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与虎谋皮

 

“副理事长发来视讯。”雕心指挥部里忽然有人大声汇报道,

“接入大屏幕。”缺舟指示道。

于是,大屏幕上出现了烛九阴的身影,他看上去很疲累,浑身带血,额角也有淤青,面上的黑灰应该是爆炸造成的。他用沉痛的声音汇报道:“十人探查小队完成目标探查任务。目标并非阎王低头秘密研究基地,且有多达五十名高手对我们进行了埋伏,据不完全统计,击毙敌方人数四十三。进入探查的五名队员,除我之外,其余全部……阵亡……”

“你的伤情?”缺舟静默了数秒后,才开口问道。

“轻伤。不影响战力。”

“很好。接下来以最快速度赶赴海境的K都琉璃综合疗养院待命。记住,避免暴露天护身份,注意勤换伪装,不使用专用通道和交通……”

“默教授!”缺舟有些忍不住,打断默苍离的指令,“抱歉,虽然很失礼,但我不得不打断你,请你稍微考虑一下烛九阴的状态。”

“我相信他的自我判断。他是我们的最强战力,如果你不想接下来伏杀雁王失败的话,尽可以让他好好休养调整。”

“接下来伏杀雁王?”缺舟有些跟不上默苍离的节奏。

“如果俏如来找到的冥医是真的,你觉得雁王会眼睁睁将阎王低头拱手相让,不来要人吗?”

“你要在琉璃综合疗养院埋伏?”欲星移无奈笑叹道,“还真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就是可怜我国K都,无辜遭殃,成为你们的战场。”

“情况我已明了,我会在十四个小时内抵达指定地点。”烛九阴深知兵贵神速之理,对默苍离的部署毫无异议,他回完话后切断了通讯。

再切回与俏如来的视讯窗口时,大屏幕上出现的是一个圆脸大眼的男孩,确切地说,他其实是个已经步入中年的侏儒。他的身材比例看起来很协调,完美地掩盖了他的生理缺陷,将外形与身高永远地定格在了童稚时代。然而他并不如外表看起来那般天真烂漫,他的真实身份是尚同会的盟主玄之玄,黑社会里数一数二的风云人物。尚同会能在他的掌控下与上官家的尚贤宫明争暗斗多年,足以证明了他的能耐。

“默教授,你对这次的合作还满意吗?”玄之玄语带几分自得地开口道,“大智慧遍寻多年的冥医可是被我们找到了。我认为这份功劳可以让尚同会在阎王低头的利益分配上多分一些。”

“前提是,你能证明找到的是真正的冥医。”默苍离淡淡回答,一成不变的语调莫名透出十足的嘲讽感。

“如果用作比对的原始资料一开始就被人改动过,的确无论用什么技术检测,比对出来的结果都不能证明真伪。但是,也不是没有办法。雁王自然会为我们提供正确答案。”玄之玄已经不是第一次与默苍离打交道了,对他的冷漠反应熟视无睹,依旧自信满满地说道,“相信用不了多久,雁王会再次返回。那时将是一个伏杀他的好机会。”

“我们已经派出天护赶过去埋伏。”

“是吗?如果我的情报无误的话,大智慧似乎已经严重缺乏人手了,毕竟你们还要牵制整个上官家。”

“用兵在精,不在多。你们尚同会倾巢而出,也没留住雁王的三组车队。”

“哈。彼此彼此。”玄之玄不以为意地一笑,“五十步就不要笑一百步了。你们的狙击倒是成功截停了车队,可是最后人呢?堂堂天护败给粗制滥造的黑弹,简直贻笑大方。”

“承认雁王用兵比我们更精很难吗?还是你的自卑让你无法认清现实?”

“如果我们有更多的人手……”玄之玄依旧不服,还想辩驳。

默苍离接过他的话头,语速极快地说道:“就会引得鳍鳞会也卷入战斗。一旦战斗扩大化,各方势力都会被波及,鳍鳞会很乐意趁乱与尚贤宫联手推翻北冥皇室的统治。相信雁王就是这么说服稣浥配合行动,与他同车离开的。”

一番打机关枪般的话语砸得玄之玄哑口无言,他很快转移话题道:“接下来的伏杀,我希望由尚同会全权负责。”

“可以。”

默苍离爽快的答应,让玄之玄有些迟疑,他补充道:“事成之后,在阎王低头的利益分配上,尚同会的份额要在之前商谈的基础上提高一成。”

“理所当然。”

“好。那就一言为定。”

等玄之玄切断了视讯后,缺舟立即发话道:“默教授,我们给尚同会的利益是不是有点太多了,这已经超出了大智慧规定的让利界限。”

