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和解
对于温皇的案子，给予立案处理的当地派出所有些头痛。
按理，强奸是严重刑事犯罪，强奸罪属于公诉案件，但是对于同性性侵事件，中国大陆地区目前尚未立法，导致侦查工作无法可依。通常如果遇到无法可依的案件，都会依贴别的法律法规来执法，比如同性性侵，常常会伴有暴力伤害和监禁行为，可以指控故意伤害罪和非法拘禁罪。
不过，温皇的案子里既没有暴力伤害也没有长时间的监禁，派出所向人民检察院递交的起诉意见书有些难以下笔，这可为难死了被指派全权负责此案的史存孝。不仅是起诉意见书难写，就连落实笔录内容和证据都难以做到。
史存孝专门去孤狼夜总会进行了调查讯问工作，店员们口径相当一致地否认温皇和杏花君当日有进店消费。无论是顶楼的卧室还是大厅里的沙发座，都没有两人的指纹或者别的痕迹。赤羽和罗碧的态度更是气人。一个嗤之以鼻，不屑多谈；一个直接招认就是打了人你能奈我何，史存孝没问几句就被他们的律师半硬半软地请了出去。
这天史存孝又去了一趟孤狼夜总会，受了一肚子气开着警车离开。在他看来，温皇的种种表现不太符合受害人的反应，看起来没那么可怜，但是孤狼夜总会的人绝对不是无辜的。从警这些年，他对于犯罪的嗅觉十分灵敏，虽然人并不精明，但直觉却精准无比。
他正走神间，突然对前方出现的车一个反应不及，剧烈地撞了上去。
糟糕！刚才不应该回忆店里看到的一些可疑细节。
被撞的车不用看第二眼都知道是个价值不菲的豪车，估计只是轻轻擦划一下，那保养费都能超过他小刑警一年的工资。
史存孝有些没精打采地下车来，准备与事主交涉。对面豪车上很快下来了好几名西装革履戴墨镜的魁梧男人，表情恶狠狠的，一脸不善。看见他下车，就开始很难听地冷嘲热讽责骂起来。
这起交通事故确实是警车的全部责任，他开车走神，而且没有鸣警笛，所以别的车不避让没有任何过失。
“我已经叫了附近的交警，稍等一下就会赶来处理。”他走到那伙人跟前，不卑不亢地说道。
“啧，等？！你等得起，我们可等不起。你知道我们老董每秒钟赚的钱有多少吗？谁陪你在这种地方等。滚滚滚，好狗不挡道，你以为你是警察就了不起啦……”
史存孝不说话，沉默地站着，一副必须等交警前来处理才能走的姿态。
“唉~我说你属牛的是不是？都说赶时间，不要你赔偿了，你还不干净感恩戴德地拍拍屁股走人？！你以为你们警察那点工资能赔得起啊？”
“喂，听得懂人话吗你？”
说话间，那几人开始有了推搡的迹象，要不是看对方是个警察，估计这会已经上拳头了。史存孝自觉理亏，无缘无故让人倒霉，在这里浪费时间，有怨气是人之常情，所以他诸多忍让。
“够了。”突然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从车里传出，立即车外的人全都像站军姿一样，笔直站好，静听车内人的吩咐。
“等吧。”片刻，车中人又说了两个字，虽然话语平淡，但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让史存孝也不由得屏息凝神起来。
是谁？
史存孝好奇地看着车窗，可惜特殊的车窗玻璃看上去只是一片灰暗，连个人影都透不出。他只能凭借那浑厚低沉的嗓音来猜想对方的形象，应该是个魁梧霸气的中年男子。
他看不清车里的人，而车里的人却在他从警车上下来时，就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观察了很久，甚至看到事情处理完，车开走之后，依然忍不住回头，从车后窗看着史存孝与他的警车越来越小，一直到看不见为止。
“邪皇似乎对那个小警察青睐有加。”等元邪皇收回目光，转回头时，坐在他身旁的心腹吊魂罪终于忍不住说道。
“已经很久没有看见了……”元邪皇感慨地喃喃说道。
“看见什么？”
“一双清澈执着的眼睛……”
看见史存孝的那一刻，元邪皇就仿佛穿越了时光，回到了自己的童年，看着年少的自己。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只是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就能让他突生感慨。他缓缓闭上了眼，继续养足精神，前方目的地迎接他的将是各种的凶险算计与邪恶交易……
与此同时，琉璃综合医院中医科门诊办公室里，温皇正在龙飞凤舞地开着药方，就听到有拖行李箱的声音从门外进来。他抬头一看，来人是个长相清秀斯文的男子，一身墨绿西装，衬得浅色头发都有些泛绿。是个看起来很清爽精神的美人。
