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益友
原来……故事的最后竟然是这样的……
史存孝觉得自己的心好像突然失去了支撑，一直在往下沉，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他怔怔地呆立原地，铁骕求衣和风逍遥还在一旁继续说着，讨论得很热切的样子。可他听起来只是像回旋过耳的风声，轻飘飘的，很遥远。
“……也可能是元邪皇早就计划好除掉家里的不速之客，否则事后，他不会处理得滴水不漏，让警方明明怀疑，却苦无线索调查取证。我想，他母亲的死应该是一场意外。”风逍遥接着铁骕求衣的话，谈起了自己的看法。
“嗯，看来你有认真看案卷。这已经是很多年前的旧案了。”铁骕求衣点点头，继续说道，“当时，对于那名毒贩的失踪，黑白两道都以为是他躲藏成功，过一段时间，就会忍不住出来活动，毕竟他手上有一批价值不菲的毒品需要出手。然而，那批毒品一直没有下落。直到数年之后元邪皇在黑道崭露头角，逐步掌握领导地位的时候，才有一名之前负责追查此案一直没放弃的老刑警注意到了，串联当年的种种迹象和元邪皇发迹的过程，推断出事情的原貌来。”
“可惜，警方察觉得太晚了。想想也是，当年谁会想到一个才读初中的孩子，竟然如此可怕。杀人越货、毁尸灭迹，掌握重宝，依旧能沉得住气，徐徐图谋，几年后一转身，就成了势力庞大、难以撼动的黑道老大。”风逍遥说着，看了一眼史存孝，又道，“说起来，元邪皇从小就非常聪明，虽然经常为了生计奔忙逃课，但是在学校的成绩依旧是年级里名列前茅的。只是他读的中学也不是什么重点中学。越说越觉得与银燕没什么相似性。”
这一句话总算让史存孝回过神来。即使已经长大成人，到了现在，提到读书时候的成绩，他依旧有着心理阴影。他大哥与他几乎每次包了年纪一头一尾，家长虽然没有苛责过他，总是说努力了就好，可是周围人的目光却比出声责骂更让人难受。
想不到居然有人从小不仅能打能闹，学习成绩同样傲视群雄，听起来感觉是比大哥还完美的存在。
脑海中，元邪皇伟岸的身影浮现了出来，缓缓转过脸来，面容俊美，微微一笑中透着霸气。
啊！连长相也得天独厚。简直、简直就是……
“……简直就是爱情偶像剧里的霸道总裁。”风逍遥无意间说中了史存孝的心声，对于那个他想半天没想出来的形容，他很认同。
“好了，现在没时间闲聊。你与银燕去跟监视应龙师的另一小组汇合，继续执行之前的任务。”
“是！”
于是，风逍遥与史存孝又上路了。按照这几天的作息规律，他俩应该是在补眠的，所以现在都感到很疲惫，昏昏沉沉的。风逍遥开着车两人一路上也没精神说话，，突然，史存孝打破沉默问：“副队，你有没有元邪皇的手机号？”
“好像有存吧？对了，问话笔录里不是都要填基本信息的吗？”风逍遥掏出手机，直接递给他让他自己翻找。
“我知道，但是刚才忘记存了。”
“你要他的手机号做什么？他不会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了吧？私下跟这种人有往来可是违反纪律的。”
“我绝不会通风报信，我只是……”只是什么，史存孝停住没说，不是不愿说，而是他自己也在想，想要联系元邪皇是想做什么？继续找他探讨自己纠结的话题？还是找他确认故事的真相？
好在风逍遥也没觉得他这种牛脾气能被元邪皇在短时间内策反，毫不在意地又把他归还的手机塞回兜里，没有追问。。
然后，两人再度回归沉默，史存孝存了手机号码后，便在那里把玩手机，输入了很久，才最终发出短信去，然后也把手机拽在手里，靠在车椅背上发呆等待。
“你给元邪皇说什么了？打了那么久的字。”
“我是银燕。我已经知道了，你的故事没有讲完。我觉得我跟你一点都不像！”
风逍遥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就打了这些？”
“嗯。”
“就那么几个字你打那么久？害我以为你给元邪皇发去了上千言的战斗檄文呢！”
“打了删删了打而已，不知道怎么说好。”
“哦，抱歉。我又忘记你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了。”
面对风逍遥的玩笑，史存孝并没给丝毫反应，而是侧头望着窗外。绚丽的霓虹灯总是在眼前一闪而过，夜色迷离，如同此刻难以言说的心情。烛九阴的故事让他感慨颇多。故事的最后竟然是一段成谜的旧案，别人说起来都只能冠以推断之名。史存孝很好奇，如果换做故事里的人来讲述，情节又会是怎样的。