“鸟为食亡,人为财死。不许以重利,对方就不够尽心。”默苍离美眸微眯地扫了缺舟一眼,盈盈透亮的眸中隐约带着一丝促狭的笑意,“我促成尚同会与大智慧的合作,并不是因为我的学生在其中身居要职,也不全是因为尚同会与尚贤宫争斗多年,对彼此最为了解。”

见默苍离话到此处就停了,缺舟不由追问道:“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一旦除掉尚贤宫,尚同会就会顺势坐大,第二个上官家将由我们亲手创造。我相信大智慧不愿意看见这样的结果。”

“不错,扳倒一个上官家已经够让我们精疲力尽了。”缺舟沉吟起来,试着揣摩默苍离的用意,“默教授是希望他们两败俱伤?”

“是的。所以,烛九阴很可能不是去杀雁王的。”

“这……难道……这不太好吧。大智慧与尚同会的合作,也是被多方关注的,如果……”

“战场上的冷枪,谁都有可能,谁都逃不脱嫌疑。”说完这句话后,默苍离不禁怔了怔。他突然忆起九年前,他也对上官鸿信说过一字不差的话。

 

“谁都有可能?谁都逃不脱嫌疑?”十六岁的少年喃喃重复着,低头思忖片刻,忽又扬起脸来认真地问,“难道连并肩作战的同伴都不能信任吗?”

“事无绝对。”少年微扬的脸上溢满明媚的青春,仿佛焕发着美好的光辉,策天凤只觉得灼眼,却又不忍移开视线,他淡淡的目光代替了手指,温柔地描摹着少年的脸廓,语重心长地教诲道,“鸿信,不要轻易将性命交托给他人,你必须自己强大起来。”

“强大……”少年捂着刚刚包扎好的伤口,心有余悸地转头望向前方。他们此时正身处在上官家的天字号训练营里。天字号训练营只为上官家秘密培养最为顶尖的战斗人才,尚贤宫的高手们全都是从这里走出去的。这里的训练血腥残酷,据说十人里最多只有一人能活到最后,通常情况下,往往是无人生还。

过高的死亡率使得上官家的子弟很少会主动进入天字号训练营接受培训。而上官鸿信是自愿进入的,也是策天凤为了让他躲避家族内外的针对,有机会成长的一步安排。作为上官家继承人选之一,他在这里并没得到任何优待,策天凤也仅仅只能确保他不死于别有用心的暗杀而已。就在刚才闯乱刀阵时,如果不是上官鸿信自己反应快,他就要被砍刀断了手脚,终生残废。而一旁的策天凤自始至终都在袖手旁观,眸光冰冷。

“继续。”休息时间一过,策天凤不再多话,冷声道,“下一关。”

上官鸿信只觉浑身发冷,伤口正在火辣辣地疼,却带不来丝毫暖意。他禁不住看向了自己的师尊,就像瑟瑟发抖的雏鸟仰望雄踞在自己身旁的大鸟,渴望着对方的羽翼,期盼着对方的庇护:“师尊,我已经受伤了,身手反应都大受影响,这样还要继续?再继续下去,我会更容易受伤,而且闯关成绩也会大打折扣,不能反映我的真实水平。”

“人生没有暂停键,更不会给你重来的机会。”策天凤定定看着前方密集的激光阵,面无表情,不知所思。

上官鸿信发觉他的师尊并没有因他受伤而多看他几眼,心中很是失落,有些丧气道:“但是,现在只是训练而已,一味追求真实,很可能一个不小心就真的死掉了,师尊……”

“那又如何?”策天凤终于转过头来看他了,一双眼眸幽深如潭,语声平淡,却带着冰冷,是那种仿佛来自地狱的冰冷,令人生畏,“闯不过去就是死。死在训练中,或者,死在敌人手里,像你妹妹一样……”

“不!我不会死!”提及霓裳,上官鸿信的心就像被针狠狠地扎了一下,“我会活下去!成为无敌的王者……”

已经过去半年多了,妹妹在怀中渐渐冰冷的尸体依旧是他挥之不去的梦魇。那是他第一次与死神擦肩而过,他也是从那时起深切体会到什么是死亡。冰冷、孤寂、黑暗……他永远记住了死亡的味道。

“无敌者,并非战力最强,也不是最聪明的那一个,而是在任何时候任何状况下,都能不受干扰达成自己目的之人……”上官鸿信还记得,当年他拼着重伤闯过那个激光阵后,策天凤对他娓娓而谈何为无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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