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心理咨询

之后的一周，杏花君继续以各种蹩脚的借口拒绝随身携带默苍离，每一次他都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绝对不跟温皇和竞日妥协。令他意外的是，对他这种近似于无理取闹的要求，温皇和竞日一句话也没有刁难他，甚至很体贴地跟研究所打报告，谎称由于竞日正在做的人机交互研究需要默苍离的协助，所以短时间内，随身携带默苍离的权力转交给了竞日，对默苍离的暗中保卫力量也同时转移到竞日那边。

这些天来，杏花君虽未到寝食难安的地步，但也有些终日忐忑不安的感觉，只有呆在实验室里，才能心境平和。他自己也知道原因，自己在情不自禁地担心着默苍离，只有亲眼见证他安好，才有放心的踏实感。这种心情比较像父母牵挂不在身边的孩子，理论上，作为默苍离的制造者之一，有这种情感也是很正常的。但是，他却又很清楚自己并不是那样的情感，哪有父母无缘无故不敢正眼看自己的孩子？哪有被自己孩子关注就心烦意乱的父母？更别提那天的事，那种难以克制的情欲让他不敢去回想，更不敢进行分析。

就是喜欢吧。不要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不要因为有了性行为就给一些其实很单纯的情绪加上各种含义。每当默苍离跟在竞日身后走进实验室时，杏花君总是匆匆瞄上一眼，便迅速移开视线去，并且在心底有些自欺欺人地作着自我说服。

谁不喜欢自己的劳动成果啊，就连两位冷情少感、没什么人性的合作者也对默苍离很关爱啊，虽然方式异于常人，但他们无疑也是喜欢的。杏花君下意识地看向温皇和竞日，继续自我安慰。

这时候，温皇刚做完主电脑对默苍离进行扫描的日常数据收集，正在跟竞日抱怨：“又下了一晚上的棋，你就不能让他做点别的？默苍离这种类人智能不是给你下棋用的，你能跟普通智能下到胜出率为80%以上，再跟默苍离下吧。”

“小王此举当然不单单是为了满足对弈的私欲啊。”

“还为了什么？想知道输棋之后，默苍离会用几句不同的话语嘲讽你？”

“咳，请换成学术用语。小王在检测他话语语义识辨判定系统的进化程度。”

“哈，我记得他大前天晚上说你愚蠢，前天晚上说你虚伪得令人恶心，昨天晚上又说了什么？”

“说我愚蠢得让他不能呼吸。”

“哈，话语语义识辨判定系统果然又升级了。我也来检测一下。”于是温皇就下指令让默苍离陪他下棋。竞日双手捂着杯热咖啡，在一旁看得眉飞色舞，也不知道他在帮哪边。

这边气氛很欢乐，但杏花君却别扭地没过去融入其中，而是在比较远的角落对着电脑光屏做着他的科研。他有些怕面对默苍离，一直不知该怎么处理自己的情绪。

温皇和默苍离下的那一盘棋下了很久，竞日几乎抛开了这一天的工作，旁观得兴致勃勃。好在实验室里还有杏花君在勤奋工作，整个实验室的科研任务进程没有被耽搁。

“这都快不成局了。”竞日观战多时，终于皱起眉头来，照那两人的下法，这盘棋根本没完没了，难分胜负。由于思维模式相同，彼此都猜得到对方的想法，棋盘上呈现的情形就跟人体内一边被制造又一边被消耗的氨基酸，是一种微妙的平衡循环。竞日感慨道，“下棋都能下成死循环，真不知道该佩服你还是该鄙视你。”

“嗨~男人们，奴家又来了~”突然，一句妩媚的话语传来，引得众人都转头来看。其实不用看也知道来者是谁。

女暴君的再度来访，让杏花君如临大敌。他十分警惕地远远盯着她的举动。然而女暴君根本没察觉到杏花君莫名的敌意。她一进来就媚笑着瞧着默苍离，对其他三人只是草草打了声招呼。

“我是来售后服务。”她对默苍离说，并且婀娜多姿地靠了过去，然而默苍离在她要贴上时，用最小的位移避开了。而她却不以为意，死缠烂打地一边说着一边追着对方，“默苍离，现在你已经是个完整的男人了，感觉如何啊？”

然而无论女暴君再怎么加快速度，或者突然转向，默苍离都能精确计算她所有可能的运动轨迹，轻而易举避开了碰触。温皇和竞日都气定神闲地笑看实验室里的这场追逐，杏花君却有点按捺不住了。

他毫不怀疑，女暴君已经被默苍离判定为猥亵，只要触碰到，就会被电晕。虽然女暴君是竞日的大学同学，毕业后也多有往来，算得上是可以信任的朋友，但他还是不希望这种攻击人类的违法设定被其他人知道。

