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入戏已深

 

夜色如澜,皎洁的月光将偏殿倾洒成明暗两半。我点起蜡烛,在沙盘四周亮起一圈烛光。白天与赤羽闹得不欢而散,让我意识到我必须找到一个站得住脚的理由,才能扭转西剑流走向末路。

自从知道赤羽对我的感情后,我便豁出去了,早就没了独善其身的念头。本就是穿越之身,陪君生死又何妨?我只是想更进一步,保下西剑流的兴盛,保住赤羽的风光。我的赤羽只能是神采飞扬、意气风发的,什么战败黯然,什么报恩赎罪,我都不想见,更不允许发生。

唉~真是蓝颜祸水!我竟然被他拉下水了,真快活成了炎魔幻十姬。

我揉了揉脸,试图冷静一下,试图回想我最初穿越时的打算,却发觉自己不知不觉入戏已深,我已经不想、不愿再去做别的选择了。

好吧,看来我对赤羽也是真爱啊。

我无奈地长叹一口气,低头起看沙盘,希望今晚偷偷前来,能研究出一个合理的说辞来。我不知道在我长叹时,赤羽已来到了殿外。

听到我的叹息,赤羽收回了正要迈进殿的脚步,望着殿中独立烛光中的身影,若有所思。

我看着沙盘,思来想去。怎样在不惊动其他势力,在风云碑开局时,暗中撤离西剑流兵力回东瀛,倒是想出好多种方案来,偏偏就是不想不出要怎么解释必须撤离的理由。

该死!这种事应该是智者的活,我穿的是炎魔,又不是军师,我何苦要这么吃力不讨好。干脆说我打不过,所以你们不要对我抱希望,早点撤离最好。

想了半夜,我越想越气,正要放弃,突然背后传来赤羽的声音:“主上当年的军师是怎样的人?”

诶?我当年什么时候有军师了?我一怔,好不容易才想起之前跟赤羽信口说的话。我好像是说我的军师早死了,我的部下也早死了,我现在是孤家寡人。

见我沉默,赤羽继续问:“应该是能和主上无话不谈吧?”

诶?到底什么情况?赤羽你是在怨念我不跟你说心里话吗?

我有点不知所措,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呆立原地,沉默不语。

“今时今日,主上是不是很怀念昔年的部属?”

呃,是我的错觉吗?赤羽的语气好像越来越幽怨了。

我不敢再听下去,赶紧打断赤羽的话,回道:“若是当年,本座一句话,他们绝无二话。”我一边想着苗疆三杰,一边对赤羽描述,“不需要理由,不需要解释。哪怕穷途,哪怕败亡,他们也无怨言。”

我转身,盯着赤羽的双眼,神色坚定又感慨地说:“是信任,是默契,是真正的兄弟!”

赤羽定定回视着我,也语带感慨:“令人欣羡的情谊啊!”

“是啊。”我抬头看向殿外的弯月,灵感一闪,突然有了说服赤羽的办法,如果理说不通,那就用情去解决,“如果本座说要马上回返东瀛,本座的军师就会说好,随后便会献上若干撤离方案。至于中原之利,他一定会说,等本座有兴趣,可以回头再取不迟。”

说着,我偷看了赤羽一眼,见他在沉吟,连忙收回视线,继续遥望残月,趁热打铁:“因为,在本座的军师眼中,本座就是西剑流。”

停顿好一会,我转头去看赤羽,他这时已在看着我,眼波流转,心绪莫名,我又道:“如今,在你眼中,在其他人眼中,本座就只是流主而已。这,就是不同!”

说罢,我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也不知这样煽情,效果怎样?赤羽真会为我放弃眼前利吗?

 

那夜之后,一连数日,赤羽都没来找我,我也乐得悠闲,独自宅在所住的庭院里,吃吃喝喝,放弃思考,当一具尸体。反正按照正常发展,我也活不了多久,抓紧时间享受,有机会就去调戏赤羽,争取吃干抹净,然后上天允山被打死,这穿越就算圆满了。

这天,我实在穷极无聊,开始翻看起西剑流的武功秘笈。这是一种很新奇体验。秘笈是炎魔幻十姬所创,我因此能读得懂,但我却又从来没读过。每页的内容既熟悉又陌生,我看得入迷,连赤羽进来行礼我都没听到。

直到我把一本薄卷翻完,一直耐心等候的赤羽才出声唤我:“主上。”

“军师何时来的?”我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随手又拿起另一本秘笈翻看,不咸不淡地问,“又有何事非本座不可的?”

