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四面埋伏

 

平稳行驶的豪车车厢中，稣浥看了一眼对面那个穿着白大褂戴口罩、一言不发的随行人员后，似笑非笑地转看向与之并排而坐的上官鸿信。

“这位是冥医杏花君，宗酋阁下应该有所听闻。”上官鸿信迎着他的目光，彬彬有礼地介绍道。那个白大褂也很配合地朝他礼貌地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但是，他压根不信。在赶来之前，他就猜到了上官鸿信的意图，直觉这三个车队中应该没有真正的冥医。

“……皇渊的病能治好吗？如果阎王低头成功的话……”上车没多久，稣浥还是忍不住问了他一直在意的事。

上官鸿信勾唇笑了笑，他这种笑带着莫名的轻蔑，又充满了邪魅感。真是恶魔的微笑，稣浥别开目光，暗自腹诽。上官鸿信没回话，而是颇为失礼地说：“如果你真的爱他，希望他快乐的话，我觉得你的陪伴比阎王低头更管用。”

稣浥果然不悦起来：“雁王，我们只是暂时的合作关系。你还没资格指点我的私事。”

“哈。想来你应该清楚，亲王殿下得的病是他们北冥皇室基因上携带的遗传病。理论上，阎王低头能够治愈，当然，也能反过来，诱发这种遗传病，让北冥皇室成员不出几年全部死光。”

“我想雁王你对我们鳍鳞会的革命理念有所误解。我们要推翻北冥皇室的统治只是表面，是第一步，我们真正要推翻的是我国特有的种姓制度。”稣浥振振有词地说道，“杀光北冥皇室其实并不是我们想要的。”

“但，却是最有效的手段。你也说了，推翻北冥皇室的统治只是第一步，你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或者，你和我一样，也喜欢失败的第一步？”上官鸿信一边说，一边拉开酒柜，取出一瓶红酒和两个水晶高脚杯。

上官鸿信优雅闲适的举止让稣浥感觉熟悉，他转念才想起这个男人其实和皇渊一样，都有着一国皇室的血统，都有着浑然天成的华贵气质，都是迷死人不偿命的那类人。他不由转头看向车窗外，沿路尽是繁华的都市景观。他却清楚，主路两旁那些富丽堂皇的高楼大厦背后，尽是拥挤不堪的贫民窟和黑暗肮脏的巷道。他知道自己和北冥皇渊、上官鸿信是不同世界的人。

“要喝一杯吗？”上官鸿信一边斟酒，一边问道。

“不用，谢谢。我只喝百里闻香。”稣浥冷冷地拒绝道。

于是上官鸿信放回一个水晶高脚杯，只给自己倒了酒，一时间，酒香弥漫了整个车厢。这个味道让稣浥忍不住看了一眼酒瓶。上官鸿信全都看在眼里，对着稣浥举了举杯，笑着致意道：“这也是亲王殿下喜欢的红酒。我们算是酒友吧。”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他还有你这么一位了不起的朋友。”

“哦~严格算起来，我们其实是在一个小时前才结交的。他必然没来得及向宗酋阁下报备。”上官鸿信微笑地轻晃着高脚杯，与稣浥闲聊道，“我和亲王殿下很聊得来。或许你不相信，我和他有不少相似之处。”

他的话令稣浥眉头紧蹙，一脸不以为然：“比如？”

“比如天真，比如痴情，比如我们的所爱都是铁石心肠之人……”上官鸿信似乎谈兴很浓，他顿了顿后，又没头没尾地感慨了一句，“你对亲王殿下也和他一样……”

上官鸿信的话引起了稣浥的好奇，他正想进一步探询时，刺耳的警报声响了起来。上官鸿信敛去了刚才那种闲适而玩味的笑容，放下高脚水晶杯，掏出手机开始按看起来。手机上的警报声立即被他停下了，似乎有什么事需要紧急处理。

稣浥安静地坐在他的对面，看他手速飞快地按着手机，还在猜想他可能身陷的糟糕事态时，砰的一声，刺耳的枪声震动耳膜，紧随而来的是整个车厢大幅度摇摆。

“雁王，是反器材狙击枪，有车追击，请坐稳。”

驾驶室里的汇报声通过喇叭传到了车厢里。上官鸿信恍若不闻，低头拿着手机不停地按动着。原本平稳的车仿佛突然开始了舞蹈表演，左倾右斜，忽快忽慢，随着枪声的节奏，在国道上疯狂扭动摇摆。

车厢里一片沉寂，却没什么紧张的气氛。那个被称为杏花君的白大褂至始至终都像木雕泥塑般坐在那里，而上官鸿信低头拿着手机忙碌，稣浥则是看着他手边摆放着的高脚水晶杯出神。高脚水晶杯正稳稳地卡在杯槽里，只有里面小半杯红酒在波涛汹涌地晃荡，那是一片醉人的红，像血，像激情，像一切美好的炽热……

 

“阎王低头不是短短几年就能完成的项目。”十多分钟前的雕心指挥部里，默苍离没头没脑冒出来这么一句，引得众人不解地看了过来，他继续淡淡道，“如果是我，我会先找容貌相似者进行微整容，三年的时间，足够整容出几个假冥医来，顺便把真正的冥医也整容了，确保万无一失。微整形要瞒过电子仪器，相信并不是难事。”