“温医生，你好。很抱歉打扰到你的诊断。我是赤羽信之介的律师默苍离，这是我的名片。如果等下有时间，我希望能跟你谈一谈，还有你的同事，作为证人的冥医杏花君最好能一起到场。”
“你……刚下飞机？”温皇扫了一眼默苍离手上拖着的行李箱，玩味地问道。
“是。刚从别的城市赶过来。”
“默大律师可真够忙得啊。”温皇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正好快到午休时间，便笑道，“时间掐得也很准。稍等片刻，我开完这个药方就好。”
没多久，温皇打发了病患，然后到隔壁办公室把杏花君也拉了出来，三个人趁着午休时间在医院附近的茶餐厅吃午饭谈事情。基本是默苍离在跟温皇谈，杏花君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一旁扒饭听着。
“我是代表当事人来与温医生谈庭外和解的。实际上，温医生的案子恐怕也不能够向人民法院上诉，假如温医生要以强奸罪指控我的当事人的话。”默苍离一上来就开门见山地说道。
“派出所已经把材料提交给人民检察院了？速度还真快。”温皇有些诧异地自言自语道。
“还没有。听起来，温医生对诉讼程序有一定了解。那我也不必多费唇舌。负责调查该案的刑警无法得到与你的口供相吻合的人证物证。即使将这些不充分的材料移交检察院，检察院也会认为犯罪事实尚未查清，而且在我国并没有同性强奸罪，基本上不会向人民法院提起公诉，依法追究犯罪嫌疑人的刑事责任。”
“谁说没有人证物证？”杏花君忍不住插话道。
默苍离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提取到的精液和你这名与原告有关系的证人，是不足以印证强奸事实的。”
杏花君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仿佛对方平淡无波的话语像锋利的刀一样向他砸来。不愧是国内知名大律师，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声音还很气虚，可是说起话来，气势万钧，有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感觉。
而且，人比电视上好看多了。
杏花君从被温皇叫出来第一眼看见默苍离后，就一直难以将视线从对方身上移开。这名冷艳高贵的大律师仿佛有着某种魔力，能轻而易举让人心悦诚服。他只是在一旁听对方分析情况，就不自主地想跟着对方一起劝温皇早点和解，平息事端。
每次杏花君想开口帮着默苍离说话，都被眼毒的温皇暗中踩了踩教，使得他没有真的在饭桌上倒戈。
“……以上是我的当事人开出的和解赔偿。我相信温医生能够感受到我的当事人的和解诚意。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如果温医生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话，那我将代表我的当事人指控你敲诈勒索。”
“敲诈勒索？”这个翻转让温皇颇有兴趣地扬了扬眉毛。
“嗯。当今社会盛行的仙人跳相信两位有所耳闻吧？温医生向警方提供的证据要证明强奸很牵强，但却是我方证明温医生玩仙人跳的有力证据。”
“什么！你有没有点良心啊！这种话你都能说得出口？！”温皇还淡定自若，杏花君就坐不住了，拍案而起，好像真正被强奸受侮辱的人是他一样，“你果真像千雪说的那样，黑的能说成白的！”
“杏花君，请注意你的措辞。作为一名律师，名誉相当重要。如果你继续这样，当着大庭广众口不择言，对我无礼，那么很抱歉，我会告你诽谤。”默苍离冷漠地抬眼看着杏花君，虽然言辞凌厉，但杏花君却看不出他眼中有一丝情绪。
为虎作伥！
吵架跟谁吵都成，就是不要跟律师吵。杏花君没辙，撇着嘴，无声地嘀咕着，重新坐了下来，继续低头扒饭。
“赤羽花了多少钱请你？”温皇一开口也来了个狠招——挖墙脚。
“很抱歉，如果是在这个案子上，温医生想要聘请我的话，那么钱不是问题，问题在于我与赤羽签有合约，凡是针对他的案子，我不能在合约期内受聘于对方。”
“哦？做事情还真滴水不漏嘛。”温皇意味不明地笑道。
“不知道温医生能否在三天内给予最终答复？”
“好。既然赤羽这么有诚意，那我愿意和解。那些和解赔偿我可以接受，也可以不要。但我另有一个条件，必须得到满足。”
“请说。”
“孤狼夜总会聘请我做兼职执事，为期三个月。这是我准备的雇佣合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