赤羽将一叠文件放在我手边,说道:“可行的撤离方案皆在此。”

我闻言一惊,抬头看向赤羽,他在含笑回视。

我成功了?赤羽这就难过美人关,妥协了?

我有点不敢置信地看着案上那叠文件,踌躇着不敢去翻阅。

“主上曾说过,回返东瀛,不等于放弃中原,还说现在西剑流的手段太过粗暴愚蠢,需要换一种策略,其实,亦深以为然……”

啊?我说过吗?好像吧。话说是不是我的每一句话你都记得清清楚楚啊!

我怔怔地看着赤羽,看着他深情款款地对我说:“赤羽信之介是西剑流的军师,也是主上、炎魔幻十姬的军师。这,就是吾对主上的承诺。主上的意愿,赤羽信之介必会达成。”

啊,天啊!我的心都快跳出来了。要命啊~~原来赤羽的风格是突然袭击,让人猝不及防,不但取心,连魂都顺手给拿了去。

我和赤羽对视良久,好不容易缓过神来,连忙掩饰性地低头翻阅文件,半晌才呐呐地说了句:“要同时顾念西剑流和本座,还真是辛苦你了。”

“赤羽信之介甘之如饴。”

啧!不敢惹不敢惹,现在赤羽随便一句话,就是甜蜜暴击。

我开始收敛心神,认真阅读赤羽呈上的撤离方案。按照赤羽的谋划,西剑流将放弃在明面上统治中原,改用幕后操控的方式,建立伪政权,让投诚受控的中原人去统治中原人,同时直面各种抵抗力量。

我看完,根据往后的剧情和各种势力存在的形势,选了其中一份我认为最可能成功的方案,递给赤羽。那份方案最大的缺点是耗时长、前期舍利过多、收效不明显可期。

赤羽看了一眼我选的方案,然后看了我一眼,却没出声询问,起身要行礼告退。我知道他想听我的选择理由,但怕我又因此动气,便不敢多言。

“军师觉得本座的选择太保守吗?”我出声留住了赤羽,用漫不经心地口气解释道,“既然要隐在幕后温水煮青蛙,那就藏好一点,藏深一点。西剑流已在台面上风光太久,想安然脱身本就不易,多舍些好处,假作元气大伤,免得被人持续关注。”

“听起来,主上似乎一直在忌惮着什么人或者势力。”

军师你太犀利了!我要怎么回答你!

我突然的沉默,让赤羽看我的目光变得犀利敏锐起来。我叹口气,强迫自己迎向他的目光说:“就当是本座在忌惮着什么吧。本座觉得,军师布局谋划的风格,偏于正大光明。若遇到……”我想着默苍离,下意识一阵恶寒,“遇到冷毒狠辣、无所不用其极的智者,遇到那种要么惨、要么更惨的死局……”

“嗯?”

眼看赤羽对我的话若有所思,我赶紧转变话题道:“本座非是不信军师能为,只是既有此可能,那采取安全性策略总错不了。对了,祭司知道吗?”

赤羽的回答很委婉:“主上是西剑流之主,而赤羽信之介是主上的军师。”

“嗯。本座复生以来,唯有这句话最动听。”我闻言满意地笑了,一手支颐,一手在案桌上惬意地敲击,“对了。温皇死后,现在是谁在主持天下风云碑之事?”

“是史艳文。”

我回想了一下剧情,又问:“对于温皇提及之人——忆无心,西剑流有所动作吗?”