另一边，元邪皇已经回到本市的豪宅里，泡澡出来，坐在床上，按照惯例，入睡前最后一次处理诸多事务。他查看手机时，发现有陌生的本市号码发来一条短信，点开一看，不由得嘴角微微上扬。
史存孝会发现故事没有讲完早在他预料之中，可是他料不到对方会直接发短信来“质问”，还反驳了他。看着那条短信，元邪皇的脑海中会浮现出那有点冲的憨厚感十足的声音来。
“我觉得我跟你一点都不像！”
甚至连那不悦的表情，晶亮的眼、微鼓的腮帮和咬牙切齿的口形，元邪皇似乎都能在虚空里看得清清楚楚。不得不说，这条短信读起来，有种挥之不去的孩子气。他到底在较什么劲？
元邪皇笑着回复了一条短信：“你想把故事听完吗？”
“当然。最好能来警局把故事讲完。”史存孝回复得挺快。
“是要我去自首的意思吗？”
“是。你当年还在读初中，是未成年，加上杀人事出有因，以及自首判刑从轻的原则，这是条明路。”
“即使我去自首，也已经事隔多年，警方找不到证据，法庭也无法给我定罪。”
“那是我们警察和法院的事。”
元邪皇看着手机里的短信，无奈地笑着叹了一口气，回道：“你真是坚持。”
“我一直这样。”
“看来我们很难交朋友了。”
“不，我已经把你当朋友了。就是当朋友，才要你去自首。我保证，会经常去探监的。”
元邪皇看着这条回复，突然不可抑止地笑了起来。他越笑越大声，让楼下也准备入睡的吊魂罪忍不住跑出自己的房间，跑到楼梯口侧耳倾听起来。已经很久很久，久到连元邪皇自己都记不得了，他上一次开怀大笑是什么时候。
“喂~我说你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你还真是啊！有你这样劝人改过向善、弃暗投明的吗？”风逍遥见史存孝开始在那跟元邪皇有来有往地发短信聊天，忍不住停下车来，凑头过来围观，就看见那句让人哭笑不得的话。
“我说的哪句不对了？！”史存孝不服气地反问道。
“是，道理都对，就是话不能这样说。就不能委婉一点吗？算了，说了你也不懂，你做的又不是这种类型的工作，干嘛没事闲得越俎代庖啊？”
“这种话如果我不说，还有谁能对他说？我们这边还有其他人吗？”
风逍遥没想到被史存孝的话噎到，他摸出了酒瓶，抿了一口酒，才说道：“总觉得你好像拿错了剧本。通常这种任务都是由卧底的女警用爱情的力量去引导黑道老大改过向善的。”
“副队，我们又不是在演警匪片。再说，改过向善就非男女之情不可吗？兄弟情就不行吗？你当年不也是队长拐回正途的不良少年吗？”
“咳，真会攀咬。你果然跟名律师是亲兄弟，基因发挥起来十分惊人。”风逍遥又抿了一口酒，眼往暗夜里一片朦胧的前方，仿佛在追忆当年，很快，他感慨道，“随便你。你想尝试我不阻拦，所不定真的有奇迹发生呢。不过，你也不要抱太大希望，元邪皇可不是懵懂无知的少年，说他诱拐你，我比较信。”
说着，风逍遥又连灌了几口酒，看起来感触良多的样子。史存孝按住他又想要抬起来的酒瓶：“别喝了，再喝就酒驾了。”
“敬懵懂痴狂的年少岁月，干杯！”风逍遥拨开史存孝的手，朝着夜空举了举酒壶，然后灌了一大口，“银燕，车换你开吧。”
“哦。”史存孝又看了看手机，元邪皇只是回了“期待再会”四个字，似乎也没有要继续聊下去的意思。他把手机塞进兜里，跟风逍遥换了位置，继续赶往执行任务的地点。
应龙师近来的日子有点难过，一举一动都被警方严密监控着。之前他绸缪多时精心策划的交易被警方一锅端了，有些伤筋动骨，好在尾巴藏得深，没有被警方抓到把柄。但是大笔毒品在慈善晚宴上被缴获一事引起了社会高度关注，尤其是当晚在场的官员名流为数不少，被闹得很不愉快，事后便各种施展手腕，让警方在本市开展彻底全面的缉毒清扫工作，大有非抓到贩毒集团来出气的架势。
铁骕求衣更是借着这股东风，直接让全市范围内的夜间娱乐场所停业整顿一个月。一时间，只有几个后台强硬、身家清白的酒吧和卡拉OK城还在营业外，这个城市的夜晚突然变得冷清了许多，少了几分灯红酒绿的靡烂感。这一举措十分有效地打击了黑道近期的绸缪，让本市色情业风雨欲来的势头突然减缓了许多。
慈善晚宴后又过了几日，赤羽终于抽空回了一趟孤狼夜总会。下午的阳光明媚地倾洒在步行街上，赤羽一身深红休闲西服加墨镜，散着一头过肩红发，漫步而行，上班时段的步行街人流不多，凡是过往的路人都忍不住要放慢脚步回头多看赤羽几眼，有的甚至悄悄掏出手机来拍他。
他来到孤狼夜总会大门前，不由得停下了正准备跨入的步子，摘下了墨镜，望着门上的店名，怔了好几秒，有种以为自己走错地方的错觉。
大门依旧是那扇熟悉的欧式厚重木门，门上的店名依旧由玫瑰团簇着，只是“孤狼夜总会”五个字变成了“小狼喵喵糕点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