他的话无疑给众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刚才还用颇为得意的口气介绍追踪探查安排的欲星移尤为尴尬：“呃……默教授有何建议？”

“除了北冥皇渊，辨认真伪后放离，其他人可以全扣下。”默苍离的应对简单粗暴，却出奇的有效。

“这……”

“稣浥本就是你国通缉的反政府组织首领，而其他人，只要用涉嫌犯罪做借口，我们能扣留至少24小时，足够辨认寻人了。”

“可是，我们赶到现场的人力不够，只能确保拦截下一组车队。”缺舟很快接受默苍离给出的理由，转而思考起此计的可行性与其后带来的一系列国际影响。

“这是在K都，除非战斗能够快速结束，而且绝不能出现无辜伤亡，否则就会造成社会不良影响，给鳍鳞会为首的反政府武装落下口实！”事涉自己的祖国，欲星移试图以苛刻的要求来阻挠。

“确实，天护一旦明目张胆地出击，世界各国都会有强烈反响，指责我们干涉他国内政。除非我们有无可辩驳的理由。”缺舟点头赞同欲星移的话。

“度假中的天护遇上黑帮袭击亲王车队而见义勇为，这个介入理由足够动听吗？”默苍离早就料到会出现的质疑，好整以暇地淡淡反问。

缺舟与欲星移对视一眼，没再出言反对。默苍离便拿起激光笔，在大屏幕地图上圈出几个位置，继续部署道，“在这，这，以及这，设置狙击点。”大屏幕上的地图也随着他的说明，不断在平面与3D呈现之间转换。

“只设置三处？”缺舟有些担忧，“一组车队一个狙击点，风险太大。”

“我们的人手设置三处已经很勉强了。”

“怎么保证他们一定会路过狙击点？”

“让尚同会把他们逼过去。”

尚同会在黑道上与尚贤宫平分秋色，两者为了称霸黑道，明争暗斗多年，彼此都奈何不了对方。听闻阎王低头的风声后，尚同会的盟主玄之玄就看准大智慧对上官家的杀心，第一个主动找上门来合作，企图联合外力，一举铲除尚贤宫，顺便在阎王低头一事上分一杯羹。

“为什么不让尚同会的人也加入到狙击队中，这样我们可以多设置几个狙击点，万无一失。”

“我反对！”欲星移插入两人的讨论中，“我国能容忍大智慧执行任务，但也只局限于天护本身。而且，我不认为一个帮会能派出媲美天护的高手来配合我们，他们总要留些底牌。做不到精准打击，我国也不会批准你们设置高楼狙击点。要知道，那附近都是繁华商区。”

“附议。”默苍离简短地表了态，然后将大屏幕转到了现场直播。那是高空俯拍的角度，可以看到尚同会的车正在追着上官鸿信的车队射击，然而尚贤宫的司机们都受过专门训练，反应敏捷，操作灵活，使得尚同会的拦截看起来力不从心。

“哈。果然是乌合之众。”凰后翘着二郎腿，闲坐在会议桌边，一边保养自己的狙击枪，一边关注着事态，望着大屏幕笑道，“默教授应该早就预料到了吧。”

“废物也有废物的价值，拿来堵路就刚刚好。”默苍离说完，将大屏幕转到了狙击点设置现场，开始布置指示，“狙击手，测量并汇报风速与距离……”

“听说默教授的武器是h&k黑卡蒂ll？”眼看狙击计划进展顺利，默苍离刚得了些空闲，耳畔忽又传来凰后妩媚的话语。他充耳不闻，只是望着大屏幕静静等待。记忆却被不经意地勾起，与理智打起游击，在脑海里见缝插针地闪现。

 

那时候，为了给上官鸿信挑选适合的随身武器，策天凤特意带他去了废窑。废窑的老板废苍生是他多年的老友，脾气臭，说话也冲，明明与他性格、看法都不合，见了面总要吵上一架，但彼此却神奇地保持住了一份友谊。

或许，在废苍生眼中，策天凤是少有配得上他所改造的武器之人；而他在策天凤眼中，也是难得获得敬佩的武器改制达人。

上官鸿信早就对业界里威名赫赫的废窑向往已久。他先前还不知道他的师尊就是废窑的VIP，更和店老板是朋友。直到策天凤突然把他带到了传说之地，他才难得地露出了孩子般烂漫的笑容，抚摸着陈列架上的枪支，爱不释手。

“师尊，你打算换新武器？那我推荐你这把有冥界女神之称的h&k黑卡蒂ll，超过2000米的有效射程，不但能充分发挥出师尊卓绝的狙击技术，还能弥补师尊不能近战的弱势。再搭配师尊隐蔽撤退的神技，绝对没有敌人能够追得上师尊，伤害到师尊。”

“鸿信，你在讽刺我吗？”策天凤似笑非笑地接过上官鸿信递来的狙击枪，枪身上的迷彩绿与他惯常的着装配色十分相称。

“师尊，我……”

“那我也给你挑一支枪。”策天凤打断上官鸿信焦急的辩解，塞过去一把PSG-1半自动狙击步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