“够了，不要在实验室里上演这么幼稚的戏码。”杏花君赶过来，拦住女暴君。正要继续远离的默苍离在杏花君一把拉住女暴君时，转了一个锐角返回，在杏花君身后立定不动了。

这个举动看在女暴君眼中，更像默苍离主动找杏花君庇护，而不是后者心急火燎地赶过来救驾。她悻悻地转去对竞日抱怨起来：“哟~真是够冷眼高贵的，连衣角都没摸着。”

“谁让你今天才来，豆腐可不是天天能吃。”

“安装那天奴家正好突然受邀出席一个重要的国际研讨会。看在奴家这么辛苦为人类做贡献的份上，王上就让默苍离给奴家一个爱的抱抱嘛~”

“不可能！”没等竞日回话，杏花君就抢着拒绝了女暴君的要求，“既然长得美，就不要想得美。”

“如你所见，小王一人做不得主。”竞日对女暴君歉然一笑后，又对默苍离下指令道，“回来继续跟温皇下棋吧。”

“不用了，默苍离直接给评语吧。”温皇扫了一眼棋盘，摇扇苦笑道：“继续下毫无意义。”

“我跟你是一类人。”默苍离便看向温皇回道。

“他居然不毒舌你。哎呀~小王心里真不平衡。”

“哈，他也没有毒舌过老同学啊。是你自己喜欢找他骂你，真是心理变态。正好女暴君在，来给我们的竞王爷心理辅导一下吧。”温皇羽扇一挥，将3D全息模拟的棋盘给收了起来，

“奴家是性心理学家，恐怕无能为力啊~”

“那就咨询性爱相关的问题吧。”温皇插话道，并开始坐在他常坐的位置上喝起咖啡来。

女暴君听闻有人要跟她咨询性方面的事，而且开口之人竟然是温皇，不由得眼睛发亮，赶紧过去坐到他身边，眉飞色舞地问：“想问什么问题啊？”

“通常，一个人因性行为产生的心理障碍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克服？”温皇问得有些正儿八经，原本还抱着被对方戏耍心态的女暴君变得有些将信将疑起来。此时，竞日也走过来坐下，并让智能机械手送来三杯咖啡，那意思很明显，他在招呼杏花君也过来坐。

“这个问题太过笼统。克服心理障碍的时间长短取决于多种因素，最主要的是当事人对事情的看法，也就是造成心理障碍的事件在当事人心中的严重程度。有些事在别人眼中看来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在有些人心中却可以是至关重要的事，可以影响一生，改变世界观，改变性情等等。”女暴君顿了顿又说：“这些都是最基本的心理常识，我想你们不会一点都不知道吧。光是提供性行为这一个线索，根本无法判断心理障碍的严重程度。”

“不是当事人，具体是什么造成的心理障碍不清楚。但还算有些大体的猜测方向。”竞日用银匙搅着热气腾腾的咖啡说话时，杏花君也忐忑不安地坐在了他身旁，默苍离没有跟过来，捧着铜镜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望着这边。

“哦？让奴家猜猜。”女暴君喝了一口咖啡，用舌头舔了舔红唇，才继续说道，“是不举？”

“不是。”温皇回道。

“插入不顺利？”

“不是。”竞日回道。

“那……是达不到高潮？”

“不是。”温皇和竞日不经意间就异口同声回道，搞得女暴君看向两人的眼神都变了变，心底开始做不好的联想，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测，她看向了杏花君寻求答案，却发现杏花君一直低着头，直愣愣盯着自己杯中的咖啡，手指不住地摩挲着杯子。那是心理学上标准的表达紧张焦虑心思的动作。

这三个男人搞什么鬼！

女暴君暂时压下澎湃的好奇心，继续问：“都不是的话，说明是在性行为后出现问题了？如果是之后，那难道是不能接受发生过性行为这个事实？”

“是。”温皇终于给了肯定答复。杏花君也在听到问题的同时，用力地抠着咖啡杯，以缓解自己极度的紧张。他很清楚温皇和竞日做的性心理咨询是为了他，三人此刻都心照不宣。

“不能接受的原因是什么？被强迫？”

“不算吧。”温皇答完，迟疑地看向竞日。

竞日也犹豫了片刻才开口：“反正没逼着非做不可。”

杏花君猛然抬起头，端起咖啡杯，瞪着温皇和竞日两人，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说，改去灌了一大口咖啡。没有加糖的咖啡，咽得他满嘴苦涩。

这两个混蛋，真好意思说不是被强迫的。要不是不想在女暴君面前不打自招，他现在真想一杯咖啡泼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