着自己，用一种泫然欲泣的表情。而常欣正在低头削苹果，没有注意到这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