“忆无心现已控制在西剑流之手。关于她和藏镜人的秘密,已得女暴君和盘托出……”

我听完赤羽的汇报,发现即便把温皇提前拍死,这剧情似乎也没有改变多少。等西剑流把藏镜人的秘密揭露后,就要轮到俏如来出面主持天下风云碑了。不同的是,西剑流会趁众人焦点转移之时,悄悄将兵力撤回东瀛。所幸西剑流不是魔族,这种改变不会引得默苍离出手。现在的俏如来还不用担心,至于温皇,有偷看剧本的我在,赤羽不可能会输。

“主上,本师以为,天下风云碑若开,赌局若成,我们仍需认真应战,积极争胜。一为暗中的撤离打掩护,二为未来的行事获取名义。”

“嗯。关键会是最后一战。在此之前,一切由军师定夺。本座不允许他人对你掣肘,包括祭司。”

“是。”

 

此后的一段时间内,我便常去西剑流大殿与赤羽、祭司等人议事,有时我也按照剧情随赤羽出西剑流去打架或者只是出面坐镇。

平时,我就宅在房间里兴致勃勃翻看各种秘笈。这天,我与赤羽谈完正事,又开始翻起秘笈。而赤羽没有像平时那样离开,而是在一旁看了我好一阵,忍不住问:“主上是在领悟新招?”

“哦,没有,本座只是无聊,随便看看。”

“中原有意让黑白郎君对战主上。”

“你在担心本座?”我从书本里抬起头来,笑眯眯地看向赤羽,语带撩拨地道,“黑白郎君不足虑也。还是,你想同本座打一场,亲身体验一回本座的粗暴?”

赤羽微微一笑,反撩一句:“只怕主上惜才,对本师下不了手。”

“哈。那就当是本座让你,反正你也无法取胜。”

“是啊,对上主上,赤羽信之介本就无出手可能。”

“哦?本座魔之甲在身,就是下重手也不会有事,更何况只是动武切磋,你何须顾忌。”

“因为心疼。”我假装没听到,继续低头看书,谁知赤羽并不罢休,磁性的声音在我耳边回荡,点滴入心,“主上让赤羽信之介一往情深。”

“咳,你在调戏本座吗?”我啪地把手上的书往案上一扣,有些不悦地看向赤羽。

这段时间,赤羽虽与我谈的多是正事,但他常常说着说着就猝不及防地撩人一下,害我一到晚上就忍不住想他想得有点失眠。

“属下不敢,只是情难自已,一时忘形了。”赤羽十分娴熟地躬身低头,看得我气不打一处来。

“哼。说起来,智者在话术上造诣非常人可比。若用在讨人欢心上,看来还真是无往不利。”

“成效如何,属下也想知晓。”赤羽说着,抬起头,意有所指地注视我。

“你是智者,不是很会分析,很会预判吗?你猜吧。”我双手抱臂,恨恨地回望着他。

“主上心中有吾。”

“当然,本座对每个下属皆有情谊。为王者,心怀天下嘛。”

被我堵话,赤羽也不意外,又猜道:“主上喜欢吾。”

我一脸很认同地点头,回道:“没错啊。你是本座的智囊,最得力的左膀右臂,会有哪一个主上不喜欢这样的下属?”

赤羽对我扬唇一笑,我也回他一个灿烂的笑容,他继续猜:“主上对吾动了心。”

“哦?有吗?本座怎么不知道?”我装作大吃一惊的样子,故意皱眉苦思。

“主上从未留意儿女私情,与属下朝夕相处,荣辱与共,情难自知,不奇怪。”赤羽逼近我,在我耳边呢喃低语。

我强忍耳边的酥麻,不动于衷地说:“你是想说本座榆木脑袋不开窍?”

“非也,等到情动之时,主上就会明白自己的心意。”赤羽挨我极近,我只要稍微颤抖一下,他的唇就会扫过我的面颊。而我却不能推开他,只有不动如山的受着,否则这场挑逗我就落了下风。

“那何时才是本座的情动之时?”我表面好似对赤羽的亲近毫无感觉,但手已经悄悄地握了起来,指甲入肉。

该死的赤羽,等着!是你挑衅我的!今晚我一定要报复回来!

“快了。”

赤羽似乎没有收手的意思,却不料门外有下忍在唤:“流主,请恕罪。敢问军师可在?”

哈哈哈哈,天助我也!

我笑盈盈地把赤羽往外一推:“那军师你就好